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野听这位葱聋老羊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神兽大人数千年前偶尔路过东海之滨,听到了避音谷的传说,他觉得非常好奇,仗着一身高深的本事,决定进谷一探。
可是好奇往往会害死猫,就是这一次心血来潮的选择,让他遭受了数千年的磨难,初进山谷的时候,他和陌野一般,很快便找到了利用风向来辨别方向的窍门,而且他的运气也不错,在没有脚印指引的情况下,很快便深入到了这处山腹之中。
不过和陌野不一样的是,葱聋是怀着猎奇的心态来到避音谷的,他看到山腹中的坑洞和那些滚滚的黑气之后,并没有如陌野一般避开无视,而是兴致勃勃的靠拢过去准备一探究竟。
哪料到就是这一瞬间的好奇,让他悔恨了数千年。原来当他靠近那个坑洞之后,洞中喷出的黑雾忽然变得浓郁起来,隐隐还有一股异香跟着黑气一起喷涌出来,葱聋一时不察,吸入了大量的黑气,等到他发现不对的时候,浑身已经变得麻痹起来,就连大脑也仿佛失去了动力,很快就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之后,他已经和周围这些“壁雕”一样,被深深的禁锢在了石壁之上,幸而他的法力非常高深,被禁锢的时间也没有周围那些家伙长,所以当陌野惊醒了这些家伙之后,唯有他还能保持着一丝清醒的神智,没有做出那副饿死鬼的模样。
葱聋的遭遇让陌野胆战心惊,同时他深怀戒心地看了一眼背后的坑洞,不自觉地往前面走了几步,远远离开了那个黝黑的洞口。
陌野的动作让葱聋面色复杂,若是当初也有人对他做出同样的告诫,他如今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但是陌野的出现,却仿佛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急切的对陌野说到:“小家伙,你能不能想象办法帮我脱困,若是你能帮我能逃离这里,我日后定有厚礼相报!”
陌野正准备点头,忽然又停住了,犹豫地看了一眼他周围的那几个恶形恶象的家伙,虽然他们看起来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但是他们的面目实在是太过骇人,陌野只怕过去后连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怎能救出葱聋?
他的犹豫被葱聋看在眼里,葱聋很快便明白了他的顾虑,他苦笑一声,干涩的说到:“你不用担心,这些家伙最少都饿了几千上万年了,哪还有力气斗得过你?你尽管过来吧。”
陌野这才稍稍安心,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葱聋所在的石壁,果然如葱聋所言,周围的那些家伙虽然形象看上去十分可怖,但是力气却损耗得非常厉害,即使抓住了陌野的胳膊,也被他很轻易地便挣脱了,有一个用力过猛的家伙,甚至在和陌野挣扎的时候发出了“咯吱”一声,彷如枯柴一般的胳膊应声而断,而他却好像根本没有感觉一样,还在挥舞着断掉的手臂不断向陌野狂叫。
陌野强忍住心头的恶心,扶着葱聋的双肩说到:“老前辈,我该怎么帮你?”
葱聋这是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的身体似乎在奋力地往前挣扎着,可是在石壁中似乎有什么非常强大的力量,让他每往前挣脱一点都要付出极大的痛苦。听到陌野的声音,他蹙着脏兮兮的眉毛说到:“你帮我看看,我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勾住了我的身体,怎么也挣不开。”
说完它猛的鼓足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往前冲了一步。
仅仅是一步,就好像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而他更是在巨大的痛苦中发出了无声的怒吼,要不是这里完全隔音,陌野相信这声痛吼一定会斥满整个山腹,让人震耳欲聋。
这更激起了陌野的好奇心,究竟葱聋说的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一只神兽半步都移动不得,莫非也是和套住饕鬄那根捆仙绳一样的宝贝?
葱聋的罪并没有白受,虽然只是往前走了一小步,可是他的身体已经脱离了石壁,而一直深深隐藏在他背后的那个禁锢住他的东西,也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陌野一眼看去,只觉得心肝脾肺肾同时收紧起来,那是一种冰凉刺骨的寒冷,几乎让他整个人都无动弹半点,因为他看到的,是一根漆黑粗壮的好像木头一样的东西,而这根东西从葱聋的脊椎尾端,直直地刺进了他的身体里,更令人惊讶的是,这根木头一样的东西就好像人的脉搏一样,还在不断的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可以看到葱聋的身体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抖。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陌野咬紧牙关,发出了震惊的疑问,而这一次,因为他站在葱聋的身后,葱聋并没有看到他说话,也没办法回答他。
不过很快葱聋便松开了身体,被那根木头一样的东西带回了原位,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他的气息看起来又弱了一截,额头上竟然还渗出了点点血汗,而他强咬住牙齿压住了身体上的痛苦,虚弱地向陌野问到:“你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东西了吗?”
陌野脸上震惊的神色仍未褪去,只是机械般的回答到:“好像是一截木头,或者,那是一条树根?”连他自己都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什么样的树根,能够插在葱聋这样的神兽体内这么久,甚至让他无法挣脱?
葱聋也被这个答案镇住了,他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低声念到:“树根,树根?怎么会这样,我身体里面怎么会有条树根?”
两人沉吟了半天,全都搞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此诡异的情况,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相比于陌野而言,葱聋对这条“树根”有着更深的体会,因为这个东西就插在他的体内,让他生不如死,甚至他还能感受到,这条“树根”一直在缓慢而坚决的吸取着他的力量,也许等到什么时候他的力量被吸干了,就会变成石壁上那些不动的“壁雕”一样,彻底成为了这面石壁的装饰品。
葱聋虽然已经上了年岁,可他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于是对陌野期冀的说到:“小家伙,你有没有办法弄断那个东西,帮我放出来?”
陌野犹豫了一下,掏出郝英俊送他的那柄合金刀,不很肯定的回答到:“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试一试,但是那个东西……”他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想了良久才一咬牙说到:“那个东西好像是活的,万一惊动了他的主人……”
他的话让两人同时打了一个寒颤,这条“树根”一样的东西充满了神秘感,不用说其他,光是看看这四面石壁上数千只“壁雕”,就已经足以让人头皮发麻了,若是它真是活得,那陌野的举动无疑就是捅了马蜂窝。
到时候别说救人,连自己能不能跑掉都是个问题。
陌野的顾虑葱聋自然也明白,可是他已经被困了数千年,好不容易才有个活人进来,让他找到求助的机会,他自然不愿轻易放弃,于是他狠狠一咬牙,对陌野说到:“不用担心,如果真的出了事,老夫舍了这条性命也要保住你,你尽管动手吧!”
陌野点点头,等着葱聋再次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将身体拉离出石壁,然后一只手按在那条不断起伏跳动的“树根”之上,一只手挥舞着合金军刀,毫不犹豫的砍了下去。
这一刀的结果,简直让陌野无地自容,那跳动的树根半点儿事都没有,甚至连印记也没有留下一条,相反,因为他大力的挥砍,似乎是扯动到了葱聋的伤势,只听到前面的老家伙闷哼一声,然后骤退了一小步,那树根又有一截缩回了石壁之中。
“不行啊老前辈。”陌野来到葱聋身前,失望的说到:“这个东西太硬了,根本砍不动。”
葱聋脸上也露出失望的神色,可是仅仅过了一息,他蓦地咬咬牙说到:“如果砍不动那条树根,你就从我身上的肉割起!”
“什么?”陌野失声叫道:“割你的肉?可是,可是,你能受得了吗?”那条树根从葱聋脊椎的尾端差了进去,搞不好还进了他的脊椎里,要想让他的身体脱离树根的控制,起码要把他的血肉割掉四分之一,说不定连内脏都要舍弃,等到两者分离,葱聋还有命在?
可是葱聋的神色却说不出的决绝,他毅然说到:“如果不能脱困,我还不如就这样死掉,省得变成别人的肥料,不用说了,就按我说的做!”
陌野同样被他的决心所感染,狠狠捏了捏拳头说到:“好,前辈你一定要忍住,我这就帮你脱困!”说完他不再啰嗦,祭出手中的合金刀,再次绕到了葱聋的身后。
顺着树根插入的方向,陌野咬住牙龈,用合金刀轻轻挑开了葱聋的伤口。因为葱聋的不抵抗,他的解剖异常顺利,而同时他也能感觉到,随着他每一刀下去,葱聋的身体都要轻微的颤抖一下,尽管这个动作非常细微,可陌野还是能感受到葱聋的痛苦,就这样生生的剖开血肉之躯,又有谁能够完全无动于衷呢?
冰冷而浓稠的鲜血顺着陌野的手背不断的滴落,或许是因为长期缺乏食物和水的原因,葱聋的血液看起来非常恶心,还有很多不大不小的颗粒状的东西,陌野强忍住心头的呕意,仍旧小心翼翼地顺着树根的表面将他的血肉和树根相剥离。也不知这根粗壮的树根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不但深入到葱聋的体内,还伸出很多细小的根须渗透进了他的血管里、神经里,就连骨髓和骨逢处也没有放过,就这样看起来,这条树根仿佛已经和葱聋的身躯融为一体,完全无法再区分你我。
但是幸好那些细小的根须和粗壮的主干比起来脆弱多了,陌野沿着树根表面就好像剃头一样刮了一遍,那些密密麻麻的犹如神经线一样的根须便已经脱离了它们的主干,同时也让葱聋得到了解脱。
来到树根最顶端部分,陌野终于发现,这条树根的顶部就在葱聋的心脏附近,而且它的根尖十分发达,数百条密密麻麻的根须将葱聋的心脏包裹得严严实实,其中还有一些插入了他的心血管之中,和他的心脏发出了相同的跳动频率。
这时候陌野才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将葱聋的身体割开了一大半,若是普通的羊,只怕已经可以挂起来烧烤了,但是幸好葱聋道行高深,而且身体因为常年的饥饿已经缩成了婴孩儿般大小,倒是让情况看起来没有那么惨烈。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非常棘手,那些根须每一根看起来不过小指头般粗细,却仅仅包裹住了葱聋的心脏,切,还是不切?
陌野无从下手,只得向葱聋求助到:“前辈,这些根须包住了你的心脏,看起来好像情况不妙,怎么办?”
葱聋此时几乎已经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他将全身的气力都用来拖住那条粗壮的树根,对陌野的询问只能奄奄一息的回答到:“切……”然后他双眼一翻,昏了过去。陌野急忙用力帮他箍住了那条树根,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将刀刃伸向了那数百条密密麻麻的根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