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二)
仵妄2017-10-01 07:024,415

  第一百一十八章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二)

  我从宫殿里出来,走到王居芜的殿前,嬷嬷们推开屋门,我走进去见到王居芜正在喝药,脸色蜡黄,形似枯柴。

  “听说你要派人将我送走。”

  我走上前,侍女们齐了齐身,继续给王居芜喂食汤药。

  “你是怕啓煊醒过来,我跟他说些什么吗?”

  “是啊。”我大方承认。

  “你不必怕,我什么都不会说。”

  “你们都下去吧。”侍女把汤药喂完,我屏退她们,递了张手帕给王居芜,她不客气地拿过去擦了擦嘴。

  “防患未然。”

  我回答她先前的那句话。

  “未雨绸缪。”

  王居芜顺着我的话说下去,四个字却让我有些弄不懂了。

  “王妃手上握有我叔伯一家的身家性命,我不会置他们的生命不顾,王妃大可放心。”明显这番话和她说的那四个字毫无关联。

  “一个连自己孩子都能亲手杀了的人,本宫委实放心不了。”

  王居芜不置可否的笑笑,把我的手帕叠好了还给我:“王妃多虑,所有的都已经定了。那些人都已死,死人说不出活人的话来,只有身上的凭证还能些微的透出些线索,王妃将我关押,其实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按图索骥,说不准能找寻出线索,好将我定罪。”

  “心存片安,涂个慰藉。”我拿过手帕,丢到一旁的炉子里。

  “我不会去找那些死人,我要找活人说出活的话来,活人口中的话可以任意变更,可不是吗?”

  王居芜身子一顿,看着我状似恭贺:“王妃聪慧过人。”

  “不巧,只比你多了零星半点。”

  王居芜假装没听见我话音里的嘲讽,揽了揽被子,像是要睡去。

  我走回的路上一直反复地想着王居芜的未雨绸缪是什么意思,可惜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我暂且放在心中,等到三哥将她送走,我才能分出些心思想想如何应对这次的事。

  其实我说找一个她的部下顶罪确确实实是现编乱造的,人既然归顺于她,怎么可能为我所用,想想真是苦恼。

  “江太医,王爷如何?”

  江太医在给姜啓煊施行针灸,看他的模样像是有事也像是无事。

  宫里的太医就能给你这种没有大碍的感觉,更何况江太医这样的太医院院判,自然是技高一筹。

  “王妃,王爷经络已渐渐恢复如常。”

  这是个好的征兆,我不由得笑出声来,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和轻松:“多谢江太医了。”

  “臣不敢当。”

  我走到姜啓煊身边,手指覆上他的面孔,我很想他醒过来,但我又很怕他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问我要王居芜。

  “王妃娘娘,是掌故姐姐的书信。”

  司岂从外头拿了个鸽子过来,我抽出信笺一看,上面是说王居芜的旧部大都归在军中,其间没有人离开过军营半步,她已经在想法子找寻那些没有在军中的人。

  “纸笔。”我吩咐司岂,她从另一边的偏殿端过来几张宣纸和毫笔。

  我龙飞凤舞地写了两页,卷好放在筒里,鸽子带着它飞走了。

  我望着它走的方向,期盼能有好的讯息。

  一连过去三日,一切都毫无进展,皇上皇后偶尔来探望,诸多皇子也来过几次,可是姜啓煊就是一点醒来的征兆也没有。王居芜被三哥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安置下来,她腹部有伤,不能轻易动武,也不指望着她还想逃出来。更何况看押她的人是白江涣,白江涣功夫高,要想从他那里跑出来不容易。

  爹爹进宫看过姜啓煊几次,带了不少的名贵药材,他临走时都是嘱咐我放宽心,说他会亲自插手这件事情。

  我这段时日胃口减少不少,从镜中看镜里的人,脸颊瘦了,看起来褪了不少稚气。

  边关传来姜啓言的来信,信中宽宥我,问了姜啓煊的身体,其余的就没有了。看信上的字迹,字迹仍旧是遒劲,可是看上去力道明显较往日不足,想是姜啓言的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如果姜啓煊知道,定是会失了心神的,所以我一直守口如瓶,这也是姜啓言拜托我的唯一的一件事。

  我拿了纸笔给姜啓言回信,信上只有简单四个字——一切都好。

  姜啓煊和他感情深厚,这件事让他挂念的越少越好,姜啓煊也当是希望看到这个样子。

  入夜,凉,静。

  我正给姜啓煊清洗身子时,他的眼眉忽然动了动,继而传来沙沙哑哑的声音,说的什么听不真切。

  我吼了一声:“司岂,去找太医!”

  “你们两个,去找皇上皇后。”

  我定定看着姜啓煊,口中喃喃道:“姜啓煊,姜啓煊……”

  他仍是没有睁开眼,想动却是没有动成,反倒是吸了一口气,估计是疼了。

  司岂的速度倒是快,一刻钟,江太医领了一群太医跑过来,大汗淋漓,找着我对面的位子坐下来,拿出些什么东西来在姜啓煊身上放放停停。

  “王妃,王爷已无碍。”

  我双手捧着姜啓煊的脸,他口中仍然是喃喃自语,听不真切在说什么,但看他的唇形,不像是在叫王居芜。

  “姜啓煊,醒醒……”

  他总算是睁开眼,目光里一片清平,口中咳嗽两声:“华送……”

  “你先喝些水罢。”听着我这样说,司岂赶紧倒了杯水来,我小心翼翼地送入姜啓煊的口中,他尽数喝了下去。

  皇上皇后随即赶到,皇上走上前,太医们让出了一条路。

  “老七,身子怎么样?”

  姜啓煊声音很是虚弱:“父皇,儿臣尚好。”

  “醒了就好,难为七丫头在这里照顾你七八日,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姜啓煊侧过脸目光深邃地看着我,到弄得我颇为不自在。

  “皇上,臣方才探王爷脉搏,已如常人,多休息个一月便可起身了。”

  “你们都下去吧。”皇帝斥退诸位太医,皇后得了空子,也走过来。

  “老七,朕已命人去捉拿刺杀你的乱贼。你这些日子就在这里好好将养着,七丫头照顾着你朕甚是放心,其他的你便不要多心了。”皇帝这番言语明显有其他的语意,姜啓煊却是应承下来:“是,父皇。”

  皇帝和皇后陪同姜啓煊待了片刻,皇帝去处理政务,皇后则是笑意吟吟地说去看看药烹的如何,其实是为了留我和姜啓煊二人独自待着。

  姜啓煊重重咳嗽两声,似乎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抽了抽,我赶忙跑上前用手覆着他摁着的地方:“疼不疼?”

  姜啓煊抬起眼直直看着我,纵使对视多次,我却总觉得这个眼神颇为不自在。我垂下眼帘,收回手,听见姜啓煊的回答:“无碍。”

  “喝些水润润喉。”我递上去一个瓷杯。

  “父皇说你在这里守了七八日?”

  我淡淡的嗯了一声。

  姜啓煊没再说什么,我看着这幅情形,就像是当年我受伤时的景象,他端着茶杯坐在我的床沿。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以为你要问我要王居芜。”我垂下头,手指覆在瓷杯的凸起处,傲立的竹子涂抹青翠颜料,带着郁郁生机。

  “为什么?”

  “心里觉着。”我仰面勾了勾唇角。

  我看向姜啓煊的面孔,他蹙紧眉头,最后嘴中吐出几个字:“是我对不起她,还有孩子。”

  “你难道不想见见她吗?”

  “她兴许不想见我。”

  我哦了一声,明白他为何没有开口问王居芜,原来是怕她不待见他。

  “你先歇息会儿,我去膳房里看看粥好了没有。”

  “等等……”

  我正起身,忽又被叫住。

  “你当年受伤我可是寸步不离的照顾,坐下来陪我待会儿吧。”

  我愣愣地坐下来。

  直到姜啓煊犯困又睡下了,我才站起身,看到床榻上的那张脸,忽然心头一酸,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

  说来这还是第二次。

  犹记*是许多年前的中秋,一个玩笑罢。

  我去膳房里端了粥回殿,姜啓煊仍旧是睡着,安安静静地躺着,我还未有过待遇能这样看着他。也许在之前,和和乐乐的相处都是罕觏。

  “你醒了。”

  “闻着香味醒的,许久没吃真的是饿了。”

  姜啓煊的身子还动不了,他这般一说,我只能一勺一勺给他喂,不禁湿了眼眶,我赶忙垂下头怕他看到,却听见头上一个语声:“你喂到我的鼻上了。”

  我抬眼一瞧,他的鼻尖正有一粒小米粒,看起来颇为滑稽可笑,我噗地笑出声,拿过帕子给他擦了。

  江太医夜间送了一副药丸过来,嘱咐我如何吃如何配,看着我给姜啓煊吃了之后才离开,医者仁心,也算是了。

  在宫中待了一月,姜啓煊的身子骨好得差不多,在我的搀扶下能渐渐走路,每天颇为不便的便是他去茅厕,我仍得在门口守着,谨防万一他给栽了下去。

  期间掌故传信说尚未发现蛛丝马迹,实属正常,我嘱她留心勘察。三哥那里也是没有进展,连那群人的尸首都未见着。

  许是姜啓煊存心折腾我,叫嚷着回府修养,皇帝竟是准了,在临安王府邸周围加了许多侍卫防守,在诸人的簇拥之下,姜啓煊总算是回到王府,每日静心养伤。

  “粥好了,来吃吧。”我端去一碗燕窝粥。

  姜啓煊躺在池边的躺椅上悠哉哉地看着书,听见我说的话,嘴中嘟囔起来:“都喝了二十来日的粥,我都要乏味了……”

  我毫不客气地说回去:“都看了二十来日的你,我还乏味了呢。”

  姜啓煊蓦地放下书,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着我定定地说:“看本王乏味了?那你走吧。”他不客气地挥挥手,我端起粥:“行,王爷继续饿肚子吧。”

  姜啓煊按住我的手臂,哼哼笑了笑:“说走你还真走啊……”

  “你吃了我再走和你不吃我端走,最后不都是个走,有什么区别呢?”

  我眼见姜啓煊准备将那碗粥抛出去,赶紧抓住他的手臂,他不肯松下,我使了劲,伸手去夺,他纹丝不动。

  “这碗粥看起来这么丑,是你煮的?”

  “是啊。”

  “你早说,本王就喝了。”

  “我说了你更不会喝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多么嫌弃我手艺啊。”

  “还算自知。”

  “……”

  我和姜啓煊僵持不下,他似笑非笑,我情急,一记掌风推至他身前,竟将他推入水里。

  姜啓煊身子骨还没好,尽管池子里是温水,到底没多温和。

  我哎了几声,赶紧跳下去,扯着姜啓煊往岸上游,到了岸边,他却不愿意上来,扯着我将我按入水中,薄唇重重地覆上来。

  我唇上吃了痛,他却仍是没有放开的意思。

  末了,我们浮出水面,我把挡在眼前的湿发捋了捋,看着他定定地说:“我不是王居芜。”

  姜啓煊一声没应,撑着岸边起身拄拐一瘸一瘸地向前走,宽厚的背影笼在霞红的霞光下,湿湿的墨发泛着光影,这是我的心上人。

  晚风吹吹,吹落了合欢花的花叶。

  清风拂拂,拂来阵阵乌沉香。

  屋里的烟炉里飘着漫漫烟缕,另一旁的金缸子里放了块块薄冰,司岂转着薄扇,送来缕缕凉意。

  姜啓煊在这样的夜晚,踏进我的屋子。

  这间屋子沿用华府里的旧名,我给它取名清风阁。

  他唤退了司岂,我正朝他福身,他蓦地抱紧我,在我耳畔缓缓说:“我知道你不是居芜。”

  清风吟吟,暖风衣衣。纱幔垂垂,红灯蓦灭,青丝薄衫与轩紫长袍肆意丢弃在地,混了里衫和腰带,这是迟来已久的洞房花夜。

  我看着身上人的眼,里面尽是我的容颜。

  …………

  黑夜漫漫,无一孤灯亮随,我窝在姜啓煊的怀里,鼻尖满是乌沉香。他环着我的身子,宽厚的手掌覆在我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我,口中说着:“睡罢。”

  我低了低头。

  轻轻日光入户,升起融融暖意。我睁开眼,见着姜啓煊正打量着我。

  我低头一看,愤愤抬起脚一踹,他叫唤一声,我吓了一跳

  他说:“揉揉就好……”

  “滚……”

继续阅读:第119章 向寻常,巷陌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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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劳尘世几时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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