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在家里为老婆*办生日宴席,以往家境贫困,家里人谁都无心去理会这样的仪式。这次有所不同,一是老四自上次事后名声大噪,被一家建筑公司看中,请他来负责相关的工程,这一来他就变为小包工头了。公司待他不错,也不克扣工程款,老四立刻就赚到了钱,生活大有改善。二是李杨没有出事,这让李月十分欣慰,心情一高兴,坛坛罐罐的东西便被摆上了生活日程。
当晚在住处的院子里摆了两桌酒席,说是酒席,其实都是些家常菜,请的客人也无非是些同乡好友。当李杨把辛薇带进来时,在场所有的人都眼花缭乱、目瞪口呆。辛薇倒挺大方,跟着李杨走到李月面前甜甜地叫了声:“姐姐。”李月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忙不迭地答应着给她让座。辛薇挽着李杨,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这让李月和老四又是欣喜,又是纳闷,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李杨是烧了哪柱高香,才使得九天仙女下凡尘。
李杨的小外甥才五岁,一双大眼睛叽哩咕噜地看着辛薇,在旁人的怂恿下,小家伙跑过来乖巧地对辛薇说了声:“舅妈好!”一下子把辛薇和李杨闹了个大红脸。
席罢人散,李杨这才告诉姐姐姐夫,辛薇是曹院长的女儿。李月一听两眼放光,紧抓住辛薇的手不放,一连串感恩戴德之语汹涌而出,弄得辛薇很不好意思。末了,李月奇怪地问他们怎么会认识,李杨看着辛薇只是笑,一句都不说。
李月无奈地摇摇头,对辛薇说:“以后如果杨杨胆敢欺负你,你告诉姐姐,我饶不了他。”
辛薇看着李杨的窘样“嗤”地笑出声,“放心吧姐姐,李杨可没这个胆子。”
李杨看着辛薇,四目交汇,所有的言语,都包含在这无声的情意里。
过了两天,李杨接到福康医院的通知,成为医院的一名勤杂工。应该是曹院长关照的结果,他没有象分在住院部、门诊部的勤杂工那样又脏又累,只是做些烧水、扫地、搬运办公物品之类的轻活。
医院是一个相当复杂的是非之地,李杨正式上班的第二天就领教到了。这天下午,李杨正在烧水房内换开水,听到走廊外一阵嘈杂喧闹声,不禁探出身子,只见几个人簇拥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气势汹汹地往院长室冲去。李杨预感到不对,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几步赶过去。
这批人径直冲进曹爱华的办公室,大吵大嚷起来,周围办公室里的其他副院长、办公室主任等人纷纷赶来劝解,一时间,整层办公楼有如菜市场一般。
李杨站在人群后面,不一会儿他听出端倪,那两个女人是婆媳关系,年轻女人的丈夫车祸被送到福康医院,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尸体放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家属来收殓时发现死者的右眼不见了,马上责问医院,医院坚持说眼睛是死者发生车祸时被撞毁了,医院已将其清除。死者的创伤在头部偏右部分,送来时右半个脑袋和面部血肉模糊,死者的家属认为虽然脸部模糊,但从当时抢救时的观察来看,右眼并未受到损坏,医院将其清除未征得家属同意,要医院给个说法,双方各执一词,相持不下。
医院主管部门和相关的医疗仲裁机构最后裁定医院此举是职责和义务并无大错,过失之处在于没有通知家属,医院应向家属陪礼道歉,赔偿就不了了之了。死者家属不接受道歉,上诉到法院,最后法院的判决维持有关部门和机构的决定,死者家属气愤不过,情绪激动的几个人今天便直接冲进医院来找曹爱华算帐。
双方争吵愈加激烈,死者亲属中有两个人开始失控,突然间开始用力推搡曹爱华并动以拳脚。李杨一看不好,当下抢进去,双手齐出,分别扣住这两人的肩头,二人如遭电击,全身酸麻动弹不得。
“有话说话,这儿不是撒野的地方。”李杨喝道。
死者亲属看到李杨穿着医院的工作服,不知他是什么来路,但见已方最厉害的两个人被他倾刻间制住,其他人一时竟不敢上前,只是楞在原处。稍停片刻,年轻的女人和她婆婆“哇”地哭出声来,
“平儿,你死得好惨啊!可怜你死了还不能全身入土啊!呜呜……”
李杨不禁愕然,放开双手抱歉地说:“我别无他意,有话好商量,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
两个男人缓过劲来,一个人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李杨,“狗屁理,去问问这家医院,问问那些鉴定机构和法院,他们会给你说理?这个世道还让人活么?哪一天你要栽到这样的人手里,你就知道什么是理了。”
李杨想起自己的遭遇,顿时象挨了一闷棍,什么话也说不出。
年长的女人大概是悲伤过度,哭着哭着,突然晕倒下来,其他人一片混乱,曹爱华大叫送病房救治。
“滚,不要你假仁假义,我们走。”刚才说话的男人和其他人一边背起晕倒的年长女人,一边扶着哭哭啼啼的年轻女人摔门而去。
曹爱华和其他医院领导围过来,不住地称赞李杨并斥责那些人的无理取闹。
“好样的,小伙子,我没有看错你。”曹爱华拍着李杨的肩膀,不知为什么,李杨感到一阵的不自在,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开了。
以后一直到下班时间里,李杨都显得心事重重,直到晚上辛薇来找他。
细致的辛薇感觉到李杨的一丝异样,李杨没提白天的事,他不想让辛薇误解自己对曹院长有什么看法。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曹院长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再说权威机构和法院都裁定医院没有大的过失,可能是那些人有什么无理要求没达到而来滋事的。再说了,不管怎样这种事也不是自己所能管的,想到这里,他长长地出了口气。
“怎么了?”辛薇关切地问,
“没什么,可能是刚上班,有点不习惯。”
“自己注意些别太累着,慢慢就好了。”辛薇温柔地说。二人絮絮叨叨地闲扯着,不觉得九点半了,李杨忙把她送回去。李杨白天干活,晚上和辛薇在一起,有时在自己家,有时陪她逛逛商店、公园什么的,日子过得很是快活,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
这天下午快下班时,有一个和李杨同时招进来的,在门诊部内干晚班的勤杂工小郑找到李杨,说他晚上家里临时有事,想和李杨换个班,明天李杨的白班由他来上。李杨是热心肠,虽说这样晚上见不到辛薇,但毕竟是工友,平时里大家同病相怜,有了事情怎好推托,李杨马上答应,并给辛薇打了个电话说明事由。
门诊部的夜班从晚上七点到第二天上午八点,主要是应付夜间急诊,中间没什么事倒也可以睡觉休息。李杨干活之余,也和值班的医生护士聊聊天,晚上看急诊的人不多,眨眼间十二点了,柯阳回到小郑的房间里,准备打坐修习每天的功课。
正进入状态,猛然听到外面一阵混乱,有一群人脚步惶急地朝急诊室过来,中间夹杂着各种呼叫声。李杨知道有事情发生,赶紧起身出门,只见几个人年轻人抬着另外一个年轻人冲进来。被抬的那个人身上血流如注,虽然经过简单的包扎,但仍不停地滴在地上,从外面到急诊室拉出一道血线,令人怵目惊心。
来人一边走一边高喊:“救命,医生,救命啊!”
“怎么回事?”为首的值班医生问道,
“枪打的,枪打的,太可怕了……”来人语无伦次。
“快,送手术室。”医生指挥着,现场忙碌起来。伤者送进手术室后,从送伤者来的人嘴里得知,这伙年轻人在酒吧里与一个人发生争执,继而上升为殴斗,对方人少不敌,最后那人突然掏出一把枪,对着自己这边连放几枪,打伤人后逃离酒吧。
谈及时下社会,动不动就拔刀拔枪,人命案此起彼伏,治安状况堪忧。在场的人无不连连摇头,李杨看着那一条长长的血线,不禁皱起眉头。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手术室内紧张地抢救着,李杨和其他人正忙着收拾整理时,“哐”的一声,急诊室走廊的通道门被人用脚踹开,在场的人一惊,只见三个凶神恶煞的人闯了进来,为首的人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大吼大叫:“在什么地方?给老子死出来。”
走到近前,人们才发现这三个人每人手里都拎着一把枪,当下一片大乱,有陪伤者来的同伴认出三个人中有刚才在酒吧中争斗的持枪者,顿时脸色吓得发白,双手抱头蹲到地上。为首的持枪者*问一名护士:“刚才送进来的人在什么地方?”
护士浑身发抖,指了指手术室,三个人二话不说,直奔过去,又是“哐”的一声,手术室门被踢开,正在抢救的医生护士吃了一惊,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他们一下子懵了,搞不清是什么回事。
“滚一边去。”为首的持枪者命令道。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医生毕竟见过血淋淋的场面,稍显慌乱后很快便镇定下来。
“不想死的滚开,我们只要那小子的命。”
医生倒吸一口冷气,他从医以来见过不少挨刀挨枪的病人,但一个人已经受了伤而对方还追到医院里想要置人于死地的情景,他还是头一次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