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辰接了电话，没作声，静静听着电话那头的龙叔说话。
说了什么霍心遥也没能听清，电视机的音量完全盖住了电话里传出来的轻微的声音，她看着电视机，以及电视机上面那层五厘米宽的金属边映照出的他的眸子。
他面无表情，跟着霍心遥一起看着电视上无厘头的爆笑季播剧，湛蓝的双眸不时地闪过一丝寒光，很吓人。
在外人面前的墨辰，就是这个样子的，冷血专断，惹他不开心的事，他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因为她见过他这样的脸，在她跟他初识的时候。
“好，我知道了，你明天过来吧。”他低声快速回了句，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切勿打草惊蛇。”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到一旁，顺势端起床头柜上盛面的碗，用筷子亲手帮她搅了几下，“马上都凉了，还不吃。”
“昨晚上吃的还没消化呢！”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不想吃面了。”
他低头看着她，眼底换了一种情绪，有些宠溺有些无奈，“可我只会煮这些，怎么办？饭馆里的东西你又不能吃。”
“好吧。”她吸了吸鼻子，接过他手里的碗，乖乖吸了一口，嚼烂吞下肚，又郑重其事地回头告诉他，“那过几天你带我去唐人街好不好？就算是煮面，你也跟人学着怎么把面煮地更好吃一点。”
他又没加盐，大概是只顾着偷听她打电话了。
“那谁上个礼拜说，只要是我煮的东西都好吃？”他朝她眯了眯眼，显然有威胁的意味。
“嗯，好吃。”她眯着眼朝他谄媚地笑了起来，“就是可以煮得更好一点。”
墨辰没继续逗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继续跟她一起看电视，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一点都没能看得进去，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龙叔来了，她正在厨房里坐着亲自煮鸡汤，好说歹说才让他陪着去市场买了一只鸡回来，他仍旧只同意让她吃一点点，嫌太油腻。
他在书房里用金少修的电脑在查着什么，已经半个多小时没出来了。楼下打铃，他倒两秒之内就大步走了出来，见是龙叔，立刻开了门让他上来。
龙叔上来看见霍心遥正在厨房里煮鸡汤，恭敬地走到她面前喊了她一声小姐。
霍心遥举着汤勺，空着的一只手立刻去扶他，“龙叔，我已经离开墨家了，不必要行这么大的礼。”
墨辰站在书房门前看了霍心遥和龙叔一眼，沉声朝龙叔开口，“你先进书房来。”
龙叔随即直起身往书房走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把书房门关得死紧。
什么事连她都不让知道呢？霍心遥坐在高脚椅上，看着书房的方向，忍不住默默叹了口气，墨辰还是有事瞒着她，不管这事对她来说是好是坏，他瞒着，她就不免有些不舒服。
她知道墨辰这是在间接保护她，知道的越少，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她愣愣地想着心事，不断开锅搅汤，直到锅里的水烧干了三分之一转成浓汤，龙叔才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要走了吗？”她见龙叔径直走向门口，忍不住开口叫住他。
“是。”龙叔又回头朝她鞠了一躬，“此生能再见到小姐，我也了了一桩心愿。”
“就一只鸡，难道还打算留龙叔吃晚饭吗？”墨辰斜倚在墙头上，双手环胸看着霍心遥，“明天他还来，不用舍不得。”
龙叔大概是有要事在身，不等霍心遥回答，立刻转身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墨辰见门关上，走到霍心遥身后，轻轻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上，“明天我也得出去一趟，中午可能不回来吃，你自己小心一点，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像在嘱咐三岁小孩似的，她忍不住柔声笑了起来，“好，我知道了。”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他，“是前天有人在我们门口监视那件事吗？”
“是，知道我在这里的只有那几个人，所以可能是我的人里面有内贼，总得查出来提防着一些。”墨辰爽快地回答。
“那你会杀了他吗？”她梗了下，放低声音继续问他。
“不，那样会打草惊蛇，我会利用他引出后面的人。”他闻着喷香的鸡汤，满足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能吃？”
“又没到饭点。”她撅着嘴抱怨了一句。
严洛一定跟这件事有关系，她敢肯定，百分之百确定。所以她得趁明天墨辰出去办事回剧组一趟，看看到底拍摄进度已经到了哪里，她忽然有些想回国。
尽管这段时间是她这两年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但是有些事，必须理智地去对待。
·
第二天清早，墨辰就早早起床，故意下了床在床尾换衣服，怕吵到她。
只是他起身的时候霍心遥就已经醒了，闭着眼睛装睡，没动弹。
墨辰穿好衣服，拎着床边的拖鞋，赤脚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吻了下她的唇，霍心遥仍旧装睡，没有动，听着他轻手轻脚走了出去，带上房门。
她睁开眼睛，盯着顶上吊着的仿古吊灯，等数清楚上面的小碎钻，墨辰正好洗漱完毕，大门发出轻轻的咔嗒声，公寓内重新陷入一片平静。
他说中午可能不能回来吃饭，那么那件事一定很棘手很复杂很难办，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回剧组。
自己一个人起床换衣服，刷牙洗脸，吃了一片吐司出门，也不过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她拿了金少修家的晾衣杆撑着出门，很顺手，走起来速度也不会很慢。
她在楼下拦了辆出租赶到剧组原地的拍摄地点，看着那一片乌压压的人她才松了口气，还好他们是按照原定日程在拍摄，没扑个空。
远远的就能看见是在拍女主和男配的戏，没看见许冉的人。
她撑着晾衣杆慢慢走到他们附近，扯住一个空闲的同事低声询问，“许冉呢？”
“遥遥姐是你啊！”同事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看着她打着石膏的脚，皱着眉回答，“你和许冉两人也真是让导演操碎了心，你前脚出事许冉后脚就住院了。”
现在不是计较那个假惺惺的导演是否为她操心的时候，她听见说许冉住院，忍不住愣了下，明明昨天给许冉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他正在化妆准备拍戏啊！难道他是骗她的？
“什么住院？怎么回事？”
“反正是你脚砸了之后，许冉拍戏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台词也总是忘，拍戏不在状态，好像是连着几顿没吃，之前的胃炎就犯了，挺严重的，我看他住院那天嘴唇都痛得发白，现在在医院休养挂点滴呢。”
“昨天他没在剧组吧？”她想了想，追问了同事一句。
“没在，这周礼拜一的时候他就住院了，有三天了，只能先拍配角和替演的戏，等他恢复之后再说。”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那么昨天许冉确实对她撒谎了。
她在剧组坐了一会儿，跟导演打过招呼，确定至多十天就能离开美国，立刻问清楚许冉所在的医院，赶了过去。
许冉住的是独立病房，她站在窗口望里面看的时候，他正安静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正在吊点滴。
偏偏就这么让人不省心，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霍心遥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许冉早就醒了，听见外面开门的动静，立刻睁开眼往门口看了过来，见是霍心遥，忍不住愣了下，目光落在她打着石膏的脚上。
“你怎么来了？”他笑得有些牵强，低声问她，“一个人来的吗？”
霍心遥撑着晾衣杆一点一点挪了进来，也没生气，语气平淡地问他，“昨天为什么要骗我？”
“你自己的脚都受伤了，我怕你不方便，反正胃炎只是小事，也没什么。”许冉一边起身替她捞了张椅子放在床边，一边讪笑着回答，“我真没事。”
“都住院了叫没事，那多大的事才算事？”霍心遥此刻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说话语气，才真有些生气，口气不免恶劣了些，“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身体，谁还会爱你？”
许冉收回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几秒钟，然后低头苦笑了起来，“是，只是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一塌糊涂，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什么叫没什么好可惜的？”霍心遥知道自己说话冲了些，某些字眼戳到了他的痛处，却还是为许冉的颓废觉得气急败坏，“你父母如果不爱你的话，早就离婚了，何必一个瞒着一个装作不知道？事情肯定还会有转圜的余地，你这段时间这个样子对得起谁？”
“那你呢？”他微皱着眉头，忽然转脸看向她，目光里带着一抹萧瑟，“你对我真的哪怕是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吗？”
这是许冉第一次质问她，关于他们之间的事。
霍心遥坐在椅子上，一只手忍不住紧紧捏住晾衣杆，安静地跟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