凤千兮醒来天已经大亮,冰花酿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酒,即使宿醉了一晚,睡了一觉醒来没有丝毫头痛。
见凤千兮醒来,立刻有驿馆的丫鬟进来伺候她洗漱,凤千兮这才发现此时她住的地方是帝九叔在北都的驿馆。
而她昨天明明是在师兄的雪屋里喝醉了酒,再往后的事情就都不记得了。
凤千兮掐了掐太阳穴,昨天果然是喝断片了。
见凤千兮醒来一直皱眉,进来的丫鬟忙上前询问道,“王妃身子有何不适,是否奴婢去叫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王爷走的时候也给您开了方子,奴婢已经抓药煎了,王妃现在要不要喝?”
凤千兮移开手环顾了下四周,本就清静的驿馆现在更是静若无人,帝九叔这是走了,将她从师兄那里带回来不说一声的就走了。
凤千兮不说话,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
那丫鬟见凤千兮脸色不好,等了片刻又继续说道,“王爷说王妃醒来若是……若是不悦,就让王妃看看枕头下的信。”丫鬟低着头,声若蚊蝇,话说的磕磕绊绊,显然是将帝九叔的原话搬来,又怕惹了她烦。
凤千兮看一眼面前的丫鬟,气恼不禁消了一些,帝九叔冷傲、无物,一向高高在上,平日里这些伺候的丫鬟根本都到不了他近前。
何时这般哄她的话要说与这样的一个婢女,让其帮他传话?
收起蔓延的情绪,回身从枕头下一摸,果然捞出一封信来。
信封是普通的信纸,墨迹新鲜,显然是新写的。
凤千兮没有着急着拆开,侧身在另一个枕头下方摸了摸,冰凉一片,帝九叔怕是早已经离开,俯身时隐约还能闻到帝九叔身上的淡淡木香味。
凤千兮嘴角不由得微勾了勾,帝九叔虽然就这样将她丢在这里,可是昨夜她烂醉如泥,帝九叔与她同床而眠,显然是为了照顾她。
他们之间不管有什么事还没有解决,到底现在他们彼此心里都是有对方的。
丫鬟见凤千兮没有展信一直摸着另一个枕头发呆,微笑着行个告退礼先出去了。
凤千兮拥着被子嗅着被上的淡淡草木香,心里又有些怅然,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她去凤后吉凶难测,帝九叔就这样走了。
明明知道帝九叔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也知道自己不应该事事依靠帝九叔,可是真有那么一个人与自己心意相通时,就不自觉的生出许多的期盼来。
半响后,凤千兮摇了摇头,打起精神来,她的身份不同寻常,帝九叔身上的担子重如千斤,以后这样的别离怕是会成为家常便饭。
她又怎么能如小女人一般粘着帝九叔,况且真要那样,她也不再是她了。
拆开信封,难得的洋洋洒洒三大页,帝九叔先是就他不得即刻不返回皇城之事做了解释,三国看似来庆国寿,实则有探听虚实之意。
况且玄皇很多大臣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当今皇上有心机无魄力,冯远镇只关心自己利益,一旦玄皇如今的状况被探知,后果将不堪设想。
凤千兮忽然想起在那个洞室里看到的,四国起义是玄皇授权为之,看如今形势,四国已是脱离了玄皇的掌控,真不知道当年玄皇的皇上为什么会如此做?
再往下看就是她去栖凤山的事宜,帝九叔在信中详细记述了具体路线及他在沿途安排的人手,以及各路段不同的接应暗号。
期间包含了各个线人能为她提供哪些关于凤后的情报,事无巨细都标注清楚,凤千兮看着心间一暖。
帝九叔一向公务繁忙,平日里批阅公文都是寥寥几字,是如何耐下心来做这些琐碎的,破费笔墨的工作。
忽然凤千兮眉梢一挑笑了起来,信的末尾加了几句话,“贵谋老贼不日将送到,你所得证据无误可信。”
最后一行小字,“未经查实虚幻门少主是凤府次女,本王能得子一心,已是此生万幸。”
她怀里指向凤后的证据帝九叔已经看过了,并经过了查证,而且将皇上的大太监给她抓来了,有贵谋和这些证据在,凤千兮去栖凤山就有了底牌。
最主要的是帝九叔知道了她因为凤千音的事心里不痛快,特意在信里作了解释。
凤千兮脸上绽开笑意,眼睛一直盯着最后一行字,“本王能得子一心,已是此生万幸。”
看着看着不觉得眼睛湿了,这平常人简单的男女情爱,对于帝九叔怕是从未敢奢望过,所以有了她才会这般的庆幸。
她也是何其幸运,此生能得帝九叔一心。
……
在床上又待了半响,反复将信上的内容记熟了,毁掉信后,又掏出那个得来的牛皮纸包裹。
信上内容详尽,鬼门作为凤后的一支,与凤后其他支脉不同,可以随意网罗天下人才,所以鬼门的能人异士遍布,渐渐发展成为了凤后三大门派之一。
因鬼门之人大多没有凤族血脉,且各各本事通天,邪傲残暴,渐渐不服于凤后管辖,尤其对凤后千年隐身只为凤后登位一事极为不满。
同时,因为千年来因为皇后所出凤府的祖训,凤府的外戚势力庞大,占据着玄皇国力的一角。
虽说当年是帝族与凤族共掌江山,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帝家皇室早就有拔去凤府,毁了祖训的心思。
所以才会有了先毁去凤府嫡女的想法以作试探,鬼门与帝家皇室不谋而合,一个为了得到权势,一个为了收权,在十年前就将此事商议好了。
这是从洞室里得来的资料,只记录到此,后面的是帝九叔查证后补充的。
这一场迫害凤府嫡女的事件,当今皇上,凤府大长老,冯远镇以及太后都只是办成此事的棋子而已,真正的幕后元凶是帝家皇室和鬼门。
帝家皇室?凤千兮也是第一次听说,凤千兮细细盯着这几个字,不知道这皇室与帝九叔有没有关系?
凤府嫡女遇事时,凤后的另外两大门派恰巧因为纷争发生了内斗,争斗不清,等到平息下来,凤府嫡女已经离开了皇城。
凤后只能派人来皇城暗中查探,后来凤玉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凤后立刻就将目光盯在了她身上。
之后的事就是她被慕容祚逼供,与凤府二长老翻脸离开凤府,与慕容三少见面约定要来凤后。
鬼门见凤府嫡女的事情做了后,凤后没有多大反应,所以在北都埋伏的势力就蠢蠢欲动起来,后来就有了符轻扬与左相之事。
岂知这事在数年前就被北冰先皇知晓,先皇对鬼门的具体行踪了如指掌,并做了具体安排,部署,所以才会证据确凿。
另一方面帝九叔当初拉她去凤后,就是因为鬼门与凤后将会因为凤府嫡女相对抗,凤后虽然势力庞大,可鬼门作为凤后的三大门派之一,势力也不可小觑。
到时候对抗起来,凤后的力量必会被削弱,帝九叔如此做,也许就是所谓的帝家皇室授予的吧。
凤千兮站起身来,想明白这些事情,身上忽然不自觉的有了一股寒意,原来帝族与凤族并不像表面那样一明一暗共掌江山。
千年已过,除了维持两族兴盛的各种森严制度,帝族在权势浸淫中已经有了二心,想要独掌江山。
而凤族内部也起了分歧,不愿意继续藏于暗处,为他人做嫁衣。
更可悲的是她与帝九叔,本来帝凤二族姻缘一直被称为天作之合,可偏偏到了他们这里,帝凤各有图谋,决计背道而驰。
这也终于说明了,当时她出入皇城时,帝九叔拒他于千里之外,不仅是因为凤千音的事,还有就是帝凤两族再无好合的可能了。
凤千兮站起来定了定心神,半响将牛皮纸收好,招呼丫鬟端热水进来洗漱。
洗漱完毕,凤千兮简单用了早膳,伸手摸出了袖口处的一枚白色圆壶,小小的一枚,对着壶口一吹会有响亮的声响。
凤千兮失笑的摇摇头,她那个冷淡无物的师兄竟然也有这样周到细致的时候。
知道她已经不是原主,特意在袖口处藏了这样一支联络器具用来与他联络。
凤千兮心情有些沉闷,想起师兄昨晚无来由的殷勤,特意灌了她酒就是为了阻止帝九叔在临走前与她见一面。
拿起那只白壶放在嘴边用力的吹了起来,声音清脆空灵,即使是凤千兮毫无章法的乱吹都很是好听。
凤千兮吹得起劲儿,翻着白眼,人是什么样,用的东西也相差无几,随便一个联络器具都能吹出这样的妙音来。
……
听到壶音,某处悠然观赏雪景的陌无尘掏了掏耳朵,师妹这个小丫头刚得到他的白壶,肯定会试验一番。
他要赶到了就是中了她的计,到时候指不定要怎样笑话他这个师兄呢。
而他要是不去,凤千兮以后肯定再也不用这只白壶了。
陌无尘白衣披风下一伸手,一直雪白的雪鸽迅猛的迎着风飞去。
通体雪白,形体轻巧,神情孤傲。
凤千兮看着落在窗前瞪着她的雪鸽愣了愣,这鸽子如果能用人来作比喻的话,那就是太像她师兄陌无尘了。
果然是什么人会有什么东西,凤千兮与鸽子瞪了半天,见雪鸽没有与她亲近的意愿,凤千兮轻叹口气,解下它腿上绑着的信,招呼丫鬟送来一小碟谷物。
雪鸽冷傲的看了一眼谷物,又用同样的眼神看了一眼凤千兮,嗖的一声,招呼都不打,展翅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