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华喘着气，急切道：“小凤，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我……不是什么明门正派，我……当初和你在一起本来是想借机杀你……可是中途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失望颓败下才爱上了你，我……”
狄华的急切的话语正在响，却突然像绷断的弦，兀的沉寂了。
雨声哗哗中，唐伯玉的鞭子像蛇一样灵巧的缠紧了狄华的脖子。眼睛死寂的突出着，狄华没来的急讲完最后一句话，就被翻飞的鞭子卷着掐断了咽喉。
殷小凤抬高的脸僵住了。
“华哥——”她凄惨的叫声只喊了一半，就瞬间被同一把鞭子卷着掐断了咽喉。
雨丝像是倾泻的银珠，滚动在他们的尸身上，不一会儿就在他们周围冲出了一汪粉红色的泥水。
泥水旁边，是纵声悲笑的唐伯玉：“哈哈哈，我是瞎了，但我一样可以杀人！一样可以！”
大镖局的人站在几株参天大树的下面。遮天的枝叶挡住了绵密的雨幕，树底干燥而清净，没有血腥与悲伤。
卓东来用方深紫色的布巾缓缓的擦着手。看着前方正在走近的唐门三绝，他对施施缓道：“很多人的可悲之处就在于，明明已经走进了沼潭中，却仍旧不懂得回头——这三个人，此刻就算我用鞭子抽打他们，遣他们离开，恐怕他们也不会听的。唉，有时候好人也难做。”
施施凝住卓东来深不可测的黑瞳，握紧颤抖的纤指，喃喃道：“其实我和他们是一样的欲罢不能……只不过，他们要的是黄金，而我，要的是你……”
卓东来皱眉斜睨着施施突然的激动，冷冷道：“你又开始女人常有的莫名其妙了。”
转身不再理会施施，卓东来朝不远处的孙通挥了挥手。
孙通飞速的拱手上前。
“通知大家准备上路吧。”
“是！”孙通一溜烟的奔走了。与他擦肩而过的是脸上缠满了布条的唐伯玉。
“卓爷这就要赶路了？”唐伯玉的声音平静冷硬。
他浑身湿淋淋的滴着水，他身后的唐仲玉、唐叔玉和他一样的狼狈。但他们三人周身的杀气却锐利的像张无形的网。网中人的面色更是一个比一个阴沉。
卓东来背负着双手，突然垂眸低笑起来。他的笑声愉悦爽朗，好像看到了极其好玩的事情。
唐仲玉的双拳捏的“咯噔”作响，但他却反常的没有大吼。唐伯玉告诫他们一定要冷静，他会冷静的。
“卓爷似乎心情不错！”唐伯玉道。
“一般。不是很坏。”卓东来缓道。
“既然卓爷心情还好，那问你要东西应该不难吧。”唐伯玉平静道。
“不难，不难！”卓东来点头大笑：“不过就是太可笑了，你们稍等，等我笑完了，再问我要吧。”
卓东来纵声长笑，雨幕下的唐门三绝竟真的耐心的待他笑完。
施施看着卓东来突然孩子般的开心，脸上也绽放出百合般绝美的笑。只是，她的笑容太哀婉，长睫上沁着的泪滴，就着那笑默默的滑了下去，一如她为他担心时掉下的那滴泪。
“卓爷笑够了吗？”唐伯玉听着哗哗的雨声，冷道：“笑够了，就拿出那张字据吧。”
“到了此刻，你还认为卓某有那张字据？”卓东来微笑道。
唐仲玉和唐叔玉震惊的差点跳起来。唐伯玉却面不改色。
“就算没有，你也要吐一张出来！”唐伯玉的声音冷森的像带钩的刀子：“在花旗镇你亲口说过的话，总该有个兑现。”
“哼！”卓东来冷笑起来：“施施，把那天咱们说过的话再讲一遍吧！”
“是！”施施盈盈躬身。
优美的踱着步子，施施如珠玉般悦耳的声音冷冷的泛了开：“那天我们提出要和三位合作做生意。三位承诺只要卓爷的主意好，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
“是的。是在下亲口承诺的！”唐伯玉冷道：“卓爷那个逼杀陈世元的法子实在太好，我们忍不住帮卓爷干掉了他。”
冷瞟了唐伯玉一眼，施施嗤鼻而笑：“卓爷的另一个主意恐怕才是打动三位出手的真正原因吧。”
“是的。”唐伯玉点头道：“卓爷说这五十万两黄金早就在蜀都最大的沈家赌坊坐了庄，买了一赔十的赔率。只要它能平安到达蜀都，价值就会再翻十倍。”
“不错！”施施冷道：“庄家正是血衣第八楼主金刀候！”
“你们说金刀候为了弥补自己挥霍掉的血衣楼钱财，不惜和西北五省三十多个富豪开下这场惊天巨赌，更不惜劫持司马超群的家眷来威逼大镖局走这趟镖，做这场豪赌的唯一筹码。”唐伯玉面无表情道：“在下和金刀候一样，也认为卓爷有挫败血衣楼追击抢镖的能力，所以很心服的在帮你们。”
“唐大少真是会说话！”施施盯着在雨中姿势都没挪动过的唐伯玉，冷笑道：“金刀候为了以防卓爷被血衣楼暗杀，赌本一去不归，就在长安城最大的‘天运’当铺押了个信物，当了张让卓爷保命的红印字据！”
“卓爷只要在保镖期间握着这张字据，血衣楼的人不仅不能杀他，还要想方设法杀了夺镖的人，保证这五十万两黄金只能被自己拿到！”唐伯玉接口道：“因为那个信物中藏有血衣楼的部分机密，不能让任何外人看到。”
顿了顿，唐伯玉继续道：“金刀候敢放胆设下这个惊天巨赌，就是因为他有这张字据。在下和他的想法一样，在血衣楼主的眼里，这字据和那五十万两黄金的价值是一样高的。血衣楼夺镖时绝对不会放任这张字据不管。陈世元出动了整个血衣十一楼的原因也在这里，他真正的目的是挖地三尺也要逼卓爷交出字据。”
施施冷笑不语。
唐伯玉转动着裹的可怕的脸，扬声道：“而其他的江湖人，若只抢到了黄金，没拿到字据，最终只能死的更惨。因为握有字据还能牵制血衣楼一时半刻，可以多个缓和情势，趁机销赃的机会，没有的话，就等于极快的替自己挖了个坟墓，专待血衣楼的杀手来填土！”
“所以要拿黄金就一定要先拿字据，这样才有退路，才能有性命过以后的好日子！”施施颔首冷道：“当时卓爷说这是个极重要的秘密。他把它告诉你们就是希望你们能帮我们一路平安保镖，最后到了蜀都我们将黄金交给金刀候，让他赢了赌局。但为了报复他的胁迫，我们会把字据交给你们，让你们敲上金刀候一笔，让他不能太得意，同时也让你们拿到想要的黄金，算是你们和我们合作的辛苦费。”
“哎！”唐伯玉长叹道：“卓爷的这个合作计划听起来实在太让人动心了。在下当时听的热血直往脑门上冲，就忙不迭的开始尽心尽力的帮大镖局做事了！”
“你做的不错！”施施冷笑道：“杀陈世元你们的功劳实在不小。”
“难为施施姑娘还记得这点。”唐伯玉继续长叹。
施施冷笑的丽容突然沉了下来，声音也阴霾了起来：“本来好好的生意，你们为什么不老实的合作？”
“哈哈哈！”唐伯玉悲声大笑了起来：“好好合作？只怕我们不多个心眼，最后连怎么死的弄不清楚！”
“聪明反被聪明误，唐大少，心眼多了根本不是什么好事情！”一直沉默不语的卓东来突然淡笑着说话了。
唐伯玉朝着卓东来说话的方向挪前了一步：“卓爷，我们三兄弟虽不才，但在江湖还算有名有号的人！做生意就要响当当的掷地有声，是不是？”
“是！”卓东来冷笑：“那你们掷地有声了么？蜀都还没到，你们就迫不急待的杀了殷小凤和狄华——你们以为他们死了大镖局就少了帮手，我卓东来就会乖乖的把字据交给你们了？”
“卓爷到现在还当我唐伯玉是傻瓜！”唐伯玉突然恨恨的悲声道：“杀殷小凤和狄华不正是遂卓爷你的意么？方才和那二人的争斗为何拖延了那么长的时间？哼，你以为真是我们兄弟的无能？卓爷，你说的没错……心眼多了根本不是件好事情……我的眼睛……如果不是我授意仲玉和叔玉不要立杀殷小凤，我好趁机揣摩卓爷你的心思，到底为何留殷小凤在身旁的心思，我的眼睛也不会瞎！”
“卓东来！”闷立多时的唐仲玉终于彻底爆发了。他双目通红似血，声音闷雷似的悲愤：“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早就知道我们会和殷小凤周旋，你也早就知道我们会因为这点杀了殷小凤也占不到便宜，你……你还我大哥的眼睛！”
“仲玉住口！”唐伯玉厉喝一声，打断了唐仲玉的吼叫。
雨越下越大，雨下的唐门三兄弟却仿佛一点也没感觉到。
“卓爷，在下眼睛瞎了是活该，活该不听卓爷的话，想要猜度情势，及早拿到那张字据。不过，说句良心话，以卓爷对一切的了如指掌，不该这么对待咱们三兄弟！最起码，你可以在我动歪心思时用别的借口搪塞我，而不是和施施姑娘一起用话语激我，逼我用试探杀殷小凤这一招来害自己。卓爷，以前我听人说过有用话语暗示别人，巧妙的借刀杀人的法子，却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今天，在下才算彻底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