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自古以来以险峻出名,令不得不走这条路的商贾和镖局头疼不已。
花旗镇是蜀道中间的一个驿站,原本只有几户人家,如今已增加到了几百户,而且日子过的都挺不错。
这全都多亏了蜀道的“险”!
曲折逶迤的山路,陡峭阴森的山壁,繁荫遮日的道侧,再加上出没无常的野兽和残忍凶狠的匪盗,任谁有命走到相对平坦的花旗镇都想好好的休息玩乐一番,就连最吝啬的人都会快速的掏出大把的银子买酒买女人——人往往在经历危险以后,才能突然想通及时行乐的好处。
所以,花旗镇的人都应当很快乐,而作为花旗镇最大的酒楼“平安居”的老板王大富就更应当快乐,因为他们赚那些旅客的钱真是又多又快又容易的。
可是,此刻,王大富却站在他那气派的酒楼门前生气,而且,已经气的低声咒骂了:“金刀候!卓东来!唉……你们两位爷就不能行行好,不做这趟买卖,不走这条路吗?”
金刀候是中原武林近五年来最富盛名的人。因为他的手中的那把金刀,还有他的慷慨阔气。神偷胡三被八个仇家追杀,情急之下找到朋友金刀候帮忙。金刀候一把金刀连战八个劲敌,直斗了一天一夜。黎明时,金刀候用手中的金刀指着地上的十六只手臂对那八个在地上打滚的人说:“看在你们功夫都练的不错的份上,我就不杀你们了。往后的日子,好好过吧!”他不是在说风凉话!他走时给那八个人一人仍了一张银票,票上很清楚的写着“一千两白银,沈家天字号钱庄”!那八个人就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沧州八毒”!很多人都觉得金刀候太侠义了,因为那八千两白银足够让那八个恶人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尽避他们的两只手臂没有了,但没有人不羡慕他们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怕没人帮他们做事?有那么多的银子,只要整天躺着就行了,要手臂又有何用?
经此一役后,金刀候就声名远播。他的武功和慷慨几乎成了一个传奇。没有人不会不尊敬他,因为在江湖上能同时具有超凡武功和万贯家财的人实在是不多的。甚至连神偷胡三都得到了大家的尊敬,他在一年之后暴病而亡时,很多人都送花圈到他的坟头,上书“千古难遇之义偷”!——这还不是卖金刀候的面子?
如果说必须要在当今江湖中选择一个武功、财富和威望都一样高的人,那这个人一定是金刀候!
卓东来没有金刀候那么有名。但是,他身处的大镖局却和金刀候一样有名——因为从来没有败过的大镖局总镖头司马超群!
司马超群十八岁崛起江湖,二十五岁闻名江湖,三十岁说服自河朔中原到关东这条线上最重要的三十九路绿林豪杰,从黑道走上白道,组织成了一个江湖中前所未有的超级大镖局。大镖局办事公正,收费合理,自开办以来从未有任何一趟镖出过一点差错,已经成了所有中原行商客旅心目中的保护神!司马超群英俊威武,智慧明快,办事从来没有一点让人觉得不周到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他身经大小三十一战,至今从未败过一次——这比金刀候的万贯家财更值得人尊敬!所以,他已经渐渐成为江湖豪杰心目中的偶像——永远不败的英雄偶像。而大镖局,也成了一个永远安全坚固的帮派,它在人们的心目中也已远远不只是“镖局”那么简单!
如果说必须要在当今江湖中选择一个声势威望如日中天的帮派,那无可厚非的,一定是大镖局!
卓东来在江湖上的名望当然没有金刀候和司马超群那么高,但也绝不低!他是大镖局的二当家,地位仅次于司马超群。这些,不仅只是靠他的武功——事实上,江湖上很少有人见卓东来出手,甚至还有人传言,卓东来的武功根本只是二流!人们提起卓东来都会叹息,叹息他的足智多谋和精明算计——有人将他比做诸葛孔明!一个曾见过卓东来的人说:“他的智慧……唉,难怪大镖局只用短短两年时间就能壮大起来!”那人的话没有多么华丽,可从此大家都知道了卓东来对于大镖局和司马超群的重要性,卓东来的名号“紫气东来”更是不胫而走,慢慢的,大家都尊称他为卓爷——从来都是这样的,有智慧的人,都会被人尊敬!
像金刀候和卓东来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让王大富这样的小老板埋怨呢?他们本来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啊!
“哎!”王大富重重的叹着气,抬头望望越升越高的太阳,再伸手抹抹满头满脸的油汗,最后皱紧了眉头,向着前方走进的一大群旅客喊开了:“本店从今日起歇业三天,多有得罪远客的,还望多多包涵!”
人群马上迅速的涌了上来,质问也劈头盖脸的吼了开:“为什么歇业?我们多给银子还不行嘛?”
“花旗镇怎么回事?家家店都歇业,这么大个镇子,只能见到你一个人,你们在搞什么鬼?”
“王老板,做人不能太黑心!我们以前走蜀道,可没少给你银子啊?”
王大富被众人围着推着,只差没弄趴下了。他苦着脸,却一个字都没解释。
“有舒服的地方住,有热辣的火锅吃自然是好事!但如果为这些丢了性命,可就划不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人群闹的最凶时突然响了起来,马上,四下一阵安静。
众人回过头,只见一个抱着把陈旧胡琴的灰衣老人正在拂须低叹。
“什么丢了性命?我住不上店,吃不上饭才会真的丢了性命呢!”一个黑脸大汉马上冲到那老人跟前吼了起来:“没你的事情,你就靠边站!老子今天非要在这酒楼里住上一晚不可!”
正说着话,黑脸汉子甚至揪住了那老人的衣领。
王大富见状,忙过来向那大汉连连作揖:“大爷,你就别闹这茬了……这老人家说的没错,你要今儿住了我的店,明儿说不定就没命了!”
众人都奇怪的看着王大富:还没见过做买卖的人这样砸自己的生意的!
黑脸汉子也犹疑着松了手,粗声问道:“这话怎么说的?”
“哎!”王大富长叹一声,竟抱头蹲了下来,显然已是烦恼到了极点。
众人正纳闷,那灰衣老人却开了口:“老朽是个说书的,对江湖上的事情还算了解!不如,让老朽代王老板讲清缘由吧!”
众人闷不做声,算是答应了。那黑脸汉子却又大吼道:“老头,我可是个卖拳脚功夫的!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可别怪我铁老虎要请你吃拳头!”
灰衣老人苦笑着点头。
“你们可听说过金刀候和大镖局?”老人问道。
“废话!谁会不知道这些?”黑脸汉子铁老虎怒道:“别啰嗦,长话短说!”
“好!近日来江湖上突然流传开了一个传言,说金刀候正在托大镖局护送一批黄金到蜀中,路途中要经过蜀道……”
“这有什么稀奇?”黑脸汉子不耐烦的打断了灰衣老人的话:“难道他们大镖局的人要住这里,我们就住不得?”
“是啊,是啊!”人群马上附和了起来。
老人却笑了:“你们猜那批黄金有多少?”
众人怔愣着摇头。
老人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十万两白银!”有人高声叫道:“金刀候的钱再多,也多不过这个数了!”
五十万两白银足足可以买下半座城池了!众人怀疑的看着那说话的人,有点不相信他的话。
那老人却低头笑了起来。
“太多?”众人问。
老人不笑了,紧眯的眼里露出了神采:“是五十万两……”
“哦……”众人点头叹息:那人竟然猜对了。
“黄金!”老人突然说出了这两个字。
一片静默。
一道道吃惊的眼光中,老人又斩钉截铁的重复了一句话:“是五十万两黄金!”
太阳升到了头顶,每个人都被晒的汗流浃背,可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大家都在张大着嘴巴听灰衣老人讲这五十万两黄金。
“金刀候曾经在长安以北的汉川府买过块地,是一片树林,他让穷人在那砍柴烧炭,是分文不收的!可能是老天长眼,专门降福给好心人——一个月前,竟有人在那片树林里挖出一锭锭的黄金来!金刀候亲自去那里查看,后来命人掘地三天,就挖出了整整五十万两黄金……”
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干燥的嘴巴在想五十万两黄金有多少。
“老朽也没见过这五十万两黄金能占多大一块地方!不过,据说,刚挖出来时,就是一堆金山!金刀候想把这笔黄金在长安城换成银票,可愣是没有钱庄能接这笔买卖!因为金刀候的户籍在四川蜀都,律法规定,超过十万两白银就必须在户籍所属地兑换银票,所以,他就不得不把这五十万两黄金运到蜀都去!”
“可是……”黑脸汉子呆呆的瞪大了眼睛,想着这话里的听着不对劲儿的地方:“金刀候可以把这五十万两黄金分批处理啊,为何要一起运去蜀都?这么大一笔金子,就算有镖局敢保,难道金刀候就能放心让别人经手?”
“是,是,是!”人群又是一阵附和。
“说实话,老朽也不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不过,老朽听说过金刀候为这五十万两黄金所花的心思!”
“什么心思?”众人急问。
“金刀候用以武会友的名义摆下擂台召集各大江湖帮派到场,名为切磋武功,实际上却是为了找寻靠的住的帮派为他保这批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