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几多时
仵妄2015-10-27 11:403,730

  “那时的我还未及笄,而他也不过大我三岁,却已是一副少年老成模样。他那日站在一株梅花树下舞剑,我看痴了,我平生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竟可以将剑舞的如此好看。

  雪风吹落树上的白梅瓣,随意地铺在院子里。他只着了一件白色单衣,手中握着长长的剑,腰间的玉佩随着飞扬起来。

  不多时,他的身旁已有了一层梅花瓣。

  他转过身,我总算是看清了他的眉眼,当真是英俊至极。

  我似乎感觉到一股不知名的东西就这样撞到了我心上。

  他手中的剑泛出冰冷白光,正好映在我的脸上。因着太刺眼,我别过头。我让碧寽先去沉午门等我。

  只见他把剑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仿若对待珍宝那样。然后撕下身上锦缎的一角,将剑裹好,走到梅树下把它放进了一个长形洞里,再在剑上铺满了梅花。

  因我站在树后正对着他,便可以清晰地将这一幕看清。待他走远,我跑到梅花下,把那层梅花刨开,小心地将剑拿了起来。我知道偷动别人的东西不好,可我不知当时我为何就是那么好奇。我谨慎了将锦缎一圈一圈绕开,一柄冷光泠泠的剑就在眼前,我摩挲着剑柄,却在剑上看到了有些模糊的刻迹,想来年份是有些久了。

  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几多时。

  我轻喃剑上的词,不经意间摸到了剑上吊着的玉佩,正中刻着一个字:缕。

  我摩挲着那块玉,有些失神。

  良久,我把剑重新裹了回去,又将梅花重新铺上,离开了那座宫苑。

  走出宫苑时,我特意看了一眼上方的牌匾:言缕轩。

  言缕轩,言缕轩,我记下了。

  再之后我托碧寽悄悄打听,没敢让太多人知晓这件事,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都不信任他们。

  哪知碧寽苦寻,却没有一丝有关他的讯息,我想,当时我若是把那柄剑拿走了多好,这样说不定不久我就可以见他了。”

  讲到这,寺吟突然停下来,看着我,问:“送七,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窗棂的缝隙处透进丝丝光线,照在寺吟如水的眸子上,我撑起头注视着她:“怎么会,寺吟在我眼中就是这全天下最最聪慧的人。”

  她看着我若有所思,道:“送七,你果真还是太小了。”

  我面露不满地说:“寺吟,我只比你小两岁,可别把我当小孩子啊!”我华送讨厌的事情不多,可如果谁说我还小的话我是一定会很生气的,不要问我原因。

  寺吟拍拍我的手,启唇继续讲。

  寺吟再次见到她的那个他是在后来的皇宫宴请上。皇帝生辰,邀了群臣极其家属一同庆贺,寺吟她爹带着她同夫人去了。我爹当然也在受邀之列,可他带了我娘亲、三哥、大姐二姐,唯独没带我,其实这次不该怪爹爹,是我自己作孽啊,早不晚不偏偏在出行前晚我得了寒疾,于是我生生的错过了这次宴请,在家窝了一整天。我知道你们现在一定想问我你是不是傻?其实,我想说,我也觉得我傻(sa)啊!

  哼哼,回归正题。

  皇帝寿宴定在傍晚,酉时开始。可众臣还是都早早地赶去了皇宫。

  寺吟的爹爹由于官职挺高,坐在了离皇上较近的地方。自然寺吟离得也近。

  她本无心此次寿宴,可来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永安王到————”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身着银色镂空木槿花镶边黑衣华服的男子渐渐靠近。

  寺吟总算是看清了他的面容,是那日的那个男子。

  墨黑的长发用竹簪束起,清冷的容颜被淡淡的月光照应着,他闲庭信步地走来,也似在寺吟的心上走了一遭。只见他走到皇帝几丈前,跪下请安:“儿臣来迟,还请父皇恕罪。”声音也清幽,一如他人。

  皇帝看见他,眼角都笑起了皱纹,旁人自是看得出他对五皇子的特别喜爱,可寺吟看他的样子,似是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仍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

  皇帝让他坐到了一边,他的位子在寺吟的斜对面,从寺吟这个角度看去,恰好能将他的动作一览无遗。

  寺吟见他拿起桌上侍者倒好的茶盅,凑到嘴边,轻轻抿了抿便又放下,桌上的菜却一点没动,只是静静地欣赏着歌舞,墨黑的瞳孔里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寿宴进行到一半时,皇帝浑厚的声音突兀响起:“言儿的剑一向舞得好,不如今日给朕和众位卿家舞舞?”皇帝无论说什么都该是命令,可此时明明是皇帝说的话,却有种询问的语气。皇帝面目含笑地看着姜啓言,只见他淡然地站起身,月光微凉的照映在他面无表情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哀乐,看不出心中所想,这才是真正的姜啓言。

  “儿臣遵旨。”

  醇厚的声音萦绕在寺吟耳边,她的眸子眄过去,看着这个令自己欣喜的男子,突然觉得这辈子就他了,她林寺吟这辈子非姜啓言不嫁了。若是等不到他,那她宁愿青灯常伴,孤单一生。

  寺吟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到了。

  这时,皇帝的目光向寺吟看来:“朕听闻林爱卿爱女琴技甚佳,不知传言是否属真?”寺吟有些惊愕,只听见她爹爹站起身答道:“小女琴技确是极好。”语气里不免带些得意。然后见皇帝爽朗地笑了笑,“不如就让她为言儿伴奏如何?”

  寺吟受宠若惊地站起来,应了声是。

  于是皇帝让人把他的镶金檀木琴拿来,而此时姜啓言也已换好了简便的衣服,一身利落的装扮,一如寺吟初见他时的样子。只是不同那日的是今日的他身着一袭黑袍,在泠泠月光下,整个人都显得深不可测,遥不可及。

  姜涟带着人把镶金檀木琴抱来,小心地放在高台下,寺吟朝皇帝福了福身,向那镶金檀木琴走去。

  缓缓地坐下,纤指微起,一股琴瑟之音传开,玉手轻挑,只见那纤细的玉指在琴上流动着。

  姜啓言和着琴音,开始舞起剑来。

  一男一女,一剑一琴,一轮圆月,一股琴音,尽在这高高的宫城。

  一曲毕,琴音消失,高台上的人双手握柄,朝着皇帝淡淡地说:“儿臣献丑了。”声音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坐在高台下的寺吟起身跪下:“民女技拙,望皇上莫怪。”

  皇帝含笑的眼神扫过他们,对着寺吟爹爹的方向道:“朕瞧着,言儿与你家闺女甚是般配,不如朕今日讨个喜同林爱卿结为亲家如何?”皇帝语出惊人,在座的人唏嘘一片。可更加语出惊人的还在后面:“儿臣斗胆,儿臣已心有所属。”底下的人又是一阵唏嘘。

  声音如一条游龙般的传入寺吟耳里。寺吟登时感觉到有什么利器在她心上狠狠地狠狠地敲了一遭,那样的不留情面。

  他已心有所属,是那把剑的主人,名唤“缕”的女子吗?

  寺吟看着高台上黑衣朦胧的男子,站在距她一丈远,却还是那样遥不可及,月光清泠的照在他面无表情的俊容上,熟悉又陌生。

  皇帝面色尴尬,不自在的笑笑,底下的人目光都追随着台上仿若从月光中走出的男子,清冷面容上无任何的情绪,毕恭毕敬的模样都让人怀疑他是否是方才那个语出惊人的人。在这世间,能如此反驳当今皇帝的,只他一人。

  “既然如此,朕也不强人所难。来,各位卿家。”说罢,皇帝举起面前的银杯,抬起手臂,仰头喝了下去,适巧的缓解了尴尬。

  姜啓言和寺吟各自回到了位子上,转眼又是一副歌舞升平的场面,皇帝与众位大臣互动,台子中央舞女舞动着身姿,旁边是演奏的乐师,丝竹声弥漫着整个宴席,好像粉饰太平的靡靡之音。

  姜啓言突然向身边的侍从说着什么,然后见侍从离开姜啓言去找了姜涟,接着姜涟朝皇帝走去,俯在他的耳旁悄悄说话。

  然后见皇帝点了点头,姜啓言便起身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寺吟见状,叫了声她爹爹:“爹,女儿去吹吹风。”

  她爹应许了:“晚上风大,仔细别着凉。”

  寺吟颌首。

  她追随着姜啓言的脚步,并不敢靠得太近。只见他在月光中清冷地走着,穿梭过座座高墙,最后脚步停留在寺吟那日见过的“言缕轩”。他站在匾下神色平静地注视牌匾,只一眼的时间便又踏进了院子。

  寺吟悄悄跟了上去,踩着轻盈的步伐,跨过门口的门槛,沿着他所走的道路走去。

  现在已是盛夏时节,梅花早已谢了,可以看见梅花树上的枝桠错乱交错,枝桠上长着新叶,生机盎然。

  寺吟找了个隐蔽的位置遮掩,姜啓言恰好背对着她。高挑的身影玉立在朦胧的月色下,单薄的衣物贴着身,在这淡淡月光中显得无比寂寥。墨黑的长发简单地束起,不加任何修饰。微风一动,发端肆意地飘起。只见他慢慢地走到梅树下,宽大的手掌覆上粗糙的树干,在一片地方反复摩挲了好久。

  那似乎有字。

  然后寺吟见姜啓言蹲下身,在上次放剑的地方拿起那把经过包裹的剑。修长的手指一圈一圈地解开束缚,那把剑被他拿在手上,银色的剑片在深冷月光照映下,发出刺眼的银光。

  “缕儿,今日是你的忌日,夫君来看你了。”深沉的男音在空旷的宫苑传开,声音虚无缥缈地响在寺吟的耳畔。微风轻起,吹动寺吟细柔的长发,一缕丝发被风吹乱,挡住了她的眼。

  再看寺吟时,她已是泪眼朦胧。荧光闪烁的眸子里水波荡漾,似乎下一刻,便会有一滴滴泪珠顺颊滑落。

  她听到自己喜爱的男子对着那把剑的主人说“夫君来看你了。”多么情真意切,多么情深不寿,却句句灼她心。

  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心有所属,他们是千千万万世人中恩爱两不疑的一对,而她林寺吟于他们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罢了。

  讲到这,寺吟住了口。

  我听到这儿,心中任何轻浮的想法竟都销声匿迹,独独剩下了对寺吟的无比同情。她突然笑出声,一双美眸里却翻涌着别样的苦楚。这样倾国倾城的人儿啊,居然也有如此伤心落寞的神情,叫人看了好不怜惜。

  “送七,我想我林寺吟穷尽此生都无法赢过她。”

  “我知道,因为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

  ……

继续阅读:第4章 寂寂朱门,帐帐红灯,红了谁的眼,倾了谁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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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劳尘世几时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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