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鬼魂作祟“把他捞上来,看看死了没有,死了就抬走烧了。”
乌深冷冷地紧了紧衣服,对着湖面的血液露出了一个厌恶的表情,转身便离开船上了岸继续烤火。
二爬子在我手里使劲挣扎,似乎想要和另外几人一起下去打捞它主人的尸体。此刻,我感觉二爬子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一只动物,它更像是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
我不希望孩子看到父亲惨死的样子,我自己更不想看到一个人被另一个人错杀后的样子。
握紧二爬子脖子上的项圈,我用力将二爬子朝岸上拖。二爬子嶙峋的身子使劲地挣扎,喉咙不断地呜咽,爪子将木船划出了几道白痕。
我强忍住快要掉落的眼泪,将二爬子从木船上连拖带拉地弄到了岸上。
乌深坐在岸边不停地发抖,看见我牵着二爬子时脸上的表情,乌深干笑两句,近乎谄媚说道“博士,没事吧,那家伙被水鬼附身了,我是为了保护你才……”
“那多谢你的好意了,“”我轻吸了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付琼,逸凡我们走吧。”我看也未看乌深一眼,任由他惊愕地目送我们离去。
身后传来了一阵“死了死了”的喊叫,我浑身一颤,牵着二爬子的手又紧了一分。
乌深的形象在我心中跌到了低谷。
我牵着二爬子回到了乌深那栋豪华的洋楼前,乌深的哑巴老婆坐在凉棚下洗菜,她抬起头冲我们一笑,比比划划地说中午要给我们做这些菜。看着她头发中缕缕的白发和带着补丁的衣服,我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
多年的心酸*持,却难以出一眼诉苦。
这是作为一个妻子,还是作为一个奴仆?
乌深的衣物使我感到厌恶,好在乌深的妻子已经将我们的衣服洗好。换好衣服,整理好行囊,我走下楼梯看着二爬子良久不语。
二爬子也定定地看着我。
我深吸了口气,走到它的面前,轻轻摸着它的脑袋。
二爬子的头低垂在了我的臂弯里,低低地呜咽。
“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主人。”我说。
二爬子的眼睛明亮了起来。
乌深的妻子提着一只包裹走到了我的面前,扯了扯我褶皱的衣服,比比划划地说着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这时候,我想起了那些年离家外出时自己的母亲送我时亦是如此。
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样子。
我俯身轻轻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感受着她身上多年辛劳的味道,就像感受自己的母亲那样。
渐渐地,我闭上了眼睛,仿佛我依附着的就是我的母亲。
“默寒。”
一声低沉的声音把我从梦与现实的交集中拉了出来。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轩逸凡皱眉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上来一下。”说完,他转身快步上了楼。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抱歉对乌深的妻子笑了笑,随着轩逸凡到了楼上付琼的房间。
“她没有跟上来吧?”付琼朝我身后看了看说道。
我摇了摇头,“出什么事了吗?”
“是有些事情。”付琼凝重地点头道。
“是什么?”我关上了房门走进了房间中央。
“我觉得,有一些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们。”付琼的眼睛在黑暗的房间里放出两道精光。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想起了那枚属于小齐的戒指。
“你的意思是,盯着我们的人已经绑架了小齐,他们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我们?”
付琼点了点头,“这只是一种可能,假设这个可能成立的话,那么我想问的是,这些人对我们有什么目的?因为从蒙尘墓中取出来的东西并不在我们身上啊。”
“会不会因为我们本身的能力?”我猜测道。
“不可能,对方的势利足够和黄风的组织相抗衡,这么强大的组织,难道会需要我们这样的小角色?”
“那你说说你感觉的另一个可能性吧。”我说道。
“另外一个,就是……”
“博士!博士回来了吗?博士们,回来没有?”
乌深回来了。
“走。”付琼站起身,朝我示意了一下。
见到我三人走出房间,乌深焦急的脸立刻就笑成了一个疙瘩。
“博士们,你们别走,多住几天,我还要给你们说很多事情呢。”
“说什么?难道给我们说你杀了多少人?”我冷道。
“他不是人啊!”乌深为自己辩解道,“他被水鬼附了身,我不杀他,他会杀了你们的!”
“那你的意思是他的死是因为我们三个了?”我冷声说道。
“不,不是这个意思。”
乌深的脸憋的通红,尴尬的说不出来更多的理由了。
忽然,付琼轻轻地拽了拽我的衣服,我努力平息一下翻涌的怒气,转过身不再看乌深。
我面对着付琼轻轻点了点头,付琼眨了下眼睛,走到了我前面,轻笑了一下,“乌叔,抱歉了,他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其实他也知道您是一番好意,只是他不善于表达而已。”
“啊,那,那,博士其实并不是在生气了?”乌深有些受宠若惊道。
付琼微笑点了点头。
一只手轻轻碰了我大腿一下,轩逸凡的眼睛对着乌深示意了一番,我着实有些不情愿地转过身,看着乌深那张让我厌恶的嘴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乌叔,是我不对。”
“不,不,不,我的错,我的错!”乌深连连摆手道。
看着此刻的乌深,回想着他将祖疆杀死在湖水中时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一只披着人皮的狼站在我的面前,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黑色尾巴。
“走,今天喝个痛快。”乌深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往屋里拉去。
夜凉如水。
我拉开了窗户,看着外面飘零的叶子,心中难以平静。
敲门声轻轻响了几下。
“门没锁。”我淡淡说道。
付琼走了进来,“你今天很不正常啊。”
“是吗?”我吸了口窗外的凉气,“也许是我还没有学会面对。”
“你记着,在乌深面前不要表现出一丝的异常,这个人,没有那么简单。好了,你快点睡吧,把窗户和门锁紧。”
“你今天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淡淡说道。
“别想了,明天咱们就回家去,他们再也不会盯着我们了。”
说完这句奇怪的话,付琼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我继续看着窗外的落叶,直到一股冷风吹乱了我的头发。
这一夜,我注定再次失眠。
躺在床上,看着被灯火映得发红的天花板,仿佛带有生命的血液,将要从吊灯上方滴落。
落叶被风吹着,打在窗户上,隔着窗帘,传进了我的耳朵。
听着,看着,渐渐地眼前模糊了起来,一切都变成了梦中的境界。
不知道我昏睡了多久,朦胧之中,我感觉到被子正从我身上一点点地滑落,阴冷的气息慢慢地包裹了我,由上蔓延到全身。
我身子不由一紧,猛地睁开了眼睛。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风正使劲吹着窗帘。月光淡淡,透过摇曳凌乱的窗帘,影影绰绰地撒在地板上。
一个奇怪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混合着外面的风声,时远时近。
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它应有的声音,剩下的只有空气剧烈流动摩擦。
这个世界,难道只剩下了空气吗?那么这样一来,我睡在哪里呢?太空?坟墓?不,不,刚刚我还听到了一个声音呢,这说明那声音应该和我一样都存在于太空或者坟墓中吧。啊,真是混蛋,我在乱想什么呢!
我身上又一阵寒意,我的脚在床上四处扫了几下,却并没有扫到被子。
我欠起身子,看到了被子掉在床尾被细碎的月光里。
我真是大意,又蹬被子了。
我爬到床边,抓住了地上的被子,猛然间仿佛一股电流击中了我的手腕,我一把将手中的被子扔了出去。
被子下面有东西!
很快地我又听到了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它就像是午夜醉酒的人饮下烈酒时发出的酣畅,,拖着一声长长的回声。
终于,它动了,被子一点点地颤抖,被顶起,又轻轻朝下沉浸,好似一只巨大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
我紧紧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呼吸骤然停止,直到肺中的二氧化碳把我的肺泡几乎撑破,一道微微的气流不由自主从我的气管冒了出来,被子下面的它似乎嗅到了我的气味,在我最后一口废气将要吐出时,被子猛地掀起,下面的它几乎和我的一口废气同时出现在空气里。
一口未吐完的废气刹那间封住了我的喉管,巨大的压力顺着我的喉管直接冲进了我的脑海,我感觉自己的脑野液被这股气压搅得浑浊不堪,一片黑暗瞬间笼罩在我的眼前,在光明的最后一刻,我看清了被子下面的它。
是乌深,他满身斑驳的血迹,举着一把斧头一脸的狰狞。
世界完全黑了下去,但是为什么我还是可以听到声音?
液体滴落的声音一点点传进了我的耳朵,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
金属摩擦空气的声音响了一下,几滴腥臭的液体落在我的唇上,一股咸咸的味道。
他上了我的床,一股从喉咙口发出的咯咯怪笑混合着那种喝酒般的饥渴声音同时发出,刺鼻的血腥使我近乎晕倒,刀锋的寒意将我推入冰窖。他要过来了,他要喝光我的血了!不,不可以!我觉不能被他伤害!
黑暗中我无法摸索到任何坚硬的物体,狭窄的床难以支持我慌乱摸索,我身下一空,摔倒了地板上。
冰冷的地板将我冻得欲要发狂,上面全是带着腥味的娘胎粘滑液体。
满世界的粘滑血腥使我分不清方向,唯有脚踩着血水的声音在我前方由远及近。
我不住地后退,听到了前面残酷的冷笑,血水浸湿了我的衣服,和着汗水,被稀释的满身都是。
“哈哈,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手上的血不比我少!”他冷笑说道。
我不敢睁开眼睛,就算是我睁开我也未必能看见。
他冲了上来,抓住了我的头发朝后拉去,我的喉结暴露在了他的斧头下。
“血,我要血!”
斧头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最后的一刻,我脑中的混沌消失而去,我看到了斧头锋利的钢刃横切向我的脖子,刹那间,一切都碎裂在我的眼前,那是我的世界。
愤怒不甘压抑的声音从我喉间发了出来,连我脖子中的血液都喷出了好远,那声惨叫,击碎了我脖子上的斧头,烘干了血液,连魔鬼般的乌深都在我惨叫中灰飞烟灭。
我晃了晃头,从床上坐了起来。
被子依旧好好的盖在我的身上,房间内很暖和,没有一丝异常气味。
又是噩梦。
窗外,依旧是无边的黑夜,几片叶子被风卷着打在窗户上又散落在黑暗的角落。
我走进洗手间,没有开灯,借着月光找到了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在了我的手上,水的寒意令我感觉到体内依旧流淌着滚烫的血液。
水是具有生命的,水的流动带走一切。
就让水带走我的焦躁吧。
我捧起水泼在自己脸上,刺痒的感觉带着一股躁动随着我毛孔中的油污流进了水池,滑入了黑暗的下水道。
风吹了进来,脸上的水珠被风吹的细碎,蒸发在空气里,一阵沁人心脾的清凉。
我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月夜里的晚风和清凉的水珠。
忽然,我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这一次,不是那种饮酒的酣畅,而是,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我紧紧闭着眼睛,生怕发出一个大一些的动作就会将那个声音吓走。
午夜悄然的低语,继续飘来。
断断续续,犹如远处的歌声,又或是睡梦中的低语,若有若无。
过了很久,我终于听清了。
“快,走,快走……”
反反复复,全是这个声音。
这到底是谁在说话?
我轻轻张来了眼睛,窗外,赫然站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影子。
“快走啊。”他挥起手说道。
“你是谁?”隔着窗帘我问道。
“走啊。”
佝偻的影子弯了下去,慢慢地消失在窗外。
“你别走!”我追了上去,一把拉开了窗帘。
月光如水般清澈,将窗外的一切都清楚地覆盖。当然,也包括说话的他。
一双眼睛和我对视,带着一股焦躁和关切。
开裂的咽喉,被胡乱包扎着一块破布。干枯的和新鲜的血液在他的脖子上衣服上绘成了一幅奇怪的图案。
祖疆,是祖疆!可是,他分明已经死了的。
祖疆抬起空洞的眼睛看着我。
“走。”
他又说道。
他的身子缩了下去。
我朝外探出身子,没有再看见他。
二爬子忽然又发出了那种撒娇的声音,我却没有看到二爬子在哪。
难道,灵魂的身上也有气味么?
很久之后我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双手正使劲捂着自己的胸口。
必须马上告诉付琼,马上!
我紧了紧衣服,到了付琼门前。我的手刚触及门板,门,竟然就开了。
我的心不由“咯噔”一下,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慌乱。
该死,又是这种慌乱的感觉!
我直接拍向灯的开关,床上没有人。
被褥整整齐齐地叠着,我摸了一把没有一丝热度。整个房间异常空旷,付琼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不见了。
付琼走了?
瞬间,一阵孤独的感觉将我笼罩,我想起临睡前付琼说的那句奇怪的话,心中有一种微微的恐惧。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