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墨先生对于一举端掉我在金三角的地盘的行为,有什么想要表示的吗?”庄暮嘲讽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随即发问。
墨辰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双拳紧握,许久朝庄暮道,“对不起。”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庄暮不断旋转着手中的短刀,大声反问。
霍心遥看着备受屈辱的墨辰,眼角不由自主开始犯潮,他可是墨辰啊!曾经在B城几乎可以只手遮天的墨辰!但是他却为了她,在这里接受庄暮的羞辱,强迫自己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她仍然记得墨忠在离世的前一天把她叫到房间里,他说,墨家做生意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即使和黑道上的一些人关系很好,但是从不做贩卖毒品和走私军火的生意,他希望自己离开之后,墨家依然能够保持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干净。
可是现在,墨辰已经跟庄暮签署了协议,怎么办?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作了一团,她不想看下去,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去看失魂落魄的墨辰的样子。
他在狂风中静静站了很久,久到霍心遥以为庄暮会没有兴致继续再跟他玩下去,然后他忽然抬头看向吊在半空中的那个女人,直直朝庄暮跪了下去。
“不!”她的惊叫被堵在了封闭的胶带里,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汹涌而下。
“很好,想要救她的话,跪着爬到我这里来,才能放掉绳子。”庄暮似乎很满意墨辰的道歉态度,收回手中的刀,轻拧着眉朝墨辰一字一句道。
他是想让墨辰给他下跪,但是没想到墨辰为了霍心遥,竟然会自发主动地跪得这么干脆,他倒想看看,墨辰到底会为了霍心遥这个女人,愿意舍弃多少。
墨辰看着他,喉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隔了几秒,开始在煤渣路上用膝盖挪动了第一步,紧接着,第二步,第三步。
每一步,都让霍心遥心痛到不能呼吸。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没看到庄暮甚至已经收掉了手里的刀吗?
“霍心遥,是我对不起你。”他看着半空中吊着的女人,眼眶有些泛红,一步一步往前挪动,“如果可以的话,把孩子生下来,好么?”
他在恳求她,第二次恳求她。
她拼命地想要挣脱身上捆绑着她的绳子,她想要冲到他面前告诉他,其实她已经没有那么恨他了。他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向她恕罪。
即使他们的孩子没有了,即使在失去孩子的那刹那,她恨不得他死,恨不得他从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可是她还是原谅他了。
她想起在法国的那些日日夜夜,她每晚梦到的不仅仅是她生下了他的孩子,还有,是他能陪在身边,即使她不想承认,可是最终还是敌不过内心深层的欲望。
那个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堪和肮脏,因为她爱上墨辰了。即便她多么多么的不想承认,甚至于感到羞耻,但是,她就是爱上墨辰了。
她曾想抵抗,就像抵抗他当初的侵占一样抵抗自己对他的感觉,但是没有办法,她真的没有办法抵挡住他的攻势。
很久以前,韩双问她,遥遥,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爱情?爱情是什么样的感觉?你爱严洛吗?
当时她斩钉截铁地告诉韩双,她爱严洛,可现在想来,不过是因为喜欢到了骨子里,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觉得那就是爱。
那是爱吗?那不是。
只有经历过生死,她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她终于弄懂了自己为什么要毫不犹豫地决定生下他的孩子,因为它是墨辰的孩子,它的父亲是墨辰,它的父亲,是她爱的人。
她看着用膝盖不断前行的墨辰,看着屋后那排黑洞洞的枪口,拼命地想要发出声音,可即使哭到声音嘶哑,他也听不到,因为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吊在半空中的身影。
怎么会那么傻?他难道不清楚庄暮的为人吗?即使只和庄暮有过短暂接触的她都知道,庄暮在拿到协议之后,就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老大,要现在动手吗?”庄暮若有所思看着已经爬到面前不远的墨辰,听着耳机里的询问声,忍不住看向霍心遥现在所在的那间平房。
思考的同时,耳机里又传来第二遍询问,他咬了牙咬牙,恶狠狠回道,“计划取消!现在立刻带走霍心遥,送她去基地。”
下命令的同时,他猛地回身,跳到边上的环形阶梯,同时掏出身上的匕首,朝那根绳索用力削去。
“不要!!!”墨辰眼睁睁看着他掏出刀砍断绳索,随着重物落下的声音,他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爬了起来,不管已经被煤渣磨得鲜血淋淋的膝盖,拼命地朝那个女人落下的地方奔了过去。
在他翻过地上的人的同时,已经觉得触感有些不对劲,彻底翻过来看到脸时,才发现,这只是一个灌了沙子的人形玩偶,根本不是霍心遥!
那霍心遥呢?他心里惊怒交加,再转过头时,庄暮的车已经一辆接着一辆迅速撤离。
他看到霍心遥被硬塞进了最后一辆车,想要爬起来去追也追不上了。
他拼命地朝自己的车奔了过去,想要抓住最后一丝机会追上他们,面前忽然一声轰然巨响,车子整个被掀翻了两圈,在空中爆开四散。他被爆炸的巨浪狠狠拍倒在地,耳中一阵轰鸣,再反应过来时,整个空荡荡的旧体育场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那个假的人形玩偶。
多可笑啊……他趴在地上,忽然将脸埋进胳膊肘里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可是就是忍不住,笑到眼泪止都止不住。
她还活着,这就够了。
霍心遥被推进车后座的同时,眼睛就被罩上了一个眼罩,跟似乎他们的车跟庄暮的车是兵分两路的,在进入路口前,她看见前面庄暮的车往另一个方向转了过去,然后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你们要带我去哪?”她有些隐隐不安,忍不住问车上的两个人。
“到了你就知道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这么回答她。
这个时候,霍心遥忽然想起昨天庄暮似乎威胁她说,要把她送到金三角,不管怎样,他今天没杀掉墨辰,她就已经很感激她了。
或许他是为了其它的什么目的,比如要利用墨辰做大生意,所以不能杀他,这类的理由她都能接受。
只要他不杀墨辰就好,墨辰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
之后的两天,她始终被绑着双手罩着眼罩,从陆路换到水路,再换到陆路,颠簸了很久,然后走在路上时,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这股气息有些不太寻常,像是春天出去踏青时在花田里闻到的味道,只是气味更玄妙一些,她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玄妙,但就是不一样。
下车时,车上的人终于帮她松了绑,替她取下眼罩。
然后她看见了面前的万亩田地,那浓烈的红,似乎从她脚下一直燃烧到了天际。原来这个气味是罂粟的气味。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看见真正的罂粟,而且还是这么多,这让她有些震惊。
田地间有不少人正在采摘罂粟,而离她不远处的田地边际,有更多的人坐在那里,在慢慢地刮罂粟的果实外层,无论是妇孺还是小孩,都在认真地刮。
“走吧。”庄暮的人停好车子,不再给她继续看下去的机会,推着她绕过花田,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要去哪里?”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问。
路边的人看见他们的到来,有些女人放下手里的罂粟,朝霍心遥几人礼貌地双手合十打招呼,“萨瓦迪卡!”
是泰国人,他们现在在属于泰国境内的金三角地区。
霍心遥立刻反应过来,愣愣地朝那些人还礼,“萨瓦迪卡。”
“这里是帕卡将军的地盘,我们要过河去见将军。”身后的一个人简短地解释了一句。
远处的一排房子里立刻有扛着枪的士兵走了出来,似乎是已经跟庄暮的人提前打好了招呼,领着他们往一边丛林的方向走,走了没多远,就看见有一条虽然不宽但是看起来很深的河。
河里有两三只背上装了座椅的大象正在等着他们。霍心遥看没看仔细那些座椅是怎么安在大象身上的,又被套上了眼罩,这次身后庄暮的两个人也不能幸免,连带身上的武器都被收走。
金三角地区很乱,这些士兵都是自立为将军的人手下的武装部队,甚至能与当地政府抗衡,连政府都奈何不了他们。
身边士兵扶着她爬上大象背上座椅的时候,摸了她的臀部一把,狠狠地揪了一把,显然是故意的。
霍心遥愣了下,立刻收回扶着那个人的手,拘谨地在大象背上坐好。
在这么一个可怕的地方,不是中国人的地盘,她还没能摸清楚状况,不敢跟他们有冲突,何况庄暮的人现在身上也没武器,她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那些士兵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坐上来,由普通的泰国当地人引着大象慢慢地涉过河,朝前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