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匈 器(一)
伽蓝青灯2015-10-27 12:124,446

  清晨时分,刘铁弗、胡燕飞来到了那位自称“土方”老人居住的房屋之前。刘铁弗并不急于去敲门喊人,而是绕着房屋的一圈慢慢的踱步观察。与村庄内一般桦木房屋不同,这一户的围墙是用花岗岩石作为基体,采用泥土作为粘合剂而筑成的,而高度也至少在两米以上,从外边很难看到围墙内的景象。远远望去,便显得与众不同、与周围的房子格格不入。以刘铁弗的步伐,基本匀速环绕,差不多也需要近两分钟的时间才能绕上一圈。粗粗估算,长至少六十米有余,而宽也得在五十米开外,占地相当可观,作为独居老人来说,面积大的有些惊人了,更彰显出主人非同一般的经济实力。最让刘铁弗吃惊的是,围墙周回一圈,竟然是标准的“甲”型轮廓,突出的那一块自然成为正门的引道。这一熟悉的特点,让刘铁弗更加胸有成竹。心中已然十拿九稳的他,平复了一下紧张而又激动的心情,拉着胡燕飞通过引道来到了正门外。

  拾起锈蚀严重的门环,刘铁弗礼貌的“铛、铛、铛”三声敲门,然后便是局促不安的杵在那里,不断搓着手掌,等待里面的响应。二人足足等了有一分钟左右,才听到院子里好像传了了步履蹒跚的脚步声,向着门这边缓缓走来。对方甚至没有一句询问,直接便打开了左右两扇木门。

  有些唐突的,一位着装甚是怪异的老年人毫无防备的映入刘铁弗和胡燕飞的眼帘:老人戴着一顶造型很奇特的尖顶毡帽,毡帽的下端是两条长长的束带,紧紧地在下颚上打了一个结系在一起;上身穿着一身很不合时宜的袍子,好像那种丝绸缎面的料子,袖口处和领口处十分宽松;裤子是那种跨腿宽大、跨脚紧收,跨面用毛巾一样的布料缝制而成的;鞋子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是那种内衬毛毡、外裹皮革、最外层缝丝绸的靴子。尽管老人戴着帽子,还是可以看出他的发式是将额头、两鬓的头发都绺梳向脑后,在末端束了一个个小结。有点像蒙古族男人的那种小辫子一样。整体看上去,老人好似从古代活到现在的活化石一般,却又说不好是哪个朝代、哪个民族的典型装扮。

  老人的骨骼精奇、身高和四肢都很修长,肩部出奇的宽,看上去好像带着北美橄榄球比赛的防撞护具一般。阔脸方鼻、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却又面带友善的笑容看着他们。从鬓角一直到嘴部的四周,都是花白的络腮胡子茬,能看出有些日子没有修剪了。让刘铁弗有些纳闷的是,他这些日子听到的那些故事中,关于这位饮食起居颇为神秘的老人介绍里,并没有关于他奇装异服的部分。偶尔有幸见过他的人,都没有关于他装饰方面的格外描述,难道他今日有意打扮成这副模样?胡燕飞倒是觉得,这位老人的眉角神色中,与刘铁弗倒是有几分相像,心中不免一惊。双方就这样,互相打量着、却又没有半点只言片语要对话的意味。老人往后一退,伸出蒲扇一般的*手掌,向里一让,意思倒是让刘、胡二人进来说话。稍微有些犹豫,不知这院内是否机关重重、甚至会让他们九死一生,刘铁弗还是拉着胡燕飞迈进了门槛。老人随手关上了门,用门闩紧紧插住,这到让二人些许心有不安。

  “刘铁弗、胡燕飞,你们好,我们终于见面了。终于等到了今天。”老人首先说出一句话,让胡燕飞差点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好在刘铁弗心中早有准备,握住胡燕飞的手暗自发力,紧紧的拽住了已然魂飞魄散的她。强行挤出一丝笑容,礼貌回应道:“土方老人,我也盼了好久,终于能在今天有个了断了。感谢你在过去一年里,对我们‘无微不至’的关照。”土方老人听到这里,爽朗大笑道:“哈哈,说得好,说得好,确实是无微不至。”

  说话间,刘铁弗已经迅速打量了这院内的一切,包括房屋的分布、视野内能看到的装修风格。如果用一句话概括院内的景象,那就是:感觉进入了天朝最为知名的陕西省历史博物馆一般。除了院内坐北朝南的正房,以及一东一西两个偏室还算正常之外,其余四处、各个角落摆放的物品、器具俨然一座小型博物馆。北面正房门口旁的镶嵌绿松石饰件的架子上,是一个铺首兽耳的铜盆;一个镶着彩色玻璃珠的包金银壶,随意的摆放在东侧偏室的窗台之上;一堆堆的陶容器、鎏金杖、青铜辘和铜腹,随意的堆放在西侧偏室的门斗旁;院内还随处可见各种铁杖、青铜鱼鳞甲片,和半兽半人的格里芬青铜小雕像。如此多的在博物馆才能见到的“高仿”文物,让刘铁弗和胡燕飞觉得这个院子就仿佛一个陪葬品极其丰富的贵族墓葬一般。

  看到两位年轻人有些愣神,土方老人并不感到意外,让他们尽情咂摸个够之后,推开北首正房的房门,撩开皮革门帘,示意让刘、胡二人进来说话。早上的阳光格外明媚,正南正北朝向的房屋之内,采光也格外的好。二人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房间之内的整体装饰风格,充满着浓郁的游牧民族风气。墙上到处悬挂着色彩斑斓的织锦挂毯,各种动物头骨图腾时时映入眼帘。但最最醒目的,是挂在北面墙壁窗户旁边的一字排开棕色皮囊包,一个个镶金流苏,开口处是半人半兽的动物,呲着张开的金属牙齿,让刘铁弗胡燕飞看上去颇有些眼熟。胡燕飞细细数了一下,总共是十个皮囊,却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老人挥手让二人坐下,坐在一个个烫绒鎏金的垫墩之上,八方桌上已然摆好热乎乎的三杯马奶茶。老人自己也缓缓坐定,刘铁弗注意到他在坐到垫子上的一瞬间,脸上划过一丝不易觉察到的痛楚蹙眉,但很快舒展开来。三人都已坐踏实,老人一挥手,指向桌上的马奶茶,朗朗说道:“先喝点热马*,暖暖胃。你们还年轻,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刘铁弗、胡燕飞相视一看,却又都摇摇头。土方老人当然知道他们的顾虑,微微一笑,自己随意挑选了一杯,首先呷了一口。再次笑道:“你们放心吧,如果希望你们出意外的话,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天朝东北边陲的小村庄里。铁弗,咱们就开门见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把你知道的、猜想到的,都说来听听?”

  不知道为何,同样是会见“不速之客”,与国安局的顾主任第一次见面完全不同,刘铁弗此时心中却是难得的放松与释然;而且眼前的这位老者,让人有一种肃然起敬的亲切感。刘铁弗站起身,脱下厚厚的外套,然后端起一杯马奶茶,也不怕烫到舌头、咕咚的喝了一大口,再次缓缓坐下,打开了话匣子:“那些部长们,临死前,嘴里发出类似‘吐,吐’的声音和嘴型,其实就是想说‘土方老人’,也就是你。”老人微笑点头,回应道:“是的,没错。”刘铁弗继续说道:“你策划和安排了,针对昭武九姓后人,这九位即将离退部长的谋杀。而且他们临死前,都想到了是你要置他们于死地。”这次土方老人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回应道:“是的,可以这么说。但是,他们并没有见过我本人。而且不能说是谋杀,而是他们在这个国家使命的终结。”刘铁弗心中一惊,但是并没有乱了方寸,也暂时不过多纠结于一点,继续分析道:“部长们死亡后,手腕显现出的阿拉伯数字,源自你安排人用温度敏感涂料将数字事先写在他们手腕部。待人死亡之后,体温迅速降到36.2度以下,利用温敏材料的温度显示特性,从而在手腕部显示出对应数字。”这次,土方老人迅速反馈,不住的点头道:“是的,铁弗你很聪明,我真的非常高兴。”刘铁弗对这个可怕人物的表扬,并不感冒,继续说道:“所有部长的隐私、缺陷,性格优劣,你都一清二楚,并且充分利用了这些因素。”老者再次频频点头,表示道:“是的,可能比他们的父母和家人还要清楚,他们在我面前没有秘密可言。”刘铁弗略微沉思一下,然后继续说道:“说个具体的,发改委主任安乐平的死亡事件中,那个神鹰雕像的颈部被事先处理过,所以断口很光滑。”土方老人面露一丝不快,回应道:“铁弗,诸如这类的小伎俩,咱们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你、我都是明白人,你也可以问我一些你还没有想明白的地方。我会很直接的告诉你。”

  刘铁弗再次喝了一大口马奶茶,有些口渴难忍的胡燕飞也跟着喝了一口。刘铁弗不假思索的问道,“米仓部长的日本意外之死,那个鹦鹉口中所发出的‘庞金肯特,木匠’是什么意思?为何他听了之后大惊失色,以致自杀身亡?”土方老人微微一笑,回道:“是‘喷赤干,快去死’的意思,喷赤干是米国的族名。只有米仓自己听得懂。”刘铁弗想想后,不准备再问过于具体的细节问题,转而问道:“所有的一切意外,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没有偶然的事情?而且,你还有备用手段,以备失手情况发生?”土方老人缓缓回应道,“是的,其实这个世界几乎没有意外和偶然,一切都是必然。如你所言,我确实有备用手段,他们必须要死。很幸运,备用手段几乎没有派上用场。”刘铁弗的问题,越发深入而又直奔主题,继续道:“你为何设计如此周折的杀人过程?这需要动用很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而且会加大失手的可能性。你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乃至一个国际集团?”老者微笑,回复说道:“呵呵,如果说我个人有什么喜好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很沉湎于设计针对特定人物的死亡过程,并且去把控每个环节。我还可以告诉你,所有的环节都是我一个人设计的,我就是我,不是一个组织,更不是一个集团。但是,我可以控制很多人、很多资源。”

  话毕,刘铁弗和胡燕飞感到一阵阵的毛骨悚里,老人的面庞和形象突然间狰狞恐怖起来,他们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笼罩在房间之内,让人窒息。他们绝对不相信,一位足不出户的老迈之人,竟然可以在一个封闭如斯的小村落中,几乎与外界隔绝的客观条件下,运筹帷幄之中,杀人于千里之外。这太不合乎情理,也太过荒唐。刘铁弗开始有些怀疑老者所说的话,于是继续试探性问道:“你设计并且安排执行针对九位部长的杀戮,到底因为什么?与他们每年的甘肃从化县袄寺相聚有什么必然联系么?几位部长贴身口袋内的书信内容到底是什么?”听到刘铁弗问到了最为关键的要点上,而且开始刨根问底,土方老人陷入了沉默,房间内一片沉寂。许久,老人抬起头,叹了一口气回应道:“铁弗,你能把这几个问题串联在一起问,说明你已经想到这其中的关联了。我不知道该怎么一下可以和你说清楚,后面我会详细的、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你。现在,我只能简单回答,他们的死与神秘的袄教没有太多关联,那只不过是他们昭武九姓的一个笃信宗教罢了。他们每年的从化县私下相聚,以为可以瞒过我,却是我决意要尽快处死他们的原因之一。他们身背使命,却有负于我的嘱托,死不足惜!那些贴身携带的书信,便是我赋予他们的使命。”

  土方老人伸出手,指向北面墙壁的那十个棕色皮囊,解释道:“你看那墙上的十个皮囊,便是十封粟特文书信。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最早的一个信札皮囊,都快有1900多年的历史了。”不等刘铁弗言语,老人反问道:“铁弗,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却为何不相问于我?”刘铁弗当然心知肚明,“蹭”得一下站起身来,有些斥责的口吻说道:“是的,你为何偏偏选中我们?费尽如此周折,层层铺垫、步步为营,草蛇灰线、伏延千里?你让我丢了工作,存款被冻结,甚至没了自由!你以为我们会感谢你的不杀之恩?你智力超群、能耐通天,却又为何对我苦苦相*,让我们过普通生活的最其本愿望都成为奢望,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过分了么?”刘铁弗越说越激动,全然不顾万一激怒面前这位超级“恐怖分子”而立即毙命。谁知,土方老人同样缓缓起身,面部又是一阵痛楚抽搐,慈祥正色道:“刘铁弗,没有人比我更在意你。我选择了你们,就是命运选择了你们。因为,我要你代替我,代替我率领伟大的匈奴人——冒顿单于的后代,向汉人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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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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