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一直铁青着脸、慢慢悠悠地在场边踱步的裁判如一阵旋风一般冲入了两队人马中间，隔开了祁学正和苟艺松，迅速地吹了两声哨，连做了两个手势。另外两个裁判也跟了进来，一边一个，把两队人分开了。
“技术犯规。”莫宇杰说。
“啊？”郑天豪抬头，看了一眼老大，“吹谁？”
“祁学正。”
“搞什么？搞什么？！”祁学正彻底怒了，追着裁判大喊，“我技术犯规？！他们撞人，你们怎么不管？”
“行了，行了！”柳潇从背后搂住祁学正的腰，硬是把他往后拖了回去，“你别喊了！你再喊就被罚下去了！”
莫宇杰又抬头看了一眼担架上的胡凌飞。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是秦震的短信。
——看到了吗？
莫宇杰回复：看到了。
观众席上的骚动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柳潇拽着祁学正，带着暗狐队全体队员，围到了胡凌飞身边。两个工作人员从裁判席上站了起来，跑到了担架旁边，跟担架旁边的几个白大褂说了几句什么。
“怎么样？”周俊扬问赵嘉明。
“看他的样子，”赵嘉明眨了眨眼，“应该是回不来了。”
“嗡……嗡……”广播里突然响起了机器的嘈杂声。
“胡凌飞受伤了，”解说员突然开口了，“根据现场医护人员传来的消息，他的右膝摔伤了，右臂也有擦伤。他应该是无法继续比赛了。”
暗狐队队员纷纷从胡凌飞的周围散开了。祁学正又指着苟艺松的鼻子，要冲过去，被柳潇给抱住了。
“队长，”吴海川开口了，“你看见那个鸭子干了什么了吗？”
“没看见，”莫宇杰摇了摇头，“海川，你说对了。比赛结束了。”
双方都回到了各自的场上。暗狐队的替补席上，一个身材比较矮小的人快步跑上了场，接替了胡凌飞的位置。另一个嘴有点歪、体型瘦高的人跑到了担架的旁边，看样子是去照看胡凌飞。正是总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个歪嘴。
裁判瞪了气冲冲的祁学正一眼，宣布继续比赛。苟艺松斜着眼，幸灾乐祸地瞟了暗狐队众人一眼。
白圣泉轻松罚中了技术犯规罚球。分差被扩大到了二十分。观众席上开始有观众离场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了。失去了胡凌飞，暗狐队虽然不能说变成了了一盘散沙，但也基本失去了灵魂。星海队也没再使出全力，白圣泉和戴玉全都下场休息了，只用替补阵容，就把分差一直保持到了终场。任凭柳潇和祁学正拼命地进攻，也无法再把那天堑一般的分差缩小半分。他们每打进一个球，习楷和古越就会还一个球。
“铃——”终场的哨音终于响了起来。比分最终定格在了103：88。
“全场比赛结束了！”解说员的声音无比响亮，跟报道胡凌飞受伤时的声音完全不一样，“星海队以103比88取得了胜利，进入了最后的决赛！他们将与逐梦队争夺第一届‘幻宇杯’的冠军！”
观众席上，传来了一片响亮的喝彩声。白色拉拉队也用最大的声音喊了一遍口号。随后，观众们开始纷纷离场。有几个身影却坐在椅子上没动。其中包括那个穿着长袖上衣和长裤的男人。他双手扶着双腿，轻轻地喃喃自语。
“好。真好。你也变了。至少在赛场上，变了。”
星海队一边庆祝，一边往更衣室走。暗狐队却全都没有动，围在了胡凌飞的周围。柳潇和祁学正轻轻地搀扶着胡凌飞，让他坐回到椅子上。他的伤口已经都被包扎好了，膝盖上缠了一层绷带。柳潇从椅子上拿起了毛巾，轻轻地给他擦拭着身上的汗，以及腿上残留的血迹。
“胡哥……”
“对不起……”
除了柳潇和祁学正，其他四个人全都低着头，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怎么都这样呢？别低着头啊。”
四只暗狐全都抬起了头。他们看到的，是一张笑脸。一张令他们感到不自然，甚至有点陌生的笑脸。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们都尽力了。”
“胡哥，”祁学正低下头，“那个混蛋……”
“我知道，”胡凌飞咬着牙，揉着自己膝盖上的伤口，“我一定会找他算账的。但不是现在。就算没有这事，我们也是赢不了他们的。”
四只暗狐又低下了头。
“把头抬起来，”胡凌飞淡淡地说，“别这样。你们都发挥得很好了。输给他们，不丢人。”
“胡哥，”柳潇也低下了头，歪着胖脸，“那我们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扶我起来吧。”
柳潇和祁学正分别扶着胡凌飞的双腿和腰部，小心翼翼地把他搀了起来。四只暗狐围了上去，护送着他，一步步地往更衣室走去。
“老大，”郑天豪抬起头，“我们可以走了吧？”
“嗯。”莫宇杰掏出了手机，盯着屏幕。
“怎么了？”吴海川转过头，看了一眼莫宇杰的手机。
“秦震说，”莫宇杰仔细看了看屏幕上的短信，“他现在在外面的花坛附近等我。想跟我在那儿聊聊。”
“等你？不是等我们？”赵嘉明问。
“让你一个人去？”吴海川问。
“我已经给他回复了。”
几秒钟后，屏幕上出现了另一条短信。
——最好是你自己来。如果旁边有别人的话，有些话说起来不方便。而且他们也听不明白。
“有——些——话——不——方——便？”郑天豪一字一句地读着，一边读一边咂吧嘴，“什么意思啊？老大，你和他之间还有什么秘密吗？”
“瞧你这话说的，”许天豪拍郑天豪的脑袋，“说的老大好像不是正经人一样。”
莫宇杰回复：这是什么意思？
“先走吧，”赵嘉明背起座位上的挎包，“别人差不多都走了。”
当逐梦队一行人走出体育馆的大门时，又来了一条短信。
——你来了就知道了。他们是不会理解当年的那些事的。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否则可能会有麻烦。
“可能会有麻烦？”周俊扬瞪着眼，“他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他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莫宇杰收起手机，“我觉得，他可能真的要告诉我……”
“什么？”郑天豪问。
莫宇杰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和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先是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广场，再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那件事的真相。”
“那件事？”袁启轩没反应过来。
“就是当年的那场比赛，”吴海川说，“队长的意思是，他可能知道，胡凌飞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及那个风暴帮。”萧敬臣说。
“这应该也是他离开的原因。”许天豪说。
“你们都很聪明。”莫宇杰转过身，面对着队友们，“这也正是我想说的。”
“那到底怎么办，老大？”郑天豪问，“你自己去吗？我们在这儿等你？”
“嗯。”莫宇杰点了一下头。
“真的不用跟着个人吗？”赵嘉明问。
“不用。”
“你确定是他吗？”吴海川突然说。
莫宇杰转过头，看了吴海川一眼。从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他看到的只有冷静。
“确定。不可能有错。”
莫宇杰独自一人穿过了马路，走过了花坛中央的那条通道。四片花坛的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喷泉，喷泉四角各摆了一排长凳。其他的三排长凳全都是空着的，过道里也没有别人，只有右前方的长凳上坐着一个人。
“你来了？”
莫宇杰站在了原地。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那么的陌生。无论如何，他都实在无法把自己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包在衣服里的人跟那个自己曾经无比尊敬的队长联系在一起。
“怎么了？”秦震笑了，摘下了头顶的遮阳帽，“认不出我了吗？”
莫宇杰的心里突然感到莫名地苦涩。是的，他是秦震。他是我当年的队长。可是，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么虚弱？这么颓废？这么热的天，他竟然还穿着一身长袖？他到底怎么了？真的病了？
“是不是觉得很意外？”秦震笑着把帽子放到了自己手边，冲莫宇杰招了招手，“过来吧。我慢慢告诉你。”
莫宇杰慢慢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秦震的面前。曾几何时，坐在他面前的这个身影，在他的心中，比他自己要高大得多。而现在在自己眼前的，完完全全、毫无疑问是一个病人。他再也不是那个大哥，那个领袖，那个让所有认识的人都称赞的篮球天才了。再也不是了。
“坐吧。”
莫宇杰慢慢地坐到了秦震身边，如同一株巨树一般。
“你有很多话想问我，对吗？”
莫宇杰点头。
“我，”秦震停顿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确实是病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没告诉任何人，对吗？”
秦震点了点头。
“现在告诉我，可以吗？”
秦震弯下腰，双手伸到自己的右脚踝处，拉起了整条裤腿。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