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闭的眼睛没有感到丝毫树枝的凉意。耳边响起尖锐的怒吼和枝条抽打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付琼挡在我的前面,那把刀已经出鞘,跳动的火光中,刀的光芒成了一道道不同的幻影。
树枝出现了伤口,大堆的叶子从树枝脱落,树似乎十分痛苦,所有的树枝都朝着树干收缩回去,而后猛地朝着四面八方发射出去,刹那间,树枝犹如蓄势满盈的箭矢,飞蝗般铺天盖地,七八道树枝对着我的面部刺了过来,我当场乱了手脚,条件反射地就地一滚,几根树枝立刻贴着我的身子飞了过去。
我身下忽然一阵抖动,接着便是几根枝条的顶端朝我蔓延过来。毫不犹豫地,我的手直接抓向腰间的刀,却抓了个空。
刀呢?
枝条没给我回想的时间,簇拥着和我身下的枝条绞拧在一起,将我包裹,刹那间一种被巨蟒包裹并且即将要被吞噬的感觉油然升起。我似乎看到了那些化成残肢断臂的残缺孤魂在向我招手,我难道要像他们那样死掉吗?绝不可以,我的使命还没有结束!
我瞬间惊醒,枝条已经将我吊起,正在向两边拉扯,撕裂的疼痛融进了我的骨髓,完全将我骨头里的力气激发。
没有武器,我的指甲便是最锋利的利器;没有火力,就用被死亡激活的求生意念作为坚实的盾击。
撕扯,齿啃,腥臭的黏液从属的断枝流出,手指和唇舌都是腐蚀般的热痛。松垮的枝条是我看到了生的彼岸,一股劲道进入了手臂,混合着那股强烈的求生意念,将身上的所有束缚尽数扯断。
我跌在了地上,那把战刀就在我的背下,上面已经缠满了细小的藤蔓。原本在啃噬金属的藤蔓遇到了肉身,蜂拥着全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我身体微微侧翻,刀柄带着强大的摩擦结结实实地被我的掌心包裹。一股力量从我心中燃烧起来,刀出了鞘,刀口边缘阻碍刀锋的几根藤蔓被刀锋出鞘的力量尽数斩断。
望着挥舞的枝条藤蔓,原本的敬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完全是对它的挑战。
枝条仿佛懂了我的意思,几根细小的枝条抽了几下之后,四五根*的树根朝我砸了过来。
树根的影子在我眼中急速放大,欲要将我的头绞碎。
断了它!
刀在我手中仿佛已经和我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一击必中,一击必断。
断裂的枝条藤蔓纷纷掉在地上,踩到上面,摇摇欲坠。断裂的树根枝条犹如失去了抵抗力量的败兵,快速逃窜,它的攻击距离已经无效。
似乎是所有的藤蔓全都在考验着我的耐力,一批接一批,一道接一道,这些藤蔓的攻击杂乱无章,没有丝毫的战略和合作。我的手臂已经完全在挥舞中失去了知觉,眼前看着枝条的范围也在冒出点点火星,那一刻,天旋地转。
我一个踉跄,撞在了两个人的背上。
感受到了身后坚实的背,刹那间似乎我的力量又重新注入到了我的躯体里。我紧握着战刀,回头望着另外两人。
我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相视一笑。
眼前再次飘来一道道的藤条影子,我三人瞬间分开,将攻击而入的影子完全斩断,随即又再度靠在一起。
“这一场打的是不是很过瘾?”付琼喘息着问道。
“我还真没有这样尽兴地玩过刀呢。”我说。
“那就让这里把我们的刀完全浸湿!”小齐坚毅道。
“对!”我和付琼异口同声,再次劈向那些犹如蟒蛇一般的藤条。
千蛇舞,剑光飞,只是人心已定;三人行,并肩齐,死生一线之牵。
“砰!”付琼的刀脆响了一下,一道寒光划着一道弧线飞了出去,付琼手中握着的仅仅是一只刀柄。
一个微笑,一把匕首从袖口拔了出来,身如轻蝶,幻出无数姿态,闪避夺命的嗜血藤条,那夺命藤条,被武姿中的寒光尽数割断。
我三人再次紧靠在一起,满满的旋转着方位,看着眼前的藤蔓。
刀竖在胸前,匕首横在眼前。
残缺的巨树再次发出了死亡的号令。
所有的仍然完整的藤条,全都锁定了我三人。
眼中已经全是淡然,看着一切,恍若隔世的浮生,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终结,所幸的是在终结时能和自己最重要的人一起终结。
我两边背上的肩都是一抖,随即我的两边空落了。
我也不再犹豫,准备做最后的反抗挣扎。
整个世界都是网,枝条藤蔓组成的网,每一根枝条,每一片树叶,都带着嗜血的本性。
我的刀横在了胸前,背后却是一股欲要撕裂的疼痛。
仿佛眼前的枝条藤蔓就是和我拼杀的敌人,我不断挥舞着,体验着古代疆场马革裹尸的感觉。
一声请鸣,金属撞地的声音,付琼被几根藤蔓拖着,无力的双手轻垂,看来他已经放弃了。
时间仿佛静止在我和他之间,我看着付琼被枝条越拖越远,摩擦着地面,脑中一片空白,那全是一团团无彩色的记忆。
相识容易相守难。
唯一的一个走的最远,交集最深的朋友也在我眼前离去。
我叹了口气。
“砰!”
付琼撞在了一块石头上,身上淋淋漓漓的全是水,应该是那些枝条的黏液。
眼前又罩来几道*的根茎,我的刀迎了上去,终于发生了我最怕的事情。
刀断了。
几根枝条冲到了我的面前,我随手抓在了手里。
脚下又是几道枝条藤蔓,我却再也无力反击,倒在了地上。
地上全是一些黏液,都是那种树流出来的。
又是一声金属断裂声。
我望向小齐,小齐在藤蔓的天罗地网中付之一笑,匕首缓缓在袖间拔出。
脚上的藤蔓比较细小,似乎是生长后没多久的,被我轻易扯断,得以站了起来。
“喂,你们两个快进那个小池!”
付琼的声音,他还活着?
我惊喜地望过去,的确是付琼,他倚着石壁,指着面前的一湾红水。
我毫不犹豫地就朝那边冲了过去,一路上,满满的全是树枝藤蔓,前堵后追,我被绊倒了数次。
“跳进去,在里面翻个身。”付琼喊道。
一股腥臭味弥漫了出来,后面又是几条藤蔓,我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那两米见方的水中,这水只有不到一米的深度,一股腥臭的液体进入了我的嘴里,却是一股冰凉的甘甜。
我爬上了岸,一道藤蔓飞了过来,撞在了我的身上,却颤动着退了回去,耷拉着不动了。
“这水?”我不禁惊讶地捧起了一点水凑到了鼻尖。
小齐也赶了过来,跳进了水里,疯狂地树枝撞在了小齐身上,犹如被烫到的蛇,全都收缩着退了回去,耷拉着无力的身子。
“这水,能克那藤蔓,真是奇怪啊。”
“我想起来了,在一本古籍上说,商朝的某一位农夫,发现了一种叫做‘梁酒’的液体。这种液体可以驱虫杀毒,伴有腥臭气味,服下却堪比弱水功效,常被有名气的巫师拿来当做医疗的神药。很多王族贵族也都到很危险的地方去开采这种东西。这只是传说,没成想真有这东西。”
“就像穆沧,罗婴,不也存在么。”付琼道。
小齐点点头,“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皮外伤而已。”
休息了片刻,那些枝条藤蔓总算稳定下来。
电筒在我们休息的时候熄灭了,我点着一只捡回来的手电,朝着那棵树摸索过去。
“砰!”
坑洞顶上一声枪响,我脚下溅起了一团泥沙。
我不禁怒火燃烧。
“轩逸凡,我可真是不了解你啊!”
小齐,付琼也跑到了我的身边。
“逸凡,你真的是黄风的人?”付琼问道。
坑洞外一个冷笑声,“什么轩逸凡,我叫黄轩,黄风的儿子。”
两个声音一起笑了起来,“瞧你们三个那可怜样,连敌我都不分,最后还不是被人利用,被我们得了利。”
我的心彻底冷了下去。
“黄轩,你的父亲绑架那个小区的人到底居心何在?”我怒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黄轩冷笑起来,“交出双鱼寒玉,滚出去这里。”
“你让我们离开,总有个理由吧。”小齐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理由?”黄轩呵呵一笑,“理由就是……”
话音未落,一道带着光焰的流火从小齐手里飞了出去,落在了两人之间,一声低沉爆响,刹那间整个地洞被照的如同白昼。我不自觉地眯了下眼睛。
“快,双鱼寒玉!”
小齐一声大叫,那寒玉却从付琼手中递到了小齐手里。
坑洞边两声惨叫的谩骂,显然是被强烈的光线灼痛了眼睛。
两声低沉的响声,显然是两人掉进了这个坑里。
双鱼寒玉沉浸了血槽里,微微一动,一阵机关的启动,我们前方两米外的距离直接出现了一个大黑洞。
一道阶梯通往下面。
“走!”
小齐打开手电,率先走到了洞口,我看不清黑暗中的两个人,只能模糊看见两个挣扎的轮廓。
“别再看了,”付琼失望地叹了口气,“在熟悉中防患,千万要记住。”
我点了点头,再次看了那两人一眼,踏上了阶梯。
三人的脚步刚刚踏入这地下暗室,那进来的洞口便自动封闭了起来,我走过去一看,简直就是严丝合缝,所有的石头一个整体。
上方传来隆隆的震裂声音,这个暗室似乎要毁灭在那震裂的轰鸣里。
“这是什么声音?”我惊道。
“九泉的声音。”小齐淡淡到。
“你意思是说,九泉再次涌出来了?”
小齐点了点头。
我沉默了,如此一来,上面的两个人,岂不是要被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