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叔,你过来一下。”安雅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彩色格子窗外不远处热闹的银湖湖畔。
龙叔手里端着一个装着马提尼酒的盘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随手把盘子递给身边的女仆,朝安雅走了过来。
“外面的剧组,是二叔请过来的吗?”她说话时并没有看着龙叔,口吻中带着疏离,还有一丝淡淡的女主人的高傲。
龙叔能感受得出,却还是低垂着眉眼回答,“嗯,是一个合作公司的剧组。”
“还嫌家里事不够多吗?让他们尽早拍摄完离开,我们家不是公共卫生间。”她看着两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正笑着朝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忍不住轻微地皱起了眉眼。
其实墨闻不过是为了顺便给CC公司新添的部门做个宣传罢了,大家互利互惠,占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并没有什么。
安雅这女主人的姿态实在是碍人眼得很。
龙叔默不作声地咬了下牙,压住心中的不快,正要顺从地继续答应,恰好看见墨闻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转身朝墨闻的方向低了下头。
“龙叔,你看看剧组那边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能够供应的就给他们。”墨闻神色淡淡朝龙叔吩咐了一句。
安雅对于他刻意支开龙叔的用意心知肚明,扭头朝墨闻勾了勾嘴角,“二叔。”打完招呼就转身擦着他的肩膀打算上楼。
“安雅。”刚走了几步,冷不防身后的墨闻忽然出声叫住她,“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谈谈,现在有空吗?”
实际上在这个家里,她最不愿看见的就是墨闻,只可惜他的存在容不得她忽视。
她背对着墨闻沉默了几秒,才转身朝墨闻继续笑了笑,“不巧,我正要上去处理一个文件,下周一例会上要用,时间紧迫。”
墨闻听她这么回答,眯着眼笑了起来,抬高下颚轻声开口,“你知道这是谁的家吧?”
安雅没料到墨闻一上来说话就这么不客气,有些愣住了。
“你现在在我家里,是因为墨辰要外出,他拜托我照顾你,我是看在墨辰的面子上才让你留在我家里住几晚。你是客不是主,我希望你弄清楚这个状况,不要再对我们家的恩人指手画脚,龙叔不是下人,而是我的亲人。在我眼里他比你的地位要高得多。”
即便墨闻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但是他从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楼下还有几个仆人,墨闻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难保他们听不见,安雅一时之间尴尬窘迫得更加说不出话来,右手紧紧抓着楼梯扶手吃惊地看着墨闻。
他顿了顿,朝她靠近了几步,笑眯眯用更轻的声音道,“我正好今天在这里把话跟你说开了,以下你听着,不准开口说话。你是什么货色,我一清二楚,如果不是为了墨辰的面子,还有他对你那可悲的愧疚感,你早就被我赶出去了,还做什么墨家少奶奶的春秋大梦?”
“不要在我面前装得这么可怜委屈的样子,我已经看厌了你这套贼喊捉贼的戏码,如果你想顺顺利利嫁给墨辰,就给我放老实一点,不要妄想在公司上打什么主意!老头子的遗嘱上写得很清楚,该是我的,我一个子也不会少拿,你要是嫌墨辰的那份少,就赶紧自己滚。”
声音很轻,但是说的话无疑狠狠扇了安雅两个大嘴巴子,把她的尊严都踩到了脚底下。
安雅从小到大都没被一个人这么羞辱过,等到从羞辱中清醒过来时,墨闻已经踩着轻快的步伐下楼去了,径直大步出了门,开车扬长而去。
她几乎要气疯了,却也有被墨闻准确地揪住小辫子的愤恨和一点点心虚。
墨闻似乎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但是她明明把妈妈公司即将要破产的消息瞒得很好,现在正在把公司转给一个美国金融大亨,手续才秘密进行了一小部分,墨闻又怎么会知道?
她惊怒交加地在楼梯上站了许久,看着墨闻开车离开才收回目光,转身上楼,用力甩上房门。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仍旧无法平静下来,心底的怒火反倒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再加上湖边传来的剧组那帮人的嬉笑声,她更加无法平静,索性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的冰箱里取了一瓶水出来,顺便把窗关上。
只是低头关窗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正朝大门的方向走了过来。
那个女人,似乎是跟最近风头正胜的许冉搭过戏的女明星,那么今天来的,是星耀公司的人吗?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又缓缓收了回来,目光定在不远处的湖畔。
看不清楚他们的脸,看不见是否有霍心遥,但是墨闻素来是讨厌麻烦的人,如果这件事跟霍心遥没有关系的话,他怎么会同意合作?况且霍心遥是在庄暮手上失踪的,墨闻应该很抵制跟庄暮的公司合作,很奇怪的感觉。
霍心遥,星耀公司,庄暮,墨闻。
难道墨闻跟她一样,也发现霍心遥并没有死的消息了吗?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转身打开锁上的办公桌,从里面掏出一架小巧的望远镜,返身走回窗边。
望远镜的视野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个人的脸,但是有一部分人是戴着棒球帽或者是罩着口罩的,看不清楚。
但是就在她要收起望远镜放弃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一个坐在遮阳伞下熟悉的人。
这张脸,她怎么都不可能忘记,因为正是她提供的证据,亲手把他送进了监狱。
严洛?!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待在监狱吗?她忽然之间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了,又举起望远镜朝遮阳伞的方向看了几眼,她没看错,就是他。
这下霍心遥诈死离开墨辰,似乎有了很好的解释。
她站在原地又想了想,转身把望远镜放回抽屉,从抽屉夹层里掏出一小瓶透明的液体,对着阳光晃了晃。
这是帕卡给她的一种强烈的致幻药,哪怕沾上一毫升,喝下去的人都会产生强烈的依赖感,跟大麻和可卡因那些粗糙的毒品比起来,这种药,可以称得上是贵族。
帕卡被墨辰害得破产时,是她向帕卡伸出了援手,救了他一命。作为回报,帕卡给了她这瓶药,听帕卡说,一旦沾上无药可救,这辈子都必须依存着它活下去。
这是帕卡自己研制出来的,还在试验阶段,并没有在市场上,同样的,一次性摄入三十毫升左右,它的效用就是置人于死地的毒药。
而帕卡说,唯一可能摆脱它的机会,就是死。
本来她是想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在墨辰身上用上它,但现在她又有了新的主意。
让严洛喝下它的话,霍心遥就能乖乖听话了吧?直到今天,墨辰还是对她念念不忘,让严洛沾上这种药,她不用怕杀人偿命,她要慢慢地折磨严洛,以达到控制霍心遥的目的。
实际上,她早就知道霍心遥没死了,帕卡告诉她,那场爆炸案并不是他做的,他是很想向墨辰他们复仇,但是介于当时那种处境,自顾尚且不暇,没机会对霍心遥下手。
所以她知道霍心遥是在庄暮的保护下活得好好的,本来她不想再去管霍心遥,只要她自觉地藏得好好的,她就可以放过她。但是最近霍心遥似乎不怎么安分,她不能让她在墨辰面前有出现的机会。
而且墨闻今天的态度让她非常生气,他不是很在乎霍心遥吗?那就让他看看惹怒她的后果是什么。
怪只怪严洛的运气不好。
“……我今天其实就是来碰碰运气,都怪那个该死的女人,让我连试镜的机会都没了!”
她打开门,走到楼下厨房前的那个厕所时,忽然听见里面传来这样的对话声音,她脚步顿了下,却没在意,继续径直走到厨房,看厨房里没人,从橱柜里掏出两只干净的酒杯,倒了两杯马提尼,伸出小指在酒里沾了沾,端起酒杯晃了晃,放上两颗樱桃。
这样这两杯马提尼酒跟其它的看起来就不一样了。
她走到厨房门前,恰好过来端酒和点心的女仆低着头走了过来。
“待会你把这两杯酒,递给那个蓝色遮阳伞底下坐着的男人喝,其它人要是喝的话,千万不能给,如果旁人问起,你就说,是我们家二爷特意给严先生喝的,懂了吗?”
她立刻把手上的酒放在女仆端着的空盘子上,轻声吩咐。
那个女仆有些不解,却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进厨房去继续准备其它的东西。
“……还能是谁?我说了这么半天你还不懂吗!就是霍心遥那个贱人!”站在厨房门前都能听得到厕所里那个女人隐约的愤怒的叫骂声。
安雅愣了几秒,忽然勾起嘴角笑了。
霍心遥就是个贱人,走到哪里都惹人恨,惹人嫌。
她毫不犹豫走到厕所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似乎知道因为自己太激动声音过大,将厕所门拉开了一条缝,小声地清了下嗓子,“对不起,我马上就好。”
“不用对不起。”安雅优雅地把右手搭在门框上,制止了里面人关上门的动作,“我就是听见你说,霍心遥什么的,你认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