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夫还是很赞赏卓东来的!”
陈世元挥手制止了金甲兵的欢呼,然后对着施施笑道:“他是个人才,极懂的兵法谋略!”
“没想到你倒是卓爷的知音!”施施冷笑。
“别忘了老夫曾做过驻守边关的将军!”陈世元缓缓挪着步子:“用兵之道,重在攻心!卓东来自知大镖局人马太少,无法和我金甲兵正面对抗,就玩弄起了破心术!”
“何谓破心术?劳烦陈楼主仔细提点一番!”施施的冷笑更甚。
陈世元似乎听不出她话语中的讥讽,竟然很认真的解释道:“兵士之气,勇而锉,锉而辱,辱而惊,惊而挫,挫而败!卓东来先是用诡异的绿火另我兵士震惊,而后趁此派出高手与我兵士斗勇,意图另其他兵士都以为大镖局这一方实力深不可测!这就攻破了我兵士一半的士气!而后,为了挫败我兵士的剩余士气,自然就是暗施毒手了!”
猛的转过头,陈世元的眼睛绿森森的瞪着孙达:“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毒物?你是唐门中的哪一位?”
孙达被陈世元盯的脊梁骨发寒,但他仍是挺直了胸膛:“你想知道吗?不如你附耳过来,我偷偷的告诉你!”
陈世元纵声大笑起来:“不错,不错!没想到大镖局的人这么有骨气!”
绿火摇曳中,陈世元缓缓向孙达的方向逼近着,孙达不禁握紧了早已汗湿的刀柄。
但陈世元并没有走向孙达。他的目标是那辆马车。
豹的反应极灵敏。他早在陈世元缓缓行走时就飞身跃下了马车,站在了车侧。
陈世元隔着几个大镖局的趟子手,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捋须对豹笑道:“你是卓东来的近身护卫?我想见见你们卓爷,你应该不会拦我吧!”
豹像是一颗钉子一样,冷冷的钉在原地。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倒是施施轻笑着答了陈世元:“他当然不会拦你了。你没看到他早就给你让了道吗?”
陈世元叹道:“紫气东来的架子也太大了吧!直到现在,也不肯出声和老夫搭话,这可太让老夫寒心了!”
“陈楼主不要误会!”施施冷笑道:“卓爷不出声只是因为他正在为你准备礼物。只要你再耐心的等上一会儿,卓爷肯定会让你很宽心的!”
“是吗?”陈世元又纵声大笑起来:“老夫我有的是耐心,无所谓等不等!不过,我的兵士就不一定了!”
声音忽的亮如洪钟,陈世元威严的扭头对他的士兵喝道:“方才死了五个同伴,你们害怕吗?”
“不怕!”金甲兵的答声震彻云霄。
“大镖局的人多的是毒物,你们怕不怕?”
“不怕!”
“那你们现在还有耐心等卓东来的礼物吗?”
陈世元的话音刚一落,那些金甲兵就齐刷刷的抽出了刀,眼看着就要进攻过来。
大镖局的人一惊,也全体齐刷刷的摆好了防御的姿势!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了:“陈楼主就这么着急要见在下?”
众人立刻就知道那是卓东来。
陈世元挥了挥手,金甲军停住了脚步。
车帘轻晃中,所有人都等着卓东来出来。
但突然——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大镖局点燃的那圈诡异的绿色石火竟奇迹般的全部熄灭了!
像是突然打翻了油灯,天地间瞬间一片黑暗。
好多人惊呼出了声,更有些人已经挥起了刀——黑暗中最怕的就是别人偷袭。
陈世元已开始晃动身形,但就一眨眼的功夫,忽的又是“嘭——”的一声巨响,天地间竟又奇迹般的光亮了起来。
众人惊的呆立在原地。
是方才的那圈石头又重新火势冲天的燃烧了起来。
但这次,不再是那诡异的绿色,而是变成了淡淡的白紫色——冷清的紫色中泛着明亮而清晰的白色,像是灿烂的阳光穿过了紫色的透明琉璃,又像是清冷的月光透过了紫色的透明薄纱,天地间一下子就瑰丽起来。
众人还没从这瑰丽的白紫色中回过神来,就忽然看到了一个人。
他的身后是烧的瑰魅而明丽的紫色火焰,而他则半靠在一张软椅上,膝上横着一把古琴,黑眸俊目,神情冰冷淡然,似笑非笑。
“叮咚——”他突的拨动了一下琴弦,好多人都惊的跳了起来。
此等情景,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诡异可以形容的了!
能在瞬间之内,将那么大圈的石火熄灭又重新点燃,那得需要多高的内功?
“紫气东来卓东来!”
陈世元的面目在这清晰而明亮的紫光下已经一揽无余。方短的脸,飞扬的白发长须,精光四射的眼睛,威仪严肃的神情——好个气势凛凛的老人!当然,他说出来的话更有气势。他在一番变故下,还能这么有气势的对卓东来说话,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让陈楼主见笑了!”卓东来靠在软椅上,缓慢而冷淡道:“因在下有伤在身,所以无法站起来向你行礼问好,还望楼主不要见怪!”
“卓先生客气了!”陈世元挥手道:“这一路上劳烦卓先生带伤将我血衣楼的金子运到了这里,该行礼以示谢意的应是老夫!”
卓东来轻笑了起来。
“叮咚——”他又铮铮的拨了一下琴弦。
抬眸淡笑,卓东来缓道:“卓某虽是粗鄙之人,但江湖礼节还是知道的。陈楼主尊为长者,又贵为楼主,在下若不行礼问好,日后会被人讲大镖局的人不懂规矩!”
“卓先生倒是个多礼数的人!”陈世元捋须大笑:“但不知你为老夫准备的那份礼物能不能抵得了这个礼数?”
“那就要看陈楼主喜不喜欢了!”卓东来的眼睛闪过一道瑰丽的寒光,唇边也惊鸿般划过一丝残酷的冷笑:“在下要献丑为血衣十一楼的兵士们弹奏一首古曲。”
陈世元的眼睛蓦的精光四射:“什么曲子?”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卓东来铮铮的拨着琴弦,脸上带着抹邪魅的笑,他缓道:“死别曲!一曲别离,生死不知!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陈世元的瞳孔陡然放大。因为卓东来的话刚一落地,施施就飞箭般向他冲了过来。
血衣楼的楼主们互相虽然不认识,但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实力。第一楼在任命他们为楼主时,曾对他们分析过每一楼主的才能。
陈世元当初被任命为十一楼主时,第一楼就对他讲过:“照你的武功和名气,排你进前五楼本不为过。但是,江湖上的事情,并不是每一样都可以靠武功和名气来解决。相反,很多时候,武功太高,名气太大,反而会成为你的催命符!我排你为十一楼并让你曝露楼主的身份,其实是为了救你!”
那时,陈世元完全不懂这句话。他入血衣楼纯粹是被第一楼所折服,甘愿为他驱使的结果。他有辉煌的经历,也有自傲的本领,他只想帮着第一楼让血衣楼扬名江湖,成为永垂不朽的大帮派,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在楼内地位的高低。所以,他从未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可是,不知为什么,当方才卓东来边拨琴边对他讲话时,他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楼的那番话。
心头一股莫名的不妙感觉汩汩的流窜着,陈世元凝神运气,挥掌和施施斗了起来。
金甲兵见陈世元动手了,他们自然也开始动手了。刀光闪闪中,他们潮水般涌向了大镖局的人。
面对着杀声阵阵的金甲兵,大镖局的人竟像聋了瞎了一般没有反应。
他们都在看着卓东来。
卓东来脸上仍带着那抹邪魅的淡笑,他似乎看不到金甲兵的进攻,也似乎看不到陈世元已经和施施斗成了两团影子,完全分不清战况。
他只是在很专注的弹奏着一首极怪异的曲子。那曲音忽高忽低,高亢起来若白猿嘶叫,低缓起来若怨女低泣。古琴的音色本就浑厚而低沉,卓东来弹奏出来声音也不是很大,但奇怪的是,众人听那怪异的曲子却极清晰,仿佛那琴正对着自己的耳朵在弹一样。更奇怪的是,那怪异的曲子一高起来,众人的心就跟着揪上去,而那怪异的曲子一放低,众人的心立刻就跟着沉下去,在心情不断的起伏不定中,每个人都回想起了一些自己遇到过的可怕事情,都不自觉的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种死亡已经迫在眉睫的预感。
金甲兵冲过来后虽然看着大镖局众人无动于衷的样子有些怔愣,但很快,他们也顾不得这些了。白紫色的火光中,怪异的琴音中,他们咬牙举刀向大镖局的人砍去——
“铮——”卓东来的琴音利刃裂锦般锐响。当他唇边的淡笑加深了几分的时候,那些冲在最前面正在挥刀砍人的金甲兵突然都惊恐而凄厉的大叫了起来:“不——”
很多人的叫声还没有停止,他们的身体就枯木般倒了下去。
“铮铮——”卓东来的琴音突然急促了起来,像骤雨打在湖面上,又像是无数碎石子摇撼着滚动,那琴音霎时间诡魅到了极致。
后面的金甲兵看着前面的金甲兵骤然倒地,正在惊异莫名中,忽然,“啊——”的几声惨呼又从他们身后响起。
遽然回头一看,好多人立刻吓绿了脸。那排在队尾的几个金甲兵竟然自己裂开了——喷薄的血雾中,他们的身体四肢就像是被磁石吸引的磁铁,突的就向不同的方向飞了出去。
“铮——”卓东来的琴音又回复到了最初的高低难辨,怪异凄厉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