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次,醒来时我只记得自己气到忍不住笑了,被自己的亲妈算计,我估计这也只会是小说里出现的段子。
并且就这么一次,郑媛怀孕了。
当我妈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觉得她是在跟我开玩笑,一定是联合了郑媛来骗我。
“郑媛这么好一个姑娘,是你糟蹋了她,不是你儿子,你自己带她去医院打胎!”我愤怒到除了笑,就是麻木。
“为什么要打胎?这可是你的孩子!”我妈回答得冠冕堂皇,“既然郑媛怀孕了,你就自己去跟霍心遥交代清楚吧,不然我亲自去说,恐怕会说得不太好听。”
是,她一定会说得不好听,她在霍心遥面前的嘴脸,我并不是没有见识过。
“而且今年过年,郑媛父母也来了,你说你爸妈怎么能拉的下脸来不认他们这门亲戚?媛媛把自己交给你时,身体可还是干干净净的!”
我妈一直恶心霍心遥不是处这件事,虽然我对于这点也很不能容忍,但因为对方是墨辰,所以我不能容忍,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她父母来的时候,我没有听你的话给你做足面子吗?是你自己说的,我给你面子,做一场戏,你就答应接纳霍心遥!”
“可是媛媛怀孕了。”我妈笑得依然大方得体,然而我的心却被撕碎了。
“你说,还是我去跟霍心遥说,你自己选,肚子能看出之前,一定要跟媛媛去领证,不然就不要怪我对霍心遥不客气!”
从出生到现在,我第一次这么憎恶我的父母,我妈是元凶,我爸和郑媛就是帮凶。
他们一个二个丑恶的嘴脸,简直让我觉得想吐。
“我自己告诉她,但是要向墨辰报复,我还需要霍心遥的帮助,如果郑媛不能接受不举办婚礼的婚姻,那么,你还是趁早陪她去医院打掉孩子!”
我以为像郑媛那种家庭,一定不能接受这么隐忍的结婚方式,然而我还是低估了我妈的社交能力。
至少在郑媛生孩子之前,我非常恨他们,连着她肚子里的那个,一起恨着。
我觉得这个孩子是向我来催命的,是来讨债的,或许,还不一定是我的孩子。
即便我爸在被调查之前,义无反顾动用自己最后所有的能力把我送出国,告诉我无论如何,哪怕是他死了也不要回国,都要活下去,我还是恨他们。
我只是他们延续血脉的一个机器而已,他们什么时候又觉得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任由他们摆布的机器?连老婆孩子,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没有人真正地在乎我,没有人。
我一个人流落在异乡街头,流浪了一个月,浑身脏兮兮的,外国政府想要遣散我回国,我却装作是哑巴,不肯配合,找了机会溜出去,继续流浪。
但是我想,好像是有人帮了我,不然政府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一定会把我打包送回中国。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
晚上就睡在桥下,醒了之后,如果饿了,就随便找点东西吃,不饿,就那么走着,或者坐在马路边上,看着面前的人流车流。
我曾想过,要带霍心遥出来旅游,就是以这种类似流浪汉的方式,但绝不穷游,她想要的,我都会给,她想去的地方,我就陪她去,我们两人,一起,没有任何人的打扰。
然而,这个梦想还是彻底破灭了。
我蹲在路边,有一个可爱的外国小女孩往我面前放了两枚硬币,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我,用不太流利的英语问我,“先生,你没有家吗?你的爸爸妈妈呢?”
她的妈妈在远处叫了她一声。
她眯着眼朝我笑了,“但还是祝你好运,希望我的两枚硬币能驱走你的厄运。”
说完,一蹦一跳地走了。
她真是个天使,孩子都是上天派来的天使。
我低头捡起那两枚硬币,在手心里摩挲了许久,看着它们在阳光下泛着光。
我忽然想起,我的大衣口袋里,有一张瑞士银行卡,我爸转移了大部分财产到了这张卡上。
我掏出这张卡看了一眼,又看着那孩子背影消失的地方,一滴眼泪控制不住地落在了卡上。
“我的父母在这里。”我举起银行卡,对着她消失的地方轻声回答了一句。
于是我起身,用手中的两枚硬币,去公共电话亭打了我妈的电话。
“严洛!是你吗?你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担心你!”几乎只等了三秒钟,我妈就颤抖着声音接了电话。
人与人之间的血缘纽带,很神奇,打了电话之后我才知道,我妈正打算停用那只手机,因为她几乎要被那些记者媒体和舆论逼疯了。
她甚至已经走到了垃圾桶旁边,准备下一分钟,就扔了那张电话卡。
听着她哭了十几分钟,我的心才渐渐恢复了知觉,“媛媛预产期就是后天,你知道吗?”
也不知怎么的,我麻木了几个月的心,竟然有一丝刺痛。
“你过得好吗?以后就这样,用电话亭的电话给妈打电话,不然会被发现的!”
我始终沉默,听她在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直到最后才回了她两句话,“妈,我挺好的,我打算用这边一个朋友的身份证开家公司。”
我妈以为我真的很好,去找了朋友,重新找到了好好活下去的办法。
“那很好啊!千万要小心,妈这边会努力帮你争取翻案的机会,妈相信你没有杀人!一定会让你回来的!”
“我很好,不用急……”
才说了几句话,电话费就耗尽了。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渴望,听到我妈的声音,哪怕她骂我。
然而我摸遍了全身,也再找不到一枚硬币。
我呆呆地站在电话亭里,看着淡淡夜色中,电话亭里的反光面,映出我此刻落魄到极点的样子。
里面的人,脏乱的胡子蓄了一小把,头发更是邋遢到一塌糊涂,身上穿着已经辨认不出颜色的外套,光看脸,恐怕谁都猜不出,我今年才二十六岁。
严洛,你才二十六岁而已啊……
我伸出手,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刮子,彻底清醒了过来。
自从被陷害入狱之后,我从未像此刻这么清醒,认识到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
还有机会的不是吗?妈都说了,一定会找到机会给我翻案,我还得活下去!
不然要怎么能再见到霍心遥,告诉她我有多后悔,多混蛋,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两年活得有多么失败?
我在路边夜市,买了两件干净的衣服,换在身上,去小旅馆开了个房间,认认真真地把自己洗了一遍,对着镜子自己剃了胡子,剪了已经盖住眼睛的头发。
这才发现,原来我还是个人,并不是个畜生。
我发现这里的人说的是英语法语混杂的语言,庆幸自己都会说一点,也问清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幸好,我在这里还有朋友,从小到大一直一起玩的兄弟。
我找到他,老老实实告诉了他我的遭遇。
“用你的身份证,你做老板,我出钱,咱们一起做最想做的产品,还记得我们两人小时候说的那些话吗?你还想做电子产品吗?”我眼光灼灼地问他。
“想!”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就照你说的去做!”
我别无退路,只能选择相信别人,我没有其它的选择余地,如果我被国际刑警抓走,那么也只能怪自己瞎了眼,运气不好而已。
然而上天还是待我不薄,儿子是我的,朋友也没有出卖我。
霍心遥对我说,她一定会帮我。
我通过朋友的手找到墨辰的时候,郑重其事往他手里放了条项链,“给你和霍心遥的新婚礼物,干净的,我自己出国之后赚的。”
墨辰看着我,久久没有吱声,眼底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但如果她过得不好,我一定会把她抢回来,不计任何后果。”
墨辰忍不住笑了,伸出手拍了下我的肩膀,“严洛,其实当初并不是我陷害你入狱,但我也绝不后悔从你手上抢到了霍心遥,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机会,再让她逃到你身边。”
我也笑了,转身时,眼眶却有些发酸。
我过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我前三年恨错了人,做了太多的错事。
最对不起的,就是霍心遥。
然而我跟墨辰一样,并不后悔认识霍心遥。
这辈子,我最爱的人,一定是她,最疯狂浓烈的爱,都给了她。
我爱霍心遥,可是有些事,注定要随着时间的沉淀,埋进心底。
因为你心里很清楚地明白,此时此刻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才是对的。
在这场感情里,我没输,只是输给了时间,输给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