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个妖人,自然就是刚刚汇合的蒙耷和宿鼎等人,他们身穿黑衣,头戴斗笠,打扮成江湖隐士,耐心地等待着黑夜的降临。
童云暼了六人一眼,把玩着酒杯,问道:“天儿,你对妖族何看?”
童小天心中莫名浮现出一名少女身影,黛眉俏目,玉手红颜,还有那句,“小兄弟,我叫翡翠,你叫什么?”。
蓝幽梦见童小天楞了神,一拍他肩膀,“想什么呢?你爹问你话呢。”
童小天惊醒,“哦”了一声,“孩儿觉得,世间万物并无绝对的善恶之分,不论何生灵,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妖族中也必有好人,不能单纯以外貌或物种论善恶是非。”
童云一惊,心想自己这个儿子果真颇有慧根,道:“那你看这六个妖人是好是坏,该不该杀?”
童小天面露犹豫,为难道:“这……,孩儿不曾见他们做何伤天害理之事,怎可有杀人之心?”
童云抿了口酒,淡笑道:“如若见到了,就可有杀人之心了吗?但人死不能复生,你即便杀了他们也已于事无补,不过是发泄心中愤概罢了,爹说的可对?”
童小天心中震动,思索道:“爹的意思是说,先下手……为强?就可拯救无辜的人,可……”
“可什么?”童云询问。
“可是,这般不问青红皂白肆意杀害,那岂不是和为非作歹的妖人无异?”童小天正义凛然道。
童云不置可否,笑道:“好,来,陪爹喝一杯。”
蓝幽梦疑惑地看了一眼童云,给小雨夹了一块醋溜鱼片。
日落西山,晚暮斜阳,昏黄温暖。蓝幽梦为了讨好童小雨,四人又去了轻吟阁听琴,小雨天生拥有“绝对音感”,在蓝幽梦的教导下,四岁时就开始弹琴,小有成就,故最喜欢听琴,她只要听过一遍的曲就能烂熟于心,能一次弹下来,一音不差,当真是厉害。
琴音缭绕,婉婉动听,似水年华,如梦如幻。众人一时都听痴了。
而六道人影已经赶去了平凡村的路上。
“八太子,为何现在就急着动手。”其中一人问道。
“我心不安,恐事有变,速战速决。”宿鼎心神不宁地说道。
“好”五人一同应声。
一曲罢又上一曲,铮铮铁马,万里过江,波澜壮阔,激昂澎湃。
“好!”下面响起阵阵欢呼和络绎不绝的掌声,童小天也兴奋地拍手,小雨咯咯直笑。
六人来到村口,二十来口的人家,平矮的土房,简陋的栅栏,破旧的纸窗,一口口灰黑的烟囱吐着炊烟,袅袅冉起,一两头瘦猪在脏乱的圏子里哼哼地叫,拉石磨的驴子不情愿地转着圈,摇头摆尾,咴咴乱叫。三两个孩童还在草地上欢快奔跑嬉戏,男人牵着水牛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女人拿布温柔的帮自己男人擦去一头的泥泞汗水,婆婆叫唤着自己的孩童回家吃饭啦,欢快的童声萦绕在平凡村上空。
宿鼎眼珠流转,血丝密布,吐出个字:“杀!”
六人同时向各自目标飞射而去,杀声四起,尖锐的爪子狠狠地插进一个个不论老人,妇女还是孩童的脑袋,一瓢瓢的鲜血泼洒了出来,顿时染红了原本枯黄的地面,妖艳了天边的夕阳。
琴音又转,急急促促,紧紧张张,天地肃杀,萧瑟悲凉。
童小天听得入神,心有所触,流下了一滴眼泪,茫然间擦去,怔怔出神,但见现场,无一不梨花带雨,潸然泪下。
“想不到,这偏僻之地还能有如此琴音高手,小雨,你该多向那位姐姐学习。”蓝幽梦对童小雨说道。
童小雨点了点头,眼中激起一股兴奋之情。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吧。”童云轻声道。
天色渐渐灰暗,通往平凡村的小径上,童小天不知缘由地心绪不宁,沉默地看着前方,恍惚间觉得有张牙舞爪的鬼怪窥视着他,莫名的紧张随着他的拳头,越攥越紧。
临近村口,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漂浮在空中,童小天如雷劈中,不顾童云的阻拦,疯狂地跑向村去。只感觉越来越浓郁的血味堵塞喉咙,刺鼻得难受,黑暗在此刻降临。
童小天毕竟有着灵现中期的修为,视力非比常人。
只见一具具熟悉的尸体躺在血泊之中,身首异处,面目惊恐,脖口甚至还流着滚烫的鲜血,女人的尸体*裸地插在栅栏里,面目全非,胸口破开了一个浑黑的大洞,心脏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应该是黄大哥的尸体吧,还依稀地记得小时候,黄大哥爽朗的笑和*的手,总喜欢抱起我来用那满脸的胡渣磨蹭我的脸,每次都被逗得咯咯直笑。他还说过,等他以后老了,让小天给自己送终,如果他有女孩,小天一定要娶她为妻,好好待她。
可此时他身下三岁的女儿已被开膛破肚,她的脸上甚至还是安详的,微笑的,她可能只是在酣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惨遭了毒手。那是村长大伯吧,他最心爱的拐杖此刻正插在他的胸口,还记得他慈祥的面容,语重心长的教诲,给小天讲他生平趣事时会微微激动颤抖的双手。
草地上三四个孩子的尸体已没有了血肉,剩下几具零碎的骨架,他们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啊!
疯狂,无声,嘶吼,无用一股股细小的血河汇聚,流着流着,流到了童小天的脚下。
六个黑衣人影出现,其中两人还拿着血肉撕咬着,高大的蒙耷面露怪相,舔了舔*的舌头,恶声道:“就等你们一家了,现在,太子我要吃活的!”
童小天只觉得五雷轰顶,目眦尽裂,眼角流下两道血泪,重重地跪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头喃喃自语:“六个!六个妖人!!是酒楼看到的六个妖人!!!是我让爹爹不要杀他们!是我放了他们!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村里人才会死!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如果我不那么自以为是!如果我让爹爹杀了他们!村里人就不会死!不会死!他们都是与世无争普通的老百姓啊!为什么!为什么!都是因为我!!啊!!!!”
“砰——砰!”九幽黄泉,无边地狱,那仿佛来自黑暗深渊的悸动,在此刻苏醒,一股凶煞戾气如群魔乱舞,万鬼齐颤!
童小天霍地站了起来,面目狰狞扭曲,全身青筋暴起,瞪圆的眼睛血光笼罩,鬼王镜不知何时已执在手中,仿佛配合主人的异样,镜背上四头恶鬼眼珠亮如鲜血,镜面鬼气凛然,染黑了手臂。
六人一惊,不曾料想面前的小子突然这般鬼样,但身负不俗修为,又岂会真怕了一个十岁的小儿。
“八太子,我去宰了他。”其中一个黑衣人露出血口,说道。
“好。”宿鼎眼睛一缩,定睛看到童小天手中的鬼王镜。
黑衣人一个身影就临近童小天,染血的利爪夹杂着破空之声直取命门,童小天吼出一声怪叫,浑然不顾要害,拿着鬼王镜就向前砸去,一团黑光自镜面诡异射出,形成一道光幕和黑衣人激烈碰撞在一起。
“叮!——”
黑衣人心神跌宕,仿佛魂魄要被吸食了去,本已轻敌,大惊之下,倒飞而去。而童小天修为太低,一个冲撞下也飞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童云一个闪身接住了童小天,连点三指,让其暂时昏迷了过去。
蓝幽梦见此场景,先蒙住了童小雨的眼睛,让她乖乖站在后边不要看,童小雨聪慧有加,哪里会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早已吓得表情僵硬了,只是愣愣点头,躲在一边,泪如雨下。
回想起和小玩伴的开心打闹,和叔叔阿姨的调皮捣蛋,她更伤心地哭泣道:“不要,以后小雨会对你们好,你们不要走,不要走!”
蓝幽梦深吸了气,再缓缓吐出,腾地一下,怒发冲冠,几乎化为实质的灵力轰得一声爆出体内,手中多了一把流光溢彩的仙剑,指抚剑身,仙剑轻鸣,雀跃,仿佛老朋友相见,“鸣雪,你也兴奋了吗?那就——杀吧。”
六人大惊失色,没想到会遇到修仙高人,宿鼎心里一沉,当机立断,不顾五人,就欲逃窜,一股令人窒息的灵压轰然袭身,顿时伏倒在地,原形毕露,尖脑鼠嘴埋进了土里,那是无法睥睨的强大,那是无法反抗的威严。
另五人也被这恐怖的灵压压得喘不过气来,面色惊恐诧异,眼神绝望。蓝幽梦仙光萦身,一步步走了过去,怒火焚烧!仙剑挥舞,把五人立马碎尸万段,抽出了他们的元神,禁锢。
然后她解开了宿鼎的束缚,当先斩落他的一只手臂,宿鼎面色吃疼,竟也不出声,只是眼露恐惧,还算镇定地说道:“仙子如此手段,何必和我们小辈一般见识,我父王正联合两族直奔风城,仙子可以和我父王见识一二,啊……”又一只手臂被斩落。
“就你那父王还有资格和我见识?”蓝幽梦不屑道。
“仙子既然如此狂傲,又何必消遣我等微不足道,不如放……啊!!”
蓝幽梦怒气上涌,一剑又一剑削掉宿鼎的身体,吼道:“放?!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你放了吗?!天性凶残!兽性难改!猪狗不如!你信不信我灭你一族!”
宿鼎被折磨得痛苦不堪,自爆了身体,元神从头颅窜出,被蓝幽梦一把抓住,“还和我耍阴招自爆?让你也尝尝被人肆意玩弄,任人宰割的滋味!”
宿鼎元神求饶道:“仙子饶命啊,饶命啊,放我一条生路。”
蓝幽梦冷眼漠视,拿出一个小瓶,拔开瓶塞,把六个人的元神收了进去,“直接灭了你们未免太过便宜你们了!这里面装的可是极其稀有的化魂水,它能慢慢化掉你的魂魄,直到七七四十九天后魂飞魄散,可是有名的修仙界十大酷刑之一。你们就好好享受吧。”
六人元神几欲自爆,但瓶中一股莫名的力量控制了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透明的化魂水淹没了他们,恐怖的惨叫声顿时在瓶中回荡。
另一边,童云怀抱着童小天,居高临下地看着另一伙刚出现在村口的黑衣人,正是帝彻带领的九个高手,来与蒙耷和宿鼎会合的。
帝彻刚一到,就感受到蓝幽梦恐怖的气势,再看着面前风淡云轻的童云,瞳孔一缩,心中悚然,懊悔不已,不该来的!
他有自知之明,在身后暗自比划了一个手势。
“前辈,我们这就离开,还请高抬贵手。”帝彻道。
童云笑笑,依旧凌空站立,道:“我童某可不是一个好人啊,呵呵”
帝彻和九个黑衣人突然向着十个方向各自飞掠而去,十道劲风夹杂着全身妖力翻旋。
童云只是伸出了一只手,朝着各个方向拍了拍。
隐约有半透明的晶线极快地幻离四射,仿佛某种秩序的力量,空间与空间瞬间挪移交换,十人只觉得头晕脑胀,身体扭曲,再一出现,又回到了原地,纷纷惊恐地看着童云。
帝彻眼中有股疯狂之火燃烧,十人瞬间狼化,现出本体,衣物撕裂。
十头巨狼啸天,呈包围之状,疯狂地撕咬向半空中的童云,领头的金色巨狼更是迅雷般扑向童云的脖子。
童云眼睛一眯,哼了一声,双指成剑,身影如风,简直就跟瞬移一般,残影重重,纷纷点在十头巨狼脖颈,再一用力,弧线一割,血光一闪,十颗狼头倒飞,狼身重重砸落地面。
十个元神顿时从狼身中窜出飞逃,童云嘴角一翘,挥掌一吸,纳入手中。
随即突然出现在蓝幽梦背后,塞进瓶内,轻声道:“刚到,一伙的,顺手灭了。”
蓝幽梦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无情地盖住了瓶塞。
童云深邃的眼眸凝望星空,叹气道:“也许,我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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