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玉怔怔的楞着,突然一抖,他嘎声道:“难道……其他的楼主……他们……和金刀候一样,早就,早就……”
“你终于明白了!”卓东来闭目而叹:“你若是早些想到这点,唐门三绝可能在江湖上还能风光上一些日子!”
“哼,哼!”唐伯玉冷哼着笑起来。他笑的凄厉至极:“我一直以为,唐门三绝的名号还是值几个钱的……没想到……真没想到,在卓爷的眼里,我们竟连被你利用第二次的机会都没有!卓爷,你马上就要对付血衣第三楼了,哈哈,慕容越李,慕容神刀……你……认为我连跟他打照面的能力都没有吗?你……”
“你这样的人,此刻一定不想死,一定在想着各种办法要我留着你。”卓东来轻笑着走远了,不再看唐伯玉一眼:“慕容越李是很厉害!我若留着你可能也会有些用处,但我不会。就算我再缺帮手,也不会留着你这样一个懂的忍辱负重的聪明人!”
听着卓东来的声音渐远了,唐伯玉彻底崩溃了。
他烂泥一般滩在地上,使出最后仅有的力气开始破口大骂:“卓东来,你会不得好死!我们兄弟会变成厉鬼,整日缠着你,叫你寝食难安,生不如死!叫你……”
“省点力气等死吧!”卓东来轻笑着回头:“就算你们变成了厉鬼,我也照样制得了你们!”
鄙夷的笑容依然留在唇角,卓东来眸光闪动,忽然盯住了那一直木头似呆立的白衣弟子:“你叫殷小凰?”
怔的更厉害,在卓东来的注视下,那白衣女子慌张的忙不迭点头。
手不自觉的整着衣角,她压抑着突跳的心神,感觉热气涌上了头脸。
傍晚的风吹的很温柔。卓东来在夕阳斜晖里对她淡然道:“去为你姐姐报仇吧!”
目光看向了另一个木头似呆立的女子,卓东来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施施,上车给我倒杯酒。”
大镖局的队伍走的远了,殷小凰还是面红心跳的呆站着。
唐伯玉疯狂的嘶骂声在周围梦幻一样回荡着,她听不清,也忘了去听,她眼前只摇晃着卓东来的微笑和眸光:你叫殷小凰……
“啪!”发愣的殷小凰重重的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兀的清醒了,她惊怕的看着面前气的扭曲了脸庞的蛇姬。
“师傅!”颤抖着跪了下去,殷小凰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不像话了:“我……我不是有意的,我……”
蛇姬已经不是方才那个妖娆的不可方物的女子。她目光散乱,脸色铁青,全身神经质的发着抖:“没出息的东西!他只对你一笑,你就着魔了?你……”
咬牙切齿的,她又重重的打了殷小凰一巴掌。
殷小凰不敢吱声,只跌坐在地,闷声低泣。
震怒的神情逐渐变的悲凉,蛇姬迷乱的喃喃轻语:“你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恶魔?我的一生,都被他毁了……没见他以前,我是人人惧怕的极乐洞主,我想怎么逍遥都可以,可是遇到了他……”
目光由迷乱变的柔情百转,但只一瞬,又变的痛苦悲愤,蛇姬指着殷小凰怒喝道:“你跟了我五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离开苗疆?为什么直到十天前接到卓东来的信鸽才敢?你知道为什么你姐姐两年前能轻易的炸平我的极乐洞?你真以为她有那个本事?告诉你,都是因为这个恶魔!七年前我遇到了他,就过了七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目中清泪滴落,蛇姬哽咽道:“凰儿,师傅到现在才告诉你这些,就是要你明白,你不要学你姐姐,知道吗?她为了一个狄华,死的那么惨,难道你也想?你要听师傅的话,一定不可以对这些臭男人动情,特别是……卓东来那个恶魔,你明白么?……”
殷小凰惊惶的点着头。
她跟了师傅五年,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惊怕过。师傅在苗疆一向是一手遮天的。她想要怎样的男子都可以,她想要怎样残忍的杀死那些男子也可以。师傅整日辛苦的寻找各种毒物,拼命的练功,她以为她是想早日练好武功,踏足中原,却没想到,原是受了卓东来的禁锢。卓东来……那个冷漠凌厉的人……他和师傅有怎样的过去?
滴着泪,蛇姬轻轻扶起了殷小凰。
苦涩的微笑着,蛇姬柔声道:“极乐洞那么多的弟子,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你一向最乖巧,最听话,对我也最忠心。这次中原之行,我带着你,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可以接我的衣钵……凰儿,你不要恨师傅,不要……”
殷小凰颤抖的后退,她惊恐的开始求饶:“师傅……你别杀我,我……”
“师傅不会杀你的!”蛇姬的泪滑过了耳际。缓缓回头,背对着弟子,她挥了一下衣袖:“师傅是要救你!”
“啊——”一声惨叫,殷小凰抱着脸哭叫起来。血丝正从她指缝里往出渗,一条小红蛇蜿蜒着爬回了蛇姬的衣袖。
泪水凝结了。蛇姬掰开殷小凰的手,将一瓶白色的粉末轻轻洒在了她脸上。
殷小凰的哭叫停止了。甩开一方纯白的丝巾,蛇姬轻柔的帮殷小凰包住了可怕的脸:“是不是不疼了?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以后我会定期给你解药,你就不会痛苦了!”
殷小凰已经不战栗了。她美丽的眼里只剩下了认命的死寂。从和姐姐拜蛇姬为师那天起,她就知道,她过的是怎样刀口舔血的日子。姐姐背叛了师傅,她猜的到,姐姐会死的很惨。只是,她不明白,她从来没有背叛她之心,为何也会这么惨?
傍晚的晚霞已经消失了。天色开始昏暗。一切都开始昏暗。殷小凰冷冷起身,向噤声良久的唐伯玉走去。
她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死了。这没有关系,不管他死没死,他都会很凄惨的。
四下里一片墨黑。铁老虎在黑暗中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点着了一个火把。抖抖的举着火把前行,还没有走几步,他忽然凄厉的尖叫着,扔了火把就跑,要不是灰衣老人拉住了他,估计他都翻沟里去了。
“哎呀,让你埋唐伯玉,你跑什么呀?”灰衣老人叹着气开始重新点火把。
铁老虎颤抖着哭出了声:“老丈,你那是害我呢!他那死相,谁敢看?”
“不敢看也得看。万一你要落在蛇姬手上,死的会比唐伯玉还恐怖!”说着话,灰衣老人点燃了火把。满是皱纹的脸在阴毒的笑,老人的眼里闪着快活的光芒:“你还要看戏吗?”
铁老虎嗫嚅了半天,憋着气点头:“只要老丈不赶我走,我就还要看!”
“好孩子!”灰衣老人扶起了铁老虎。他一脸笑容,悲悯的叹着气:“不枉老朽带了你这么久!哎,蛇姬是个厉害人物,只怕戏再看下去,大镖局会倒霉!”
“老丈言重了!”铁老虎镇定了下来,一张黑脸严肃万分:“戏没看到最后,谁知道哪个会倒霉?”
“哈哈哈!”灰衣老人仰天大笑:“不错!这话在理!不过幸好,蜀都快到了,这场戏也快要到头了!”
“是啊!”铁老虎跟着傻笑:“我们这么辛苦的看戏,不就是为了个结局么?”
烛光从琉璃罩子里透出来,幽丽的淡紫色洒满了马车。
施施缩在车角,脸上掉着泪。
卓东来靠在软椅上,慢慢抿干了杯中的酒。
轻咳着,他又要倒酒,施施突然一把夺了他的酒杯,低泣了起来:“你都喝了整晚了……别喝了……”
卓东来的眼睛在烛光下黑亮若星。
轻笑着闭目,他淡道:“你哭够了?”
施施缓缓摇头,耳环闪闪的亮,她的泪也闪闪的亮。
抽泣着,她抱紧了他。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她呢喃道:“你会不要我的,最终有那么一天,你会不要我……”
她的泪打湿了他的紫衣。他黑亮的眼睛闪烁着似疼怜又似悲痛的光。缓缓的,他伸手握住了她细瘦的手腕:“施施,这个世上真心待我的人不多……我知道你的心思。等灭了血衣楼,我会好好安置你的。”
施施抬起满是泪痕的丽容:“不管你怎么安置,我一定要跟着你!”明眸闪着坚定的泪光,她轻声道:“哪怕我死!”
卓东来突然生气了。
他一把推开施施,冷漠道:“女人就这点烦,动不动就要死要活!你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对付慕容越李的飞刀好!”
施施擦干了泪痕,低头冷道:“你将名闻江湖的极乐洞主制的那么服帖,有她还怕什么慕容越李?我看,就算是小李探花复生,也得避着她一些!”
卓东来冷盯着施施,目中寒光凛冽。但他却一言未发。
施施冷冰冰的撂下这么一句不知死活的话,只当卓东来要发怒。负气等了片刻,却不见一丝动静。
心虚的抬头,施施看见卓东来竟在闭目养神。
芳心一沉,她气道:“你不生气?”
卓东来淡道:“你堂堂血衣第七楼主,能讲出这么没头脑的话,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施施一怔,突的又红了眼眶:“我从跟了你那天起就不是聂红霜了!你……你到底当我是聂红霜还是施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