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狱卒美眸一动,抿嘴而笑,纤手在牢门的铁口上轻轻一摆,那锁扣便自然的打开了。李青与莫乐不禁一颤,愣眼看向小狱卒,就见她神秘一笑,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恍惚之间,李青便拉上莫乐走出牢门之外。这一步出门外,莫乐神情就有些不对,仿佛是身背重物一般,走走停停,十分吃力。
“莫乐前辈,你这是?”李青问。
“哦,没什么,只是这几十年没出这个牢房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莫乐凝视着自己的四肢,缓缓说道。
“快走啦,要不那送饭的狱卒得发现我们了。”小狱卒说着,便动起身子,小跑向前,朝李青招了招手。
李青刚要踏步向前,却听了下来,下意识注意到自己的右手正被莫乐紧紧地抓着。
“怎么了吗?”
就见莫乐一脸严肃地看着李青,眼珠子动也不动,淡淡地说“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奇怪吗?你也看到了,她只不过在铁锁上一挥手,就打开了那用仙石铸成的锁扣。有这等能力之人,还需要来这里做狱卒?何况,她若真的冲你而来,为何在君子狱的时候不放你出去,那儿守卫松懈完全有可能出的去。”
李青听莫乐如此一说,心下便也起了疑心,道“那依你看,这……?”
莫乐冷冷一笑,道“如今你已经来到地下三层,即便你有能力突破重兵的把手,也一定记不得出去的路,会迷失在这炼狱之中。依我看,这女子有意让你去海底迷宫,去还是不去,取决于你。”
说罢,莫乐摆了摆手,回到了牢房之中,道“老夫还是习惯了这间牢房,即使它狭小,但至少安全。”
李青凝望了莫乐许久,有看了看前方朝自己招手的小狱卒,皱了皱眉头,向莫乐拱了拱手,道“感谢前辈忠告,晚辈还是决心一去,是成是败,是生是死,对我而言早已看淡。”
说着,他提起脚步,赶上了小狱卒。
望着李青奔跑的背影,莫乐的眼眶微微泛起一丝亮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他缓缓拿起怀中的葫芦丝,幽幽地吹奏了起来。
前方依旧一片漆黑,李青斗转起通明眼,照亮前方的路。小狱卒在一旁静静地走着,是不是侧过头来,看看李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你怎么知道我的。”李青道。
“你在风清国的事迹怕是没人不知道吧?把皇室闹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还把五个国师全部打败咯。”小狱卒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你还听说了什么?”李青的双眼投射出一道寒光。
“没喽,皇室早就把消息封闭了。我相信一定还有更经常的故事,对不对啊?李青前辈。”小狱卒侧过头来正视李青,二人四目相对。
李青能感觉到这小狱卒的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奇异气息,他试着都转内元试探这女子的实力,却不料半点线索也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
“月”
等了半晌,李青问道“还有呢?就月?”
“是啊,在我的家乡,名字一般只取一个字,这是一种习俗。”说着,月甜甜地朝李青笑了笑。
二人穿过长廊,走过隧道,绕过已经数不清第几个拐角,月才朝李青比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小步跑到一个烛台前,朝一个拐口探头望去。
“第四层了?”
“嘘!”月又把手指比在红唇之前,朝李青警惕地点了点头。
见着月朝自己招手,李青踮着猫步,鬼祟地走上前去,顺着月朝里探头看去。
眼睛里还未看到什么,耳边便已经传来令人心悸的叫喊声。这第四层与前三层最大的不同,便是少了一份诡异的寂静,多了一份震耳欲聋地嘶喊声,一种仿佛撕心裂肺一般的嘶喊。
“这是在用刑吗?”前方一片漆黑,李青不敢冒然使用通明眼,只能弱弱地问上一句。
月摇了摇头,然后小步地朝黑暗里走去。李青眉头一皱,便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蹑手蹑脚,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就在这时,一面一股强风袭来,差点儿没让李青叫出声来。因为这阵强风寒冷刺骨,仿佛夹带着细小地冰晶一般。
月身子一哆嗦,回过头来,道“这第四层叫蹲峰狱,是由上古寒冰配合仙石所铸,这不大的牢狱中,足有百座冰峰。”
李青瞪圆了眼,惊呼道“什么!百座冰峰,这风清炼狱是怎么做到的?”李青不禁赞叹这造狱之人鬼斧神工之技。
李青激动之余不禁提高了几个分贝的音量,月赶忙用手捂住李青的嘴,小声道“小声点啊,这要是被听到了,我们可都得跟这么冷的冰住一辈子呢!”她长长地睫毛扇动几下,凑上前来,轻声道“传说这风清炼狱并非人所造,而是仙!听说最早是用来关妖怪的!”
就当李青再次要睁大眼之时,就见月正朝他眨着眼睛,心下便觉得自己被耍,白眼一番,道“离我远点。”
李青这么一说,月脸颊便泛起一阵红晕,赶忙收起身子,向后退去,低下头急促地呼吸。
李青凝视着月,脑海中浮现出刚才的一幕,二人几乎竟有一拳之隔,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月的心跳,呼吸,和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想到这些,李青的脸也开始发烫起来,咽了咽口水,道“我们还是快走吧。”
月赶忙点着头,向前走去。
前方仍是一片漆黑,并且时时有一阵又一阵的冷风袭来,穿过皮肤渗入五脏六腑之中,冻得李青连连发抖。
“怪了,我这三阳之体,早已度过赤炎之身的人都觉得寒冷无比,这小妮子怎么像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李青细看着前方健步如飞的月,心头大起疑惑之情。
二人在黑暗中行走了一个多时辰,每当李青要使出通明眼之时,月总会恰时来到身旁,朝他拱鼻子,示意不要随意使用通明眼。
又过半个多时辰,二人几乎没有多说半句话,唯一的交流便是李青不耐烦地询问还要多久才到。
终于,月停下了脚步,朝李青指了指前方。
李青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眼前一片模糊。他揉搓了下眸子,定睛看去,就见前方一片血红,混杂着参差不齐的黑色岩石,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这……这里是第五层?”李青指了指道。
月摇了摇头,朝李青嫣然一笑,道“第六层。”说着,她抬手,朝李青比了个“六”的手势,高高地扬起白皙地脖子,挺起胸脯,像是一只骄傲的天鹅。
“到六层了?怎么就到六层了呢?”李青又是喜又是疑,四下看着,竟没想到不知不觉之中,他们竟然穿过了五层,直接来到了第六层。眼看传说中的海底迷宫就要出现了,心中涌起一丝兴奋之意,满是朝那片血红跑去。
“快停下来!”
月尖声叫道,喝住了李青的步伐,他茫然地转过头来,道“怎么了吗?”
月缓缓走到李青身旁,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小石子,然后领着李青,朝前走去。
眼看血红越来越近,李青定神细视,不禁胆寒起来,就见这血红颜色乃是一片又一片坑坑洼洼的血池,弥漫着一股弄弄地血腥之味。面上气泡翻涌,每每一个气泡破裂,不带声响,却散出一丝黑气,这些黑气浮向空中,转眼便钻进两边的岩壁之中,再渡上一层黑漆。
李青咽着口水,注视着月将手中的小石子往血池中一丢。小石子落在池面上竟没有下沉,而是仿佛一片枯叶一般在血池面上来回摇摆。
刹那间,就听“嗤”的一声,小石子仿佛被腐蚀一般,瞬间化作一股白气,消失得无影无形。
“这池子有毒?”李青惊诧道。
月摇了摇头,轻咬下唇,道“不,不是的。我可以感觉到这绝非一般的血。”说到这里,她美眸一阵灵动,缓缓眯成了一条线。
“他们既然被关在血池下边!”月惊呼道。
“你说什么?什么被关在血池下边?”李青一面问着,一面试探性得朝血池中看去。但除了深不见底的血红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李青楞望向月,道“你。。你都看到什么了?”
“那些犯人。”月仍旧眯着双眼。
“你怎么看到的?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到?”李青疑声道。
月缓缓将眼睛恢复正常大小,叹声道“这第六层混沌狱我也是第一次来,没想到这些犯人竟然被关在这血池的下边,哎,皮肤都被腐蚀烂喽。”说着,她摇了摇头,朝前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一旁呆若木鸡的李青。
“我说月,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我李青自认修为还可以,可都看不见你所说的这些犯人,你又是如何看见的?”加上先前莫乐警告的一些话语,李青心中大起疑惑,但当下却不想追问或戳穿些什么,而是静静地看着月,听她是如何回答自己的。
二人对看许久,月耸了耸肩,摊手道“不知道啊,我想看就看见咯。”
第八十四章:海底迷宫(中)
李青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不敢小看眼前这个名叫月的女子,即使她外表再乖巧可人,人畜无害的摸样,也丝毫不敢大意。说不准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她所杀死。李青坚信,她有这个能力。
“糟了?哎呀,我不知道怎么去那道哦~”月扁着红唇嘟囔道。
“什么!你不知道还带我来?”李青气不打一处来,实在拿这个女子没有丝毫的办法,只是独自叹气。
此时此刻,月像一只地沟里的老鼠,顶着琼鼻四下嗅着,两眼微眯,皱起柳眉,似乎所有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灵敏的鼻子。
下一刻,她兴奋地跳了起来,指着一处血池高声道“在这呢,在这呢!怎样,我还是发现了!厉害吧?”
李青没有理会他,白了一眼,朝那处血池看去。果不其然,那血池直径不过几尺,与其他各处的血池截然不同。他凝神一看,就见那血池面上水平如镜,倒也不像其他的血池总是冒着气泡。
“你确定这里可以通往海底迷宫?”李青疑惑道。
月睁大眼,摇晃着脑袋,道“不是啊,但这里可以通往第六层的牢房,相信到了牢房找个人问问,一定能知道海底迷宫的入口的。”
李青的额间滴下一颗汗珠,瘪了瘪嘴,便照着月的指示伸手朝那血池探去。浑浊的血水夹杂着一股浓浓地血腥味,冲入鼻尖,使人很是难受。但心怀重任的李青还是毅然决然地将手在血池中捣鼓了几下,转头看向月,道“你确定这里能下得去?我的手可都摸着底了!”
月柳眉一皱,在血池周遭来回蹦了几下,叉腰道“一定能下得去的,这里土地松软,定是被开垦过的,要不李青前辈你……跳下去试试?”她翘起一只玉指在李青的背上戳了戳。
“你疯了吗?让我跳下去?你方才不也见到了?你那个小石头都被腐蚀了,何况我这个肉身之躯!”李青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眼前的月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并且正用眼神示意着自己在血池中捣鼓的手臂。
“咦?为何我的手在血池里竟然没事?莫非真如这妮子所说,这里可以通往第六层的牢房?”
就在这时,李青感觉身后一股力量的趋势,腰间一通,整个身子向前倾倒。茫然间回头看去,就见月正捂着嘴朝自己笑着,一只脚高高抬起,还未放回去。
“你!”
李青已来不及朝月咆哮,身子已经整个落入了血池之中,血流涌起瞬间将他的身子吞没其中。
腥臭的血水汹涌地灌入李青的口中,鼻腔。使他丝毫不得呼吸,四肢挣扎间摸到了一块光滑的大石。由于血水浑浊,无法睁眼。在看不清周围之际,不经意间朝那大石微微用力。
就听“咔”的一声,那块大石向里凹了余寸。李青一惊,忙是再使一劲,又听“咔咔”两声脆响,整块大石便朝里凹陷进去,撞出一道强光,射了出来。
李青一喜,探身向前,顺着那光游去。只听“嘭”的一声,李青感觉面前一道薄膜正被自己穿过。
下一刻,一番崭新的洞天显现眼前,万丈悬崖拔地而起,四面峭壁凌厉,秃鹰悬空,枯树遍野。
“这里就是第六层的牢房!”李青惊叹之余,便猛然觉察到自己正身处万丈之高的悬崖之上,待身后的薄膜与肉身完全脱离之后,一股强大的失重感顿然袭来,整个人从空中落了下去。
“啊!”
李青的身子急速下坠,耳边风声不断,参杂着秃鹰的孤鸣,在不到片刻的功夫摔进了一片枯树林中。
月跟着从高空缓缓降落,仿佛仙女一般,脚下无莲台,青云,却能如履平地。落在地上不起一丝尘土。
她抖了抖裤腿,四下看了看,高声呼道“李青前辈~李青前辈~你人去哪啦?”
“在这呢!”李青没好气的道。此时的他正被吊在一颗枯树之上,树枝勾住他的领角,藤脉捆住了他的四肢,远远看去,就像一直别人拎起的野兔子。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月捂着肚子笑弯了腰,时不时用手指了指李青,很是调侃。
李青眼皮一沉,斗转内元,两道白气顺着脚跟涌起,在空气中挥舞两下,消失不见。而束缚住李青支脉的枯树便在瞬间被劈成数块。
“呀,好厉害啊李青前辈,你这是内元之力吗?”月瞪圆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青看。
“这……这……”李青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回答他,这女子极为神秘,且修为不低。又怎会连内元之力都不知晓?但此时此刻她一脸好奇的摸样,倒正有些天真无邪的感觉。
“好了,你快看看,这是哪?不是说是第六层的牢房吗?别说牢房了,连个帐篷也没看到。漫山遍野除了这天上飞的光头鸟儿,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李青指了指天际盘旋的秃鹰,不由得深咽口水。
天际之上一片漆黑,没有白云没有星辰明月,可却足有万丈之高。若不是自己的意识不断的提醒,李青还真觉得自己此时正处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
“人?喏~那不是人是什么?”
“什么人?哪来的……人。”李青哑然而止,眼前那柱被自己内元之力斩断的枯树中,正镶着一个仅仅裹着一条裤衩的中年男子!
“这……这树立既然有人!还是镶嵌着!”李青此时除了“镶嵌”外,找不出第二个词语来形容眼前所见的一切。
这中年男子,皮肤焦黑,像是被惊雷劈到一半,乱发错综,双目紧闭,除了小腿还在若有若无的抽动外,活像一具死尸。再一细看,便不难发现,这男子身上的每一处皮肤都紧紧与枯树相连,融为一体,仿佛他就是树,树就是他。
李青这一个大男子见到这一景象都不经胆寒,而月却是一脸兴奋,蹦跳上前,蹲下身子细细打量起这个嵌入枯树里的男子。
“李青前辈,你说他是活的还是死的呀?”月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指轻轻戳动着那焦黑男子的皮肤。
“呀,好冰凉!”
李青皱起眉头,心头涌起一丝恐惧感,他赫然的觉察到这个树洞男子身上已经没有一丝生气,但却依然能见到他的肉身正在抽动。
“活死人,这绝对是一个活死人!”李青摇着头,向后退着,不料撞到身后一株枯树。
“咔嚓”一响,那株枯树便向后倒去。枝干落到地面上便碎成了粉末,仅仅只有树干在地上滚动着。
树皮与地面摩擦脱落,露出一个光滑的表皮,细细一看,正是一个人的皮肤!
李青瞪大眼睛,屏息凝视,就见这株枯树之中竟也存这一个活人,腿部抽动,没有一丝生气,除了皮肤略微有些白皙外,与先前那个树洞男子一般无二!
“难不成,这枯树就是牢房!而这些人,就是犯人!”李青惊呼道,心头涌起一丝恐怖的念头。此时,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这阴森的枯树林宛如一望无际的坟场,埋葬着一个又一个活死人!
“呀~又一只~!”月惊讶的朝李青这边跑来,蹲下身子,饶有兴趣的在那具新的“活死人”身上戳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所有的犯人都被关在树洞里?而且,很显然,他们都死了,可为何还能动!”李青不停念声问着。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他们的元神都被吸走咯。若是被吸了魂魄,凭借能被关在混沌狱修为,顶多算一个行尸走肉,到也不至于这样。”月嘟着嘴,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李青惊诧地看向月。
“想知道就能知道咯。”月说着,便又朝李青投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李青四下看着,心头开始不安起来,道“那你说,他们的元神是被谁吸走的?”
“妖咯,还能有谁?”这些看似不可思议的话,在月的口中总是不值一提,轻描淡写,似乎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恐惧的摸样。
“这里有妖?”李青说着,便想起在昆仑狱中,莫乐告诉自己的话,不禁毛骨悚然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李青问道。
月鼻哼一气,缓缓站起身子,双手叉腰,四下看了看,信誓旦旦地道“找海底迷宫的入口呀,我能感觉到它的气息。”
“在哪?”
月指了指西边的尽头,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
李青朝月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气声道“这要走到猴年马月?都看不到边际,你确定那里就是海底迷宫的路口?”
月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朝李青道“是的,我能感觉到它的气息。”
李青淡笑一声道“一个海底迷宫的入口你都能感觉到气息?开什么玩笑?”
月扁了扁红唇,道“是妖气。”
李青愕然立于原地,神情木然地看向西边,催动体内内元之力。陡然之间,他的眼前清楚的看见,就在那西方的尽头,一团巨大的黑气盘旋上空,张牙舞爪,仿佛顷刻间便能将一座城池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