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的斜峰上,两个人紧贴着石壁观察着远处的战况。
“卓东来做事,一向让老朽摸不着头脑!”灰衣老人低叹道:“陆明成和蛇姬同归于尽,施施中毒,依常理来说,卓东来应该让他的下属拼命,自己趁机出手才是!他为何反而点住下属,自己动手?”
“如果此刻是那些下属动手,只怕他们都已变成死人了!”铁老虎一向憨直的脸这时突然变的严肃冷静:“卓爷看出慕容越李那个疯子并不着急杀他,所以,在尽力和他周旋!”
“嗯!”灰衣老人点头:“慕容越李虽然疯癫,但认定的事情一时还是不会改变的。他不出飞刀立杀卓东来,应是打定主意让他作‘阿飞’了!”
“哼,疯子!”铁老虎竟然在冷笑:“就凭他?只怕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灰衣老人盯着铁老虎的冷笑,眯眼笑了起来:“年轻人,你认为卓东来赢定了?”
铁老虎傻笑着对上了灰衣老人的眼睛:“你不也是这样期望的吗?如果,卓爷此时输了,我肯定,你会气的直跳脚!”
“哈哈!”灰衣老人阴森森的干笑着:“你懂的倒不少!年轻人,我们是不是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
“呵呵!”铁老虎阴笑的时候,竟然比灰衣老人还另人毛骨悚然:“是的!也到了我揭你底牌的时候!”
冷风吹过,他二人的目光刀锋般交接,寒光闪现处,铁老虎缓道:“候广,擅使金丝大环刀,故而江湖人称金刀候!哼哼,候爷,你这样堂皇的身份扮个说书的行走江湖,似乎委屈了些!”
“不委屈!”灰衣老人抚须大笑:“能看到大镖局尽心尽力的保护在下的镖银,还顺当的走到了这里,老朽真是高兴都来不及!”
“候爷,别这么早高兴!”铁老虎冷冷的拉平了脸:“卓爷还没胜呢!”
“快了!”金刀候阴沉的笑道:“虽然我猜不出卓东来会怎样胜了慕容越李,但老朽肯定,他最终会胜!”
直盯着铁老虎,金刀候一字一顿道:“你是卓东来的人!你肯定知道卓东来会用什么方法杀慕容越李,对不对?”
铁老虎竟然又嘿嘿傻笑起来:“候爷不是喜欢看戏么?此刻怎么又开始心急了?提早知道答案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哈哈哈!”仰头大笑,金刀候拍着铁老虎的肩膀,缓道:“是啊,老朽怎么就忽然心急了呢?”
手掌看似轻盈,暗中却夹着千金重的力道。铁老虎斜睨着金刀候的手,肩膀一抖,笑道:“候爷应该是太高兴,太激动了!任谁看到自己的镖银快到家门口了,都很难不高兴的!”
这看似无意的一抖,却带着精妙的内家罡气,轻巧的化解了金刀候的力道。
面色一沉,金刀候冷却了笑眼:这人的功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干笑着,金刀候看向了远处正在打斗的人影:“唉,其实老朽也担心啊!卓东来的伤势一点都不轻,只怕……”
“候爷多虑了!”铁老虎面容虽含笑,一双眼睛却闪着怨毒的光:“虽然陆明成和蛇姬破坏了卓爷的计划,但以卓爷的智慧,谁也不用为他担心!包括你!”
金刀候点头叹道:“老朽担心卓东来有错么?”
“没有!”铁老虎冷笑道:“不过,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卓爷吩咐过了,如果这一路上,你有任何的轻举妄动,我都可以立刻解决了你!”
笑脸变僵,金刀候冷道:“是么?这么说来老朽一路上只是看戏的筹码还是押对了!不过,你敢动我分毫么?司马超群的家眷好像还在老朽的手上!”
“哼!”铁老虎扭头不再看金刀候一眼:“所以你此刻还能安然的看戏!候爷,你是聪明人,你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不是?”
倏的缩回了袖中的轻薄短刀,晃了一眼铁老虎手中不知何时已经逼近他小肮的尖刀,金刀候干笑着回头看戏了:“那是当然!这世上最轻松有趣的事情就是看戏,谁若不懂这个道理,那就是傻子!
弓腰狼狈的翻了个身子,慕容越李险险躲过了卓东来的一掌。急匆匆的连翻了几个跟头,直后退着,慕容越李大叫道:“卓先生,两招已过,我要出飞刀了!”
卓东来劲风般迅急的身形陡然慢了下来:“你一向都潇洒风流,难道你要穿件破衣服出飞刀么?”
慕容越李哈哈大笑:“还是卓先生了解我!”
战圈霎时消失无踪,他二人竟相对站着微笑了起来。
“卓先生,你重伤之下,身手还是这般灵活,实在让在下佩服!”慕容越李一把扯掉破烂的衣袖,咧嘴笑道:“所以,我是不会计较你忽然拔刀刺杀我的!”
卓东来低咳了几声,黑眸闪烁中,他缓缓横起了手中明晃晃的匕首:“慕容大侠的轻功果然高明!卓某自认轻功最佳,却到底只刺破了你的衣服,没有伤到你!”
“你要是没受伤,我恐怕就死定了!”笑歪的脸忽的拉长了,慕容越李的眼中杀机毕现:“我绝对不会让你活到伤好的那一天!”
“我知道!”卓东来竟然微笑着点头:“我也没打算活到那一天!”
慕容越李一愣,大镖局的众人更是愣成了木头。
“陆明成破坏了我的整个计划,让我不得不搏命一击!”眼里闪过一丝沉痛,随后却朝阳初升般闪现着欣慰的笑意,卓东来轻叹道:“还好,我成功了!”
众人木楞楞的呆看,不明所以。
慕容越李的神色却突然变了。
“你……你的护甲和匕首上有毒?”难听的嘶叫着,慕容越李握紧了手中的小刀。
众人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施施滴汗的脸已经惶恐的变形了:她的毒虽然褪到了脚底,但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给我半盏茶的时间,我只要半盏茶的时间……内心狂乱的祈求着,施施奋力在地上爬着。尖石刺在她身上,道道血痕随着她的挣扎,越来越密集,可她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痛楚。滚烫的泪滴在自己的血痕上,她只是凝住了那个紫衣飘然,神情冷漠的人。
“不错!”卓东来淡笑着点头:“护甲和匕首上涂的是同一种毒,君子香!君子之交淡如水,谆谆君子,温良如玉,君子香也一样!慕容大侠,你这样的人,当然配的起这样的毒!”
慕容越李的面孔陡然扭曲:“你有什么目的?这并不是见血封喉的毒!卓东来,我的手还能动!”
“当然!”卓东来轻笑,唇角的残酷和眼里的温醇奇妙的组合在了一起,霎时间衬的他整个人邪魅莫名:“我就是要让你的手动!你的手若不动,那一切都没有意思了!”
慕容越李盯着卓东来,只觉得恐惧如毒蛇般紧紧缠住了他!
他这一生,见过无数的人,有正直的人,也有邪恶的人。可是,他从来不曾见过像卓东来这样的人!他像是一杯毒药与仙露混合的酒,集温淳优雅、邪魅冷酷于一身,整个人散发着奇特矛盾的光芒与气势!慕容越李此刻悔恨的直想扇自己一耳光:他不该这么自信的!他自己相信自己很多年了,那是因为他对着敌手真的从未败过!可是,此刻,他却忽然觉得自己好愚蠢!他对着卓东来比往常加倍的信心满满,是不是正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信心正在瓦解?过度的自信正是自卑,所以,他才会莫名失常,竟然给卓东来机会让他暗算自己——是自己在赌么?赌自己永不会输么?
眼神痛苦愤怒的迷乱着,慕容越李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像没有涂油的车轴,开始逐渐生锈,不再轻巧灵活……虽然那些变化都是细微的,但恐惧还是巨浪般压了上来,慕容越李狂叫着向卓东来发出了飞刀。
他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发射连环飞刀!他知道自己的速度会越来越慢,但他还是用尽全力用尽本领的发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飞刀——他已经做了决定,不论自己什么时候死,最起码也要让卓东来那个可怕的人给他陪葬!
卓东来从见到慕容越李的第一面起,就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手!他相信,只要盯紧了这双手,自己活命的机会就会大些!
他当然猜对了!
黑瞳陡然缩紧,他的身形像是在鱼网中飞跃跳腾的鱼,快速的躲闪着。阳光下,那些飞刀就像是天上利落划过的冰雹,带着丝丝冰冷森然,直直的从他的四面八方擦过!
顾不得胸口刀伤撕裂着的疼痛,卓东来用尽全力用尽本领的在逃命!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逃的掉——从陆明成杀了蛇姬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法像以前那样肯定的给自己答案了!但为了心中的目的,他还是断然的选择了这样危险的一条路——无法断定自己生死的一条路!
为什么?他有什么样的目的?
大镖局的人好多已经挣扎着摔倒在地!不能动,只能用眼看!他们清楚的看到了卓爷处在了怎样的危险之中,但就是只能眼睁睁的干着急!孙通血红的眼睛瞪的像要喷出火,孙达的脸已经被碎石擦的伤痕累累!但是,这又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