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广场之上,蓝雯雯和上官濯在听到老和尚的话后出奇一致的保持了安静,在这股安静下,却比让人处于闹市之中更加局促不安,蓝雯雯的脑袋瓜里充斥着林潇各种不断从天而降的问题,这让退居二线的蓝雯雯的灵魂颇为尴尬。林潇自己也没有想到这种自己小小改动的术法有个说不上好也评不上坏的缺陷——蓝雯雯能够在冥冥黑暗中看见林潇所有的记忆和一些比较猥琐的想法。而按照魂诀所说的,林潇应该将蓝雯雯的灵魂猎杀再夺取她的身体主导权,不过这个姑娘跟自己无仇无怨,林潇自然选择将她的灵魂安置在身体另外一个部分,结果这个在皇陵里封印了一百多年的姑娘将林潇二十多年的小秘密全给偷窥了。当然相比于这个,林潇还有一个更让他郁闷的。
老和尚虽然对林潇的功法产生了怀疑,但是即使是他脱塔慧眼查看,和尚也不能说些什么。自古道门多奇才,道门功法数不胜数,可惜自从茅山支离破碎之后,再也无法形成一个系统的道门体系。林潇所修炼的功法虽然诡异,但是道门中诡异的功法也不少。
可是纵使功法千万,传承数千年的道门里也没有一门功法是把道力化成魂力的。老和尚不知道,而林潇也是在后来的岁月中逐渐明白了这门魂诀给自己带来的危害。
“七星云秤也是件神兵利物,可是这把神兵却不能被称为正宗的道门神兵,这相比你手中的阴阳道尺而言,七星云秤从来就没有进入过道门,中华道统海纳百川,可是几千年来也没有容纳一件神兵。”老和尚的话是对林潇说的,话语中对道门产生了一丝蔑视,对,林潇能够在和尚的话中听出蔑视的意味来。可惜林潇听不出的是心酸。
老和尚没有留给林潇说话的间隙,继续说道,“很久很久以前……”老和尚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岁月,只能用这个跟说故事的词来开头,不过这个词引来的故事的可信度都不会很强,至少在以前的林潇来说是这样的。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蛮荒部落里有一家从中原迁徙过来的家庭,部落因为男丁不旺,而这对远从中原来的夫妇膝下恰有一子,老酋长自然很欢迎他们住下来,尤其对这个男丁颇是喜爱。
部落里有两个族长,可惜这两家老婆的肚子都不争气,两个族长到了六十岁,像是约定好了的一般,同时生下了第八个女儿。两个族长知道都知道自己这辈子没希望抱儿子了,两个平时不相往来的人时常在一起喝点闷酒,仿佛能在彼此身上找点安慰。因为在这个蛮荒部落里,有个很奇怪的规定,只有拥有男丁的族长才有资格做上酋长的位置。老酋长膝下无子,本来就有意在两个有能力领导的族长之间选择,可是碍于这个世袭了很久的规定,酋长这个位置还得另选他人。
两个族长都有八个女儿,这在部落里的人看来未免不是一种上天安排好的嘲笑和讽刺,两个族长的威信在这些谣言之间逐渐溃散。毕竟,女孩是无法纳入部落的祖籍中的,但是更痛苦的是,女孩无法接受巫师的洗礼和祝福。
只有拥有男丁的族长才能做上酋长的规矩便是起源于部落里的巫师,没有人会怀疑巫师的话。
中原夫妇来的那天,也就是哈卡修与虫虫和虚美相见的第一次。哈卡修是后来巫师给他起的名字,虽然中原夫妇有些不乐意,不过巫师说每个巫师的使徒都要接受神的册封,哈卡修这个名字就是神的旨意。巫师一生只有一个使徒,使徒长大了就接替巫师的位置,成为新一代巫师。
能成为全部落都敬仰的使徒,未来的巫师,这个条件自然让孩子的父母很高兴,而高兴之余,对于改名字的事情也就没有了多大的反对。倘若这对夫妇知道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答应改名字的那一瞬间,就和魔鬼成功的签下了契约,想必这一切又将是另一个悲剧。
不过在八岁的哈卡修看来,能不能成为使徒和未来的巫师都没和自己和虫虫与虚美每天砌石头房子要来的快乐。虫虫和虚美是两个族长最小的女儿,不过这两个漂亮可爱的女儿却为全家人所不喜。有次,虫虫问唯一还疼爱自己的妈妈:“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虫虫的妈妈摸着这个小女儿乱蓬蓬的头发,戚声说;“因为你是你爸爸希望的终结者,全家人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的破灭,所以大家都不喜欢你。”这个年老的妈妈并没有欺骗自己的女儿,而是用更古老的方式解说这一切,虫虫听不懂,只能在这个已经闻到衰老气息的妈妈怀里懂事的点点头。只是后来虫虫稍微能够明白一些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是自己将一切厄运从比自己大三岁的七姐头上挪了过来,可是为什么连她都那么讨厌自己。虫虫看着最大的姐姐带着剩下的六个姐姐一起玩,一起去神女湖洗澡嬉戏,可是唯独对着自己,是那么一副厌倦的表情,似乎是自己给她们带来了灾难。
虫虫觉得还是跟那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哈卡修玩比较快乐,虽然边上老是有一个跟自己同样命运的女孩。
哈卡修能找到一起玩耍的伙伴也只有虫虫和虚美,毕竟现在的自己还只是一个普通农户的儿子,还没有听到那个全身黑衣的巫师在漂亮的月光下大声向全部落的人宣说:这个男孩从今日起名为哈卡修,正式成为巫师的使徒,这是神的旨意。
哈卡修从来不知道和自己打成一片的两个小女孩都是命运*着她们来到自己的身边。
同样他想不到,有一天命运也会*着这两个女孩离开自己。
虫虫和虚美虽然是一类人,但是关系并不好,虽然这两个人老是在自己在的时候表现的比亲姐妹还要好。哈卡修观察力很强,他能够在两人的一颦一笑之间发现某些难以逾越的障碍。但是哈卡修还是喜欢和他们一起用小石头搭建房子,哈卡修说:你看,我的这座最高,你们不能再往上建了。虫虫会选择最靠近哈卡修的地方搭建自己的小房子,这房子在她看来比她那个庞大的家还要来的温暖。虫虫说:卡修,你看,我的房子建好了,跟你最近。而一旁的虚美则会不怀好意的说道:你的房子矮的我都看不见,人们看到的都是我跟哈卡修的。哈卡修看着虚美建的小房子果然也很高,只比自己却少垒了一块石头而已。
哈卡修从那一刻就讨厌了这种游戏,因为这游戏让虫虫和虚美都不开心,哈卡修不想把这个不快乐的源头指向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所以只能把这个以前认为最好玩的游戏出卖。
时间过得很快,哈卡修身边的两个姑娘都出落的像朵撑开了花瓣的莲花,而哈卡修也不能再用可爱这个已经过时的词语来形容她们。虫虫和虚美的几个年纪大的姐姐也离开了蛮荒部落,嫁做人妇。哈卡修不想时间走的这么快,因为他不想虫虫和虚美有天也会以这种方式离开这个部落,然后离开自己。
有一天虚美跑到正在小山坡上发呆的哈卡修,双脚并拢躺在离他不远的一块青草地上。虚美没有任何首饰,但是哈卡修还是凭借着山风明锐的捕捉到虚美身上的香味,哈卡修很喜欢闻这种味道。甜甜的,暖暖的,感觉能够跟着山风飘起来。
虚美的到来打乱了哈卡修的思路,甚至前一刻自己在想些什么,现在的哈卡修也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哈卡修鼓着腮帮子爬到虚美的身边,鼻子轻轻的动了动,对着虚美说道:你找我,怎么又不说话。哈卡修跟虫虫和虚美生活了这么多年,虚美的小性子,哈卡修还是了解的。虚美转过头,没有看他,山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扰动了她的心。哈卡修顺势也在她身边躺下,不过在躺下来的一瞬间,哈卡修感觉怪怪的,因为突然少了虫虫。
卡修,你觉得是我好还是虫虫好?虚美突然问道。哈卡修看了看虚美,不过虚美并没有看他,所有哈卡修并不能看见此时虚美的表情。哈拉修从发青的地上抽出一根长草放在嘴里,这个动作似乎能够缓解一下哈卡修的心情,哈卡修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可是面对虚美提出的问题,哈卡修除了紧张害怕之外,根本没有考虑虫虫和虚美到底哪个比较好?哈卡修没有意识到这种犹豫已经让一旁虚美感到窘迫和难堪,直到他听见了虚美的压制不住的哭泣声。
你们俩都好。哈卡修从口袋里掏出羊毛手绢擦着虚美被泪水打花了的脸蛋,心虚而木讷的说着。不行,你一定要选出一个来。哈卡修从来没有看见对自己百依百顺的虚美会有这么倔的一面,哭红的脸蛋下哈卡修竟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神。虫虫和虚美怎么一定要分出个好坏,这让哈卡修很不开心。
虚美从哈卡修手里夺下了羊毛手绢,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带着尚未断绝的哭腔说道:卡修,还有半个月就是你的成年礼了,你在巫师的祝福中正式纳入部落的祖籍中,到时候你必须要在祖籍上写出与你共度余生的女子。我和虫虫,你只能选择一个,剩下的那个将会得到你的祝福离开这里,嫁离中原。
哈卡修突然觉得好沉重,在小山坡上躺了很久,而虚美并没有得到他的答案而回去了。哈卡修做了一个又一个噩梦,连天都悄悄闭上了眼。他喜欢他们三个人能够永远在一起,不要掺杂其他的东西进去,就这样保持着。可是虚美让他明白他所在的世界永远只是一个婆娑世界,有选择,有遗憾,他不能拉着虚美和虫虫和他一起保持中立,因为这是命运给他一个人的选择题。
半个月过得很慢比过得任何时候都慢,因为哈卡修在这半个月内再也没有看见虫虫和虚美,哈卡修知道她们两人都在给自己时间考虑。不过就在第十四天晚上的时候,哈卡修看见了巫师,准确的说,是巫师走向了哈卡修。
哈卡修对这个巫师并没有什么好感,虽然部落里的人都在信仰他。哈卡修将巫师领回家,他的父母对巫师很殷勤,连忙问巫师所为何事。
巫师说,我要让他成为我的使徒,并且改名为哈卡修。哈卡修的父母虽然有些为难,但是很快便答应了,原因在于使徒以后也能成为巫师。不过哈卡修在巫师离开自己家的时候,又偷偷的跟上了巫师。在半路上,巫师停下让哈卡修几乎赶不上的脚步说:你有什么要求。
哈卡修从草堆里冒了出来,头上还插着三根白茅草,说道: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才答应你做你的使徒。巫师没有说话,显然对这个青年的事情产生了兴趣。哈卡修顿了顿,说道:我想要在部落祖籍上写下两个与我共度余生的女孩。巫师的回答很快,当即否定了哈卡修,哈卡修怒道,若果不行,我就不当那个什么使徒了。
巫师的黑袍下没有因为这句话而产生任何波动,只是对他说道:你先看看你的手掌。哈卡修闻言低下头看了看手掌,脸上血色全无,手上的清晰纹路竟然全部消失了。后来哈卡修知道,巫师的使徒都是没有纹路的人,而自己的纹路就在父母的一句应承中消失了。哈卡修虽然被手上没有纹路的事情吓得不轻,不过哈卡修还是一路跪求巫师答应自己的条件,哈卡修觉得自己这点尊严如果能换来三个人的快乐,那绝对是值了。
他不知道,只有站在浩瀚历史的角度上才会明白,在失去纹路的那一刻,很多东西也就开始不可抑制的从他身边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