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金虬的家中,金大富夫妇两人正坐在床边,相对无言,外面被金虬摧毁的屋门正在吱呀吱呀不住作响,更显得这屋中的空旷沉寂。
此刻天空中的月色已被乌云遮住,屋内也并没有灯烛亮起,两个人就这样沉浸在黑暗里,心头千般思虑过后,最后却只剩下阵阵的忧心忡忡,与无精打采。
“他爹,你说虬儿今晚会回来吗?”最后还是马小兰先打破了沉静,问道。
早年无子的经历,令她对金虬这个大山赠予的儿子更为疼爱,金虬小的时候,她一有空便将其抱在怀里,给他讲故事,带他看星斗,看着那一张普普通通的小脸咧嘴欢笑,没什么比这个更让她开心。
曾经她心中也曾有过畏惧,怕这个得之不易的儿子会有一日离去,直到金虬逐渐长大后,她的这块心病才算去了。但不想金虬长大时,竟真已到了离别时。
“不知道……”身边的金大富默然地摇了摇头,叹息道。
以前金虬顽皮时,总不过是在村子附近溜达,只要他出去,定可将金虬抓回来。但是现在,随着金虬拜金大山为师,一步步在村中崛起,带给他们荣耀的同时,也在离他们越来越远。
现在他前往的地方不是深山老林,便是蛮荒大泽,如他这样的普通人根本去不了。以前金大山在时,他们多少还有个盼头,指望师傅收拾徒弟,但是现在金大山也不在了,金虬彻底成了野外生物,他们根本就看不住金虬,几乎眨眼的功夫,金虬就会溜得踪迹皆无。
“那怎么办?咱们这一走,虬儿岂不是再也找不到家了?”马小兰伤心道,眼泪不禁掉了下来。
他们无法去寻找儿子,能够做的只有等待,但现在连他们也要被逼离开,她感到自己与儿子唯一的一点联系,似乎也被剪断,这一刻仿若生离死别。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老叔先前不是说了吗?先去各处躲一躲,咱俩就去大山的老屋,那里虬儿熟,只要回来定能找得到,不怕见不到!”金大富搂着妻子的肩膀,宽慰道。
马小兰不再言语,看样子是被说服了。
其实在夫妻俩心中,除了对金虬的思念,还有如村长等人一般对金虬安全的担心,这段时间他们就见了金虬三次,结果两次金虬都是身负重伤,看去小命不保。虽说由于他的古怪体质,很快又爬起来生龙活虎了,但夫妻二人心中还是不禁有些怕了,怕他再受伤。或许如村长所说,他现在在外面,更好!
“好了!小兰,也别难过了!咱们将家里的东西收拾一下,莫要等明天走时再忙乱!”金大富又道,马小兰点了点头,默默起身。
夫妻俩的东西并不多,只是片刻马小兰便将所有衣物叠放整齐,便留金大富一个人在这边装,她去了金虬的小房间收拾。
“虬儿……”才进去一会功夫,金大富便听到另一边传来她低沉的哭声。
“怎么了?小兰!”他连忙赶了过去,却看到马小兰正捧着一件小衣服落泪,那正是她第一次给金虬穿的那件小衣裳。
金大富一望,眼中顿时也感觉热热的,百感交集。
此刻,在小屋子的外面正有一双眼睛,同样也是雾水蒙蒙。
在忽悠走了金豹之后,金虬便回到了家,但今夜他有事在身,便没有直接进去,只是躲在门口望了金大富夫妇一眼,却不想看到了这一幕。
他所搅起的这场风波看来已真影响了很多人,连他的父母也已牵连其中,需要背井离乡,这一刻,金虬感觉到自己心中有愧。
但下一刻,他的眼睛中的雾水便消失了。
“爹,娘,你们放心!没有人需要背井离乡,今夜过后,所有的麻烦都会消失的!”他看着里面的两个人,在心中暗暗起誓,接着头也不回便向村外走去。
这时的他眼中已经投射出饿狼一般的光芒,全身的杀气内敛,向着红河谷的方向一路奔了过去,像一头原野中游荡的幽灵。
红河谷,大夏军营此刻灯火一片,远远看去像一团火焰,在虚空的河谷之中燃烧。
大夏本身崇尚玄鸟,据传玄鸟乃是天生的火焰灵兽,大夏人对于火焰自然很有感情,再加上此处的主将临洮修习的又是纯正火属性功法少阳火劲,自然更喜欢火气厚重的地方,手下人投其所好,自然将焰火点得越来越高,整个军营夜里比白日还要耀眼许多。
此刻夜已经深了,军营中大多数人已经歇下了,只剩下巡逻的和站岗的下层士兵还醒着。白日里军威森严的大营门口,此刻只剩下了两个身穿铁甲的士兵在把守,夜里无人察看,这两位也便懒散一些,将手中的钢枪放在了一旁,取下面罩,活动活动筋骨,开始有的没的拉话常:“我说老二啊!咱们这活真他妈就不是人干的,白天给人跑腿,晚上还得出来看大门,一天下来,他爷爷的!可累死老子了,真他娘的不划算!”其中一个士兵,伸了伸懒腰,抱怨道。
“大哥,谁说不是呢?这一天天下来,兄弟我肚子都快扁了!”另一个士兵也没好气地说道,忽然神色一闪,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大哥,明天可是个好日子啊!”
“怎么说?”先前说话的士兵正在拔腰筋,一听这话,懒洋洋问道。
“明天可是山里这群贱民上供的日子,说不得营里又能多几个妞,先前那几个去的日子长了,已没什么滋味了,兄弟可就盼着,能换换口味!”后面说话的士兵忽然提起什么有趣的事,眉飞色舞起来。
“我去!我还以为你小子要说什么呢?便是有新来的,也是先顾着将军统领他们用,能轮到你我弟兄,等轮到了估计也没什么滋味了!再者说,你我兄弟天天这样夜以继日,你老兄再去找女人,这身子倒是吃得消?”先前的那个士兵瞥了瞥嘴,嘲讽道。
“这个说的倒也是,便是好处再大也是上面的,关我们鸟事!”后面说话的这个士兵顿时也消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两人忽然看到有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正在向着便急射而至,“什么人?停下!胆敢擅闯军营,杀无赦!”两个士兵的反应倒是不慢,先前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立刻便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将兵器捞在了手里,便向前面刺去,却不想被那人轻轻一晃便闪了过去。
两人心中一惊,便要招呼里面的巡逻队。
“两位大人,在下没有恶意,还请大人不要怪罪!”却不想那个身影向后闪了闪,和两人拉开了距离,这才向两人抱拳行礼道。
这时两人才看清此人的面貌,只见其身体消瘦无肉,面相黝黑普通,似乎是在哪见过,但一时却也想不起来了。
“小子,深夜来营做什么?说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来,太爷这便送你去采石场!”眼前这人还是个少年,似乎也不过十岁的模样,瞬间两人便没了示警的心思,若是为了这么个小东西,把别人叫来,还不知道以后得被同伴们怎样笑话。但先前两人也被吓得不轻,这口气自然也是要出的,当即便提着钢枪大吼道,只要对方反抗,就直接拿下。
“两人大人勿怪,我是见夏堂大人的!”来的人是金虬,金虬显得十分慌乱,说道。
“夏堂大人是什么身份?其实你这种人说见就能见的?还不老实,大爷这就送你去采石场,让你知道厉害!”其中一个士兵立刻大笑一声,提钢枪就上来了,准备将金虬拿下,直接押去采石场,好好料理他一顿,出出恶气。
“大人,是夏堂大人说的,我若是寻到了好东西,就让我来找他!我没有胡说!”金虬更显得慌乱,却在大声叫唤着。拉他的那个士兵怒火攻心,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拽起他就走,但另一个却起了心思。
“大哥,先等等!万一这家伙真是夏堂大人交代下来的那人,岂不是糟糕?”那人连忙拦住了金虬和同伴。
“怎么?老二,就这种货色,会是夏堂大人要找的人?”先前的士兵鄙夷道,但还是松开了手,将金虬丢在了阻拦的士兵面前。
“小子,我且问你,你是如何认识夏堂大人的?说实话,敢骗我,倒是就将你剁碎了喂狗!”士兵老二并不理同伴,将金虬落在身前问道。
“小的不敢,他不久是这么回事吗?……”金虬似乎被吓怕了,立刻老实交代,将他上次与村长一同来,将妖兽皮赠与夏堂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遍。
两个士兵静静听完他说得一切,脸色都有些变了。“老二,你觉得他说得是真的吗?”其中一个士兵小声问道。
“听着不像是假的,这事不能不报!”士兵老二小声回道,接着对金虬道:“小子,你先等着,我去……”
“小子,你是不是上次去过教武场?”士兵老大忽然大声叫喊起来,他终于想起金虬是谁了。
“大人,是我啊!当时我还挨了咱大将军两拳,那可疼死我了!”金虬立刻就是一脸贱样,有些讨好地说道。
“还真是你!”两个人眼中都放出了光,围着金虬转了几个圈,好似看到了稀世珍宝一般。
“这事大了,必须得去禀报!”士兵老大道,老二也点了点头,“小子,你等着!我这就去禀报!”说着,他便兴冲冲跑进了军营里去。
他去得快,回来得更快。
“夏堂大人愿意见你,随我来吧!”回来,士兵老大便招呼金虬入营去,金虬自然不会抗拒,道了声谢,便跟着进去了。
上次已经来过了一次,这次算是轻车熟路,军营中的弯弯绕绕还是那样,当经过那一处崖角的时候,金虬看到采石场中仍旧是火光一片,那些已被降级为奴隶的人还在劳作,却没见上次见的那个老头。
至于那个老头去哪了,金虬虽不是不是身在此处,却也猜得差不多,心中却没有上次那般的巨大波动,只是平静看了一眼,便跟着士兵老大过去了。
“大人便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很快便到了夏堂的那一座营帐之中,士兵老大并没有进去,指了指营帐对金虬说。
金虬不再说话,直接向营帐中走去,而士兵老大则神情复杂,向别处走去。
帐篷中已点起了两盆篝火,但还是显得有些黑暗。在最上方的位置处,夏堂正穿着睡衣半坐在座椅上,端着一杯酒正在独饮,赤裸的双腿翘着二郎腿,不住摇晃。
“小的见过夏堂大人!”金虬入帐后,不敢去看两侧,乖巧地跪下,小心行礼。
“听说你这次又找到了好东西,要献给我?”夏堂饮了一口酒,低眼看了一下金虬,然后说道。
“是的,大人请看!”金虬说着,小心解下了背后的包裹,递给了夏堂。
夏堂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当即便接在了手中,小心翼翼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截儿臂长短的苍黄色枯骨,还有着一层浅浅的枯黄筋膜在上面覆盖着,十分普通。
“这是……”夏堂用手小心翼翼拿起,用手敲了敲,又小心翼翼闻了闻,脸上忽然浮现出一阵狂喜之色,迅速又收敛了起来,又小心翼翼将枯骨包好,唯恐给人看到一样。
“这五级妖兽的臂骨倒也难得,乃是炼制兵器的上好材料!这东西大人我就收了,说吧!你想要些什么好处?”得了好处,夏堂的脸色立刻就好了,连忙招呼金虬靠近些说话,并准备给他好处,虽已知道金虬会要什么,但还是问道,显得大气些。
“启禀大人,小的想要请大人赦免本月供奉!”送出去的东西是什么,金虬心里清楚,那是黑暗魔虎的一截臂骨,他虽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但那几头畜生生前的厉害他还是知道的,应该很值钱。一见夏堂的模样,他便知自己没猜错,当即大声道。
“是免你一族的供奉么?这事好说,我明日便去与将军说说……”夏堂笑着答应道。
“不!小的是想请您赦免盘龙山所有人的贡奉!”但不想金虬语不惊人死不休,差点就把噎死。
“小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若敢调侃本大人,明日便是你族的覆灭之时!”夏堂的脸色立刻便沉了下去,大声斥喝道。
“小的知道,大人请看此物!”金虬倒是好不慌乱,当即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包裹,双手捧着,呈给了夏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