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这个女人，让她忍不住地想起第一次和安雅的相遇，她没安雅那么大的魄力敢打人而已。
“嗯，对于她，其实我也没什么想说的，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问。”江啸不在意地笑了起来，指着前面的巴黎铁塔，“离门禁还有段时间，要下去一起逛逛吗？”
“可以。”霍心遥并没有拒绝。
两人在前面一座大桥边停下车，江啸细心地替她取了件车后座的大衣让她披上，两人慢慢顺着马路逛到巴黎铁塔底下。
“据说在巴黎铁塔下接吻的恋人会永远不分手，你有听过吗？”霍心遥抬头看着眼前让人叹为观止的建筑物。
“你信吗？”江啸忍不住笑了，“我在巴黎住了这么久，都没有听说过这句话，都是那些人自己臆造的罢了。”
她当然知道，除非巴黎铁塔有魔力，这些类似的传言每每从少女心的那些人嘴里说出来，都让她觉得想笑，并不是觉得她们幼稚好骗，而是觉得，有些人会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之间的差距。
“要试试吗？”两人沉默之间，江啸忽然低声问她。
霍心遥诧异地扭过头，看向他。
“我觉得，我们两人很像，霍心遥，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么觉得。”江啸的眼里一半是认真一半是玩笑，“我也并没有觉得你不干净，或许，我们两人可以试试看。”
霍心遥终究是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江医生，你确定吗？我们两个人甚至都不了解彼此的过去，而你也清楚地知道，我肚子里有个孩子。”
“如果两个人合适，根本不必在乎这些细节。”江啸看着她的样子，也不由勾起了嘴角，“我觉得我们可以凑合一下，这次给你无期限的考虑时间，想通了可以回答我。”
这听起来非常的荒唐，可是霍心遥心里也非常的清楚，江啸曾是她幻想中的结婚对象的标准综合体，从今晚的表现来看，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他们是很合适。
江啸是个聪明人，当然不虚心地说，她也是，他们心里都清楚地明白是否适合对方，不然江啸也不会说出这么荒唐可笑的话来。他们才相处了两个礼拜不到的时间而已。
完美的江医生，完美的丈夫。
她渐渐收起脸上的笑，扭头继续看着面前的铁塔，“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话，当然在那之前，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对吗？”
两个人并没有觉得别扭，第二天霍心遥要出院的时候，江啸很平静地来病房送她出院。
“希望是一个月后，你能准时到医院来做手术。”他眼神无意之间在霍心遥的小腹处扫过。
“我倒也这么希望来着。”墨闻在旁恶狠狠地附和，“她要不来的话你就直接带着手术刀和手术器材去我们家，墨家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倒也不是不可能。”江啸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那时候我爷爷不是没那么做过。”
霍心遥没有说话，只是朝他笑了笑，跟着墨闻一行人走出了医院。
墨忠的住宅也是在巴黎的一处郊外，边上靠着一口小湖，虽然不像在B城的家那么奢华，但是也不小，因为住的时间久了，微微泛黄的墙壁上还爬着一些蔓生植物。
霍心遥进墨忠的房间时，墨忠已经甚至不能坐着，半倚在床上，看着霍心遥，浑浊的眼里满是欣慰。
墨忠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她才半个月没看到他而已，墨忠脸上已经呈现出不健康的灰色。
“爷爷。”她心里很清楚，墨忠这么疼爱她，只要她一出事肯定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旁，而这次她在医院里住了十几天墨忠都没去看她，或许已经预示着什么。
“遥遥啊……”墨忠手心很凉，紧攥住她伸过来的手，“我们墨家的人都对不起你……我还想着要看你和墨闻订了婚再走，但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她没想到一场小小的感冒就能把墨忠快速击垮，墨闻在路上跟她镇重其事地说墨忠现在的身体状况时，她还不怎么相信。
直到现在她坐在墨忠床边，摸着他冰凉的手，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由感冒引起的肺炎，已经让墨忠的心肺功能迅速衰竭，加上墨忠的下半身早就麻痹，甚至撑不过一个月了。
“为什么感冒不好好吃药呢？”她心里很难受，紧紧回握住墨忠的手，想让他冰凉的手能变得温暖一些，一句话说完，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可是她不能哭，墨忠还好好地躺在床上，怎么能当着他的面哭？
“吃了药也没用了，我老了……”墨忠抱歉地看着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扶着床帮剧烈地咳嗽起来。
旁边的几个仆人立刻扑到床边打开床边的氧气设备给墨忠供氧，一番折腾下来，床单上还是沾了些墨忠咳出来的血，霍心遥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看着床单上的一团鲜红，喉咙憋得生疼。
她想到小时候外公去世的时候，她还不是那么懂事，不懂妈妈为什么会哭得昏死过去，只是想着以后外公再也不能偷偷地买零食给她吃，给她书包里塞最新的小人书，哭了两场。
直到今天看见墨忠遭受着这种苦难，她才明白陪着亲人挨过这最后一段时间有多让人折磨。尽管墨忠不是她的亲爷爷，可是这段时间他给她的关爱并不比亲人少。
她努力地咽着唾沫才能憋住已经溢到眼眶处的眼泪，可是看着墨忠一口接不上一口地借着氧气罩喘气，她还是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喘气声。
很难受，真的非常难受。她想象不出墨忠这样会有多痛苦。
“出来吧……”墨闻站在门口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默默走了进来，把霍心遥拉了出去，“医生来了。”
这些天他都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墨忠咳得靠氧气罩才能呼吸，甚至已经麻木了。
墨闻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抱着头沉声朝霍心遥道，“老头子说，想要在走之前吃顿家乡菜，我不会烧，请了中国餐馆的厨子来烧，老头子吃不下去，说那不是正宗的家乡味道。我想问你会不会。”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霍心遥沉默了一阵，轻声问他。
墨闻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刚醒过来的那几天，他大概是因为晚上穿的少，不知道怎么就感冒咳了几声，本来没什么的……后来医生说他染上肺炎的那天，你正好能看见东西了，但是我问江啸，他说你能迅速恢复，或许跟心情也有关系，所以我就擅作主张，没有告诉你。”
霍心遥又沉默了一阵，听着房里的动静，隔了半晌轻声道，“傍晚的时候你派个司机，带我去市场买食材，我会烧。”
市场上正好有羊肚卖，霍心遥买了几样墨忠平时爱吃的菜，看着羊肚却有些犯难。
老爷子不怕辣，最喜欢吃的是爆肚，连着吃几天都不会腻，这她知道，但是现在他这种情况，怎么办？要不要烧给他吃？
她站在卖羊肚的摊子前站了很久，想了很久，老爷子说他想吃家乡的菜了，最牵肠挂肚的甚至不用明说。
“你要是不买的话，我就买了啊？羊肚在这里不是天天有的卖的。”边上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霍心遥扭头看了一眼，脱掉了白大褂的江啸穿着便服正站在她边上不远的位置，眼里含着笑意望着她。
也巧，他今天竟然按时下班了。
“我想问你，感染了肺炎的人，能不能吃爆肚？”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开口问他这个问题，可能下意识地觉得他是医生，说话比别人更有可信度一点。
“爆肚？”江啸微微皱起眉头，想了想，“如果想要去羊膻味的话，不一定要用很重的辣椒味盖住，用油焯一下辣椒能去掉大部分的辣味，多加一点料酒和葱花调味一下，盐和味精少一点，调味别调得那么重，还是可以吃两口的。”
听起来确实可行，他的回答成功让她下定决心买下面前的东西，她也确定护士口中神奇的江医生并不是耸人听闻。
“怎么了？是家里的老爷子感染上肺炎了吗？”江啸陪着她在她不熟悉的市场逛了一圈，买全所有的食材，才柔声问她。
“嗯。”霍心遥神色有些黯然，低着头回答，“挺严重的，我也没想到几天没见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霍心遥说挺严重的话，那就是挺严重的，按照墨忠如今的体格和年纪，感染上肺炎，估计是没法救了，就算能救回来，也挺不了多久，江啸清楚明白墨忠的身体素质到底如何，年轻时的四处征战让他过度消耗精力，埋下了很多的隐疾。
“如果有我能做的，告诉我好吗？”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在食品包装纸袋上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撕下放进她的包里。
霍心遥也没拒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晚了你又看不清楚路，烧菜的时候灯开亮一点，羊肚处理起来有点麻烦，别割到了手。”江啸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