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炽焚。——《韩非子·喻老》
(一)
白家村水润村域的一片荷塘前,月色照在那密密层层的荷叶上,反射出万道青碧之光。池塘中鱼儿恣意游览,惹得水面涟漪层层。在荷塘边一岩石上,坐着一位身着白衣、清丽出尘的少女。此时那少女虽眼眸红肿,眉间也隐隐可见几道皱纹,但那秀丽的雪容间仍带有一丝微笑,更为这荷塘月色增添了不少的美感。
这时,又一道青黄色倩影悄悄走来,那艳秀如桃花般的雪容,继续为这美景添彩。这二位少女正是白翊蝶和凌晴。此时,白翊蝶坐于岩上,兀自瞧着手里朱红色的蝶状发钗痴笑着。凌晴已悄悄走至白翊蝶身后,忽然一拍其圆肩,白翊蝶被吓得跳起身,转首一瞧,不由得微怒道:“晴姐姐,你......你想吓死蝶儿呀?”
凌晴趁其不备,一把夺过那蝶状发钗,在白翊蝶眼前晃了两下笑道:“怎么?蝶妹妹,一个人在这儿睹物思人,哦不,应该是睹物思郎吧?”
白翊蝶一时娇羞地垂首浅笑,嘤嘤微语道:“晴姐姐,你......你还我发钗。”
“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安师兄送给你的?”
“啊,不......啊,是的,你快还给我。”白翊蝶娇羞道,双手不住朝凌晴身后探去,欲夺回那发钗。
“晴姐姐,难得蝶妹妹这般欣悦,你就别再逗人家了。”
这时,令狐燕刚好也拉着天歌路过,远远见着蝶晴二人说笑,也走了上前。
凌晴见着天歌走来,眉宇间隐有忧愁,心中一时不解。她将发钗还于白翊蝶后,走上前来说道:“莫大哥、燕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令狐燕抢先拉过凌晴双手,说道:“哈,正好晴姐姐你也在,不如和蝶妹妹一起,去听我的琴声吧。”
“哦,燕小姐也善音律?那蝶儿也要洗耳恭听了。”
令狐燕俏脸上咧嘴张笑,又拉过白翊蝶喜道:“好呀,蝶妹妹,那么就将不开心的事儿抛于一边,今晚咱们好好玩闹一番。”
这时,天歌站于令狐燕身后,皱着眉头、脸上露出苦色,暗中向白翊蝶和凌晴摇了摇手。哪知这动作被令狐燕转首瞧见了,惹得其心中一恼,两双粉拳直往天歌身上招呼,又怒道:“死天歌,你背地里摇手是什么意思?是笑我琴艺不堪入耳吗?哼!”
“咦,燕妹妹,你不叫莫大哥‘天弟’啦?”凌晴眉眼一张,又瞧见天歌无可奈何的窘态,心中莫名微痛。白翊蝶却不知道这么多,只是在一旁掩嘴浅笑。
这时,白鹏英、令狐冲、令狐珺、苍月淇四人也从远处走来。月淇得令狐珺运功调理,内伤已痊愈,雪白的花容上,透着一股浅浅的红晕,在月色照烨下,又浮现着一道清辉。
白鹏英瞧过月淇秀丽的容貌,向令狐冲拱手道:“贵公子俊朗如琢、武艺出众,老朽本欲将蝶儿相许配与之。不想贵公子已和苍小姐定下亲事,看来蝶儿是没这个缘分了。”
令狐冲摇手笑道:“白老爷子过奖了,我这儿子就是块呆木头。能和淇儿定下婚约,已是这小子三生有幸,哪敢奢望与你宝贝孙女儿谈婚呢?”
“令狐庄主也无需谦让了,我瞧苍小姐也是才貌出众、聪慧过人,和贵公子倒也挺般配呀。”
月淇听着白鹏英夸奖,垂首浅笑,脸上红盛,不自觉地拉过令狐珺宽掌。
“爷爷,你也跟凌伯母一样,就爱乱点鸳鸯。”白翊蝶也拉过凌晴走了上来,对着白鹏英娇羞道。
“爹,你怎么就爱说哥的坏话呀?我看你在娘面前,不也是块呆木头嘛。”令狐燕也拉着天歌走来,扑到令狐冲怀里撒娇。令狐珺和月淇听得也相视而笑。
白鹏英见白翊蝶神采清秀如初,显然已从身世的阴霾从走出。又看见其玉手中紧拽着的蝶状发钗,顿时明白了几分,笑着说道:“好了蝶儿,去找你的安师兄吧,爷爷还有些话和几位客人说呢。”
白翊蝶见自己心事被爷爷瞧出,雪容上透出红晕,仿佛雪地中绽放朵朵红梅,娇喝一声,便向远处跑去。
白鹏英见白翊蝶跑远,转身走到天歌面前,双手一拍其肩膀,鹤颜上满是欣喜之意,说道:“歌儿,那日我就瞧你眼熟,想不到,你竟然真是玉汤的子嗣。来,还不叫一声舅姥爷。”
原来令狐珺为月淇疗好伤之后,便将天歌与莫小贝相认之事说于了令狐冲。令狐冲见盈盈不在身边,犹豫再三,便将此事转告于白鹏英知晓,不过......也未将莫大遗嘱中所说之事道出。
望着白鹏英慈祥和蔼的面庞,天歌心中流过暖泉,但又想到莫姐姐不愿见白家村之人,又说白三娘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暗想这白鹏英以前应做过些什么错事。念及此,天歌只是强展欢颜,硬生生的叫了一声“舅姥爷”。
“好好,歌儿,你带着令狐庄主和你的朋友们,且跟舅姥爷去一个地方。”
“啊,白老爷子,我还有些事要和夫人商量,你且带着几个孩子去得吧。珺儿、燕儿,记得早点歇息了,可别又跑到外面玩闹啊。”令狐冲说道,便与天歌众人辞别走去。
见令狐冲走远,凌晴盯着天歌,心中微痛,说道:“啊,我也该去看我爹娘了,他们追赶了那位莫姐姐这么久,也不知有何发现。”
天歌见凌晴提起莫姐姐,一时性急,拉过凌晴衣袖,又忽觉不妥,立即将其放开,说道:“啊,凌姑娘,还麻烦你于你父母那里,打听一下我莫姐姐的下落。”
凌晴眼眸一亮,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白鹏英也从凌晴眼里瞧出些名堂,笑而不语,只说道:“好了,几位小友随我去吧。”
于是,天歌四人跟随白鹏英,走到一座宽敞的祠堂之中。只见那祠堂两边和正中间,都整齐地摆放着数列蓝底金字的灵位。此时堂内光线昏暗,只有那中间的灵台上点着数只红烛,小小的火光随着微风摇曳。那微弱的火光只照得后方的灵位反射青光,一股诡秘阴谲的异象透出,也叫天歌四人瞧见了,不由得心里暗暗发毛。
“歌儿,带着你的朋友们过来瞧瞧。”白鹏英将几支柱子上的烛台全都点亮,那昏暗阴谲的氛围才全都散去。白鹏英又站于左侧的一块灵位之前,手中点上了几柱香,递给走上前的天歌。
天歌只见那灵位上几个铁画银钩的草书大楷写着“尊兄周公鲲博之灵位”。忽然想到莫姐姐诉说自己爷爷姓周,天歌顿时明白过来,心中涌出悲酸,“呼”地跪倒在地,那地面也被磕碰出两道凹痕。令狐珺见着,不禁暗道:不知莫姐姐传的何等功法,才过得半日,莫兄弟内力之深厚,就连我也得逊色半分。
天歌为爷爷磕头点香后,眼角隐隐透出泪光。令狐燕见着,赶紧将其扶起。天歌擦过眼角泪光,收拾过心间悲涩,对白鹏英说道:“白......啊,舅姥爷,不知你可知我爹娘和爷爷的往事?我这十几年孤苦,就盼有朝一日能找到亲属,能相告往昔离别之故。”
白鹏英叹了口气,走上前拍过天歌肩膀,哀叹道:“你爹娘之事,我本就知道得不多,仲山和莫小贝侄女儿也都差不多全告诉你了。那我就说说你爷爷的事儿吧。”
白鹏英仰首盯着那灵位一会儿,眼眸中全是叹息之意,天歌四人见着,不禁魂神俱静,只张着双耳聆听。
“你爷爷周鲲博乃是幽州人士,年少时与我是同门师兄,俱拜师于昆仑剑派震南子门下。后来你爷爷不知怎么地,转投于反抗朝廷的‘葵花派’,在派中,又和你奶奶白三娘情投意合。后来你爷爷得知你奶奶却是六扇门的卧底,便独立离开葵花派,转投汉王朱高煦,助其起兵造反。那时,你奶奶已怀上你父亲,当面劝你爷爷罢手都未成,一气之下便返回六扇门生下你爹,独自抚养你爹长大,还让你爹跟着娘亲姓了‘白’。”
月淇听着,隐隐间猜测出一些事情,又问道:“那么,这位周长辈后来又如何了呢?”
白鹏英又叹一气,说道:“后来,汉王朱高煦造反失败,我这周师兄随同汉王余党转战山西。歌儿,那时你爹娘都已结为夫妻,我推测,可能你爷爷在山西,应是找着了你爹娘,便强行将其掳走。后来我听莫大掌门相告,说他带着小贝侄女前去搭救你爹娘,已将你爷爷杀了,不过你爹娘却已不见踪迹。莫大掌门只是在一处烧着的破庙里找着了你,便将你抱回衡山。”
天歌听得自己爷爷是死于师父之手,一时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论亲情,师父便是自己的杀亲仇人;而论常理,自己那混账爷爷却也是死有余辜。思索良久,在亲情与常理两相较量之下,天歌反而觉得心灵清净,谁对谁错,对如今的自己而言,都已不再重要,便索性不再去想。见着天歌神色未有任何异样,令狐燕挽过天歌手臂,心中落下一块巨石。
听得白鹏英讲起那周鲲博和白三娘之间的恩怨情仇,月淇忽觉心中被什么东西敲击着,久久不能平静。月淇抬眼盯着令狐珺俊朗的面庞,拽过其宽掌,在其耳边低语道:“珺哥,要是有一天,你发现......发现我不如你心中所想,你会不会也......”月淇声色渐渐低沉,到了后面也微细不可闻。
令狐珺觉得莫名,不知月淇话中何意,未及多想,斜着星目端详着月淇,脸上依旧是冷色寒沉。
月淇见着,心下微凉,垂下长长的睫毛,眼神晦暗,喃喃自语道:“怎么......你一点儿都不在乎?那时候,你是不是也会独自离去,然后......然后把我抛在脑后,想也不想我了?”
令狐珺间月淇神色颓然,一下子醒悟过来,将月淇双手握至胸前,脸上露出微笑,温柔语道:“月淇,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会是那负心薄幸之人呢?”
月淇听得,秀丽绝伦的花容间透出一丝欣慰,注视着令狐珺一阵,委婉低语道:“但愿......但愿也别有那时候吧。”
令狐珺瞧见月淇笑容间隐隐有几许苦楚,不由得心生疑窦。
“好了,歌儿,时候也不早了。今日说了这么多,但愿你心里有个数,不要胡思乱想。眼下只要你能平安地活在这世上,你舅姥爷我也就宽心了。啊,几位小友,今晚折腾了一宿,你们和歌儿都早些歇息了吧。”
令狐珺拍过月淇玉肩,说道:“好了,你也别胡思乱想了。若心里还乱着,我便再陪你一晚。”说罢,牵着月淇玉手,正欲转身走出祠堂。忽然,在不经意间,令狐珺抬头瞥过什么东西,初时未在意。又走了两步,令狐珺心中闪过一丝诧异,站定于原地。
“怎么了,珺哥,是不是我言语间......惹得你不快了。”月淇不解道。
天歌和令狐燕、白鹏英也瞧见了令狐珺的异动,心中正一好奇。只见这时,令狐珺抬眼望向祠堂右上方的什么东西,随即又低头瞧了一阵,走到右侧的一块灵位处,回头向白鹏英问道:“白老爷子,请问这一侧的灵位都供奉的何人。”
白鹏英眉眼一张,心中也惊讶不已,说道:“啊,那一侧供奉的,都是被我村中之人所误杀的义士。”
天歌走上前拍过令狐珺肩膀问道:“珺兄弟,你是不是有何发现。”
“莫兄弟,你瞧。”令狐珺抬手指向一灵位,天歌瞧着,不禁大惊!只见那灵位上写着“彭云观司徒乾玉之灵位”,那司徒乾玉,正是那司徒乾凛的亲妹。
月淇和令狐燕走上前见着,也不禁一惊。白鹏英见着,又叹道:“哎,这是五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司徒乾玉钟情于木肃堂堂主叶如忌,但叶如忌早已娶我侄女儿白秀英为妻。这司徒乾玉几次硬闯那八卦阵,都被如忌放过。后来有一日,有人发现那司徒乾玉暴毙于八卦阵中,我白家村自是脱不了干系。于是这五年来,那司徒乾凛治下的彭云观,一向与我村中之人交恶。”
月淇听得又是一起恩怨,说道:“那贵村可查出司徒乾玉暴毙的缘由?这明显是有人欲嫁祸于白家村。”
“哎,这五年来老朽一直在派人查探。只是那司徒乾玉浑身上下无半点儿伤痕,也无任何中毒迹象,这说来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月淇听得,眉头一皱,令狐珺一拍其肩膀,又指着地上一物,这时,天歌又从那灵位旁发现另一物。月淇见着,眉眼一张,顿时明白过来,和令狐珺、天歌低语商议了几句,三人心中一明,便知该如何揪出那“内应”了。
(二)
白家村木肃堂内一处院落里,传来阵阵清脆的笛声。此时月色晦暗,几片暗云飘来,但也不能减了一对少男少女月下小酌、按笛品律的雅兴。那少女一袭白衣,发髻上别了一蝶状发钗,兀自靠在那俊秀少男的肩上。静心聆听着悠悠的笛声,那少女心神大醉间,便将种种烦恼全都抛诸于脑后。
就在二人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之时,一条大黄犬忽然跑来,在那少男膝盖上趴伏着。
“好了,大黄,快些回去歇息,别打扰我和蝶师妹。”那少男少女正是叶明安与白翊蝶。叶明安不住地轻抚那大黄的下巴,大黄惺忪地叫唤了两声,兀自走去。
叶明安重又按上玉笛时,忽然一道黑影在中天处飞来。那黑衣人手中握着一柄锋利无比、锋芒间夹杂着浓烈寒意的长剑,以迅雷之势,急刺向叶明安胸口。叶明安推开白翊蝶,将手中玉笛当做短剑,一式“风声鹤泣”,由下往上直挑中那长剑剑肩。那黑衣人长剑被抬起,便顺势向后翻过身子,长剑也有后向前划过一道圆弧,直挑叶明安小腹。
“啊,你是莫少侠?”叶明安瞧出那一式剑招,正是昨日莫天歌使出的“拨云开雾”。于是玉笛一转,便欲贴着那剑身滑过,点那黑衣人右肩。哪知那黑衣人也将长剑一转,一下子挑开那玉笛,随即左掌一道紫气拍出,叶明安胸口被那气劲拍中,兀自倒地。那黑衣人又立马跟上,将叶明安双膝前的脚布挑破,便见着那膝盖上的疤痕和血红色的皮茧子。
“啊,你是何人,请放过我安师兄。”白翊蝶见那黑衣人将长剑抵在叶明安胸前,心下惶恐。
这时,那黑衣人蓦地将面巾拉下,白翊蝶见着,不禁掩口惊叫道:“啊,令狐公子,你......你为何这般为难我安师兄?”
那黑衣人正是令狐珺,手中所握长剑正是“笑姝”宝剑。叶明安见自己是被令狐珺所制服,也一时惊讶,起身说道:“令狐公子若是想与我讨教,何必这般鬼鬼祟祟的?”
“因为某人不也是鬼鬼祟祟地躲在幕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嘛?”一阵铿锵之言响过,月淇黄纱飘曳,随同天歌、令狐燕、冲盈二人、凌晴一家三口及一众白家村首领走了进来。叶明安被惊得张皇失措,不知该何处。只见叶如忌气急败坏地走了上来,拉起叶明安,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那俊秀的脸庞之上,怒喝道:“好呀,想不到这几年,我叶某却是养了一只白眼儿狼。”
叶明安心知八成,但脸上仍是镇定,挺胸说道:“义父,孩儿技不如人是给您老人家丢脸了,但您说我是白眼儿狼,此话又怎讲?”
“好小子,到这时候还嘴硬,看我不打死你这硬嘴臭鸭子。”
这时,一身着青衣、面容祥和的中年妇女走来,拉住叶如忌宽大的手腕说道:“好了,且听令狐少公子有何话要说,再打死这逆子也不迟!”
令狐珺向月淇看去,只见那美目内递来万分信任的情意。令狐珺收过“笑姝”剑入鞘,将衣襟一整,说道:“这件事的缘由,还得从我爹爹那里说起。”
盈盈见自己儿子第一次于众人前,展现得这般泰若自然,心中正惊喜不已,又听得令狐珺说得那话,不禁皱着眉头看向令狐冲。令狐冲也是双眉紧锁,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说道:“珺儿,你要耍帅只管耍去,扯上你老子我干嘛呀?”
“爹爹,您是不是经常在外公和师公的灵位前上香?”
“是啊。我说小子,别跟你爹爹打哑谜了,有什么话一股脑说了吧。”
“那么爹爹,这天长地久的,灵位上的房梁是不是会被那香烟给熏黑呀?”
令狐冲恍然大悟,忽然心中一喜,拍手赞道:“好呀珺儿,你是不是跟淇儿呆在一起久了,就近朱者赤了啊?”月淇听得那话,不由得垂首浅笑。
“爹爹,方才我才进得白家村那祠堂时,待白老爷子点燃烛火,便首先瞧见正中的房梁上一片漆黑,而左边房梁较之则淡了不少。”
“那是因为正中间供奉的正是历代祖先,自然要上得不少香了。”白玉鸿插嘴说道。
“可我正欲从祠堂中离去时,却不经意间,见着右边房梁上也有一小团漆黑色。初时没在意,后面想到为外公和师公的灵位上香时所见,便注意起来。我走到那漆黑色下方,又估摸着堂内微风的影响,斜向下瞧来,就找着那司徒乾玉的灵位。”
这时众人皆是一惊,而白翊蝶玉手拽着胸前白纱,怒目瞪向叶明安,只见那俊秀的脸庞上被惊得瞠目结舌。
“令狐公子,只凭一块故人的灵位就说我安儿是内鬼,怕也有些牵强吧?”这时,叶言讳从白玉泽身后站了出来辩解道。
月淇秀眉一蹙,也站出来说道:“虽只是一小小灵位,却也能说明很多东西。”
“哦,能说明些什么呢?还请苍小姐明示?”叶言讳又说道。
“首先,我和珺哥在那灵位下发现了两道深深的凹槽,显然是有人长期跪拜于此,接着,我和珺哥在那凹槽内发现了几缕血丝,便牵来一条猎犬嗅过,便找到了叶师兄的身上。刚才珺哥扮作黑衣人将叶师兄擒下,也看到其双膝上确实有血痕。”
“那也只能......啊,安儿,你为何要为那司徒乾玉上香拜祭?”叶言讳还欲辩解时,忽然醒悟,怒目瞪向叶明安。叶明安眼神涣散,面色苍白,不敢直视叶言讳的怒目。
这时,天歌走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根洁白的小羽毛说道:“这是我在那司徒乾玉灵位边发现的。如果我没看错,应是一种信鸽的羽毛,想必也是从叶兄身上掉落的。那么请叶兄如实相告,你的信鸽飞向了何处?带去了什么口信?是不是飞到了谢钰宾那里,通知他及时应对我等偷袭炮营的行动?”
叶明安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防线,也被天歌的言辞所崩溃。叶明安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全身不住的抽搐,那沮丧的脸上忽然现出狰狞之色,站起身向那叶言讳扑去。
白玉泽见了,伸手拍开那玉笛,又一脚将其绊倒,虎目圆瞪,大喊道:“你这逆子,到了这当口还要害人,你说......咱们白家村哪点儿亏待你了?”
“哼,白玉泽,你也好意思说亏待二字!当年你又是如何欺辱我娘,亏待我娘的?”叶明安大叫道。
这时,叶言讳圆脸上兀自抽搐,显得六神无主。白玉泽瞧见了,忽然明白过来,一把拉过叶言讳,目瞪口呆,过了许久才从齿间挤出数字:“难道......玉儿是......是被你的噬情水.......给......给......”
这时,叶如忌也怪叫一声,冲上去掐住自己妹妹的脖子,怒道:“讳妹,难道真是你干的好事?”
叶言讳眼角流下一行清泪,牙齿间“咯咯”作响。忽然一声尖叫,直叫周围之人耳膜胀痛。叶言讳推开白玉泽和叶如忌,神情癫狂,双手弄乱长发,瞪向白玉泽,沙哑道:“谁叫你当年和那妖妇勾勾搭搭地,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接着,又面向叶如忌,声气涣散,断断续续地低诉道:“哥,那妖妇都......都和这贼汉子有了小贱种,你......你又何必不忘旧情,且不见......不见我秀英嫂子,终日在家以泪洗面!”
天歌和令狐燕听得那几人之间纠缠不清的恩怨,俱都心下晦暗,不明所以。月淇听得,心里那股不安劲儿越来越强烈,盈盈见着,走上前拍了拍其肩膀,使得月淇感到几分欣慰。
这时,叶明安狂笑了两声,身形歪歪斜斜,向叶如忌怒道:“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是你的私生子,两年前才到得你门子,做你义子,心里一直想认你做爹爹。可......可是我忘不了,忘不了娘在八卦阵中,一边痛苦地抱头打滚,一边呼唤着你名字时的惨状啊!”说道最后两句,叶明安已是涕泪俱下,声音沙哑得如一近百岁的老人。
这时,叶明安感到肩上温热,回头一瞧,却是白翊蝶搭来玉手,那美目又已红如秋枫、肿似蚕蛹,清丽的玉容上尽是沧桑。她拂过叶明安脸庞,低语道:“原来......你是我堂兄......啊,不,我爹本就不是......那么,自今日起,我跟你恩断义绝!”说着,忽地将头上那蝶状发钗拔下,一下子扔到叶明安怀中,哭着向闺房中跑去。叶明安蓦地感到眼前一黑,兀自昏倒在地。
“蝶儿!啊,爹爹你且在这里看住,我去瞧瞧蝶儿的情形。”白玉鸿说道,也转身追去。
凌晴在旁一直默然不语,见那父女两跑去,也拉过祝无双衣袖说道:“娘,我也去瞧瞧蝶妹妹的情形。”便也转身跟去。
令狐燕见着这场面,心中大为不快,转身紧抱着天歌。月淇面情呆滞,心里早已如擂鼓般响动。
当下,白鹏英命人将叶明安铐上锁钌,抬入囚室。白玉泽怒瞪了叶言讳一眼,兀自甩了下衣袖扬长而去。白秀英则拍过叶如忌提醒了几句,叶如忌便走到叶言讳身边说道:“妹子,今夜就跟你大哥回木肃堂吧,明日我去跟他说说。”
令狐冲叹了口气,向盈盈使过眼神,盈盈心知肚明,又转身拍了拍月淇玉肩,便和令狐冲一道回了厢房。
天歌四人也各具心思,脸上都是一阵凝重与阴沉,慢慢踱步回到了木置院落。一路上令狐燕拉着月淇的衣袖,连问了许多问题,月淇却只是目光呆滞,心里反复闪现过白翊蝶掷出发钗的情景。令狐珺见月淇心思沉重,不由得心里一动。待得各自回到厢房,便洗漱睡去。
这时,令狐珺听得院外渐渐响起风雨声,又回想起今晚那一幕幕,不由得心烦。忽然,房门被轻轻地敲响,令狐珺一惊,起身打开房门,却见月淇眼神颓靡、面容憔悴,睡服素颜地站在房外,额前秀丝也滴落下雨滴,狂风吹打下,腰身间玲珑的曲形尽数现出。令狐珺怕月淇被吹出风寒,赶紧将其拉进来,关上房门。又将其扶至床沿边坐下,倒来一杯清茶叫月淇饮下。
月淇喝过清茶,神色稍安,令狐珺见她嘴角微搐,眼皮不住微缠,显是在想着什么恐惧之事。令狐珺伸手按住月淇双肩,温言道:“月淇,是不是今晚所发生之事,叫你心烦意乱了。”
月淇抬眼盯过令狐珺好一阵,美目内情意流波,忽然“哇”地一声哭泣起来,站起身紧紧抱过令狐珺,哽咽道:“珺哥,我......我害怕.......害怕.......”
令狐珺拍过其后背,安慰道:“别怕,今晚之事又不会落于你我头上,你就别这么多愁善感了。”
“可......可那念头总要冒上来,止也止不住。”
“是什么念头啊?不管你想到什么,我都陪在你身边的。”
月淇听得,站起身子只盯着令狐珺。令狐珺被眼前那梨花带雨的面容盯得心软,一时冲动,便张嘴吻上。
二人相拥甚久,忘情拥吻,心中慢慢燃起一团烈焰,将这寒夜的冷漠尽数驱散。又过得一阵,二人越拥越紧,只欲将对方完全融入自己灵魂之中。
良久、唇分,月淇鼻息粗重,不住地颤抖,又将樱唇贴于令狐珺耳垂,吹过热气,一阵甜腻的娇音,带着几分哽咽,说道:“珺哥,今晚......你就要了淇儿吧。”
这话如一泼桐油,浇在了令狐珺心间那股炽烈的欲火上。最后一丝理智和拘束俱被那烈火焚烧,令狐珺一把抱起月淇,又张嘴吻上......
屋外,已是狂风急雨,枝叶乱颤。屋内,最诚挚的感情,在生命的烈焰中得以洗礼、升华......
预告:苍月淇心中有何苦楚?叶明安又会惹出什么样的祸端?司徒乾凛与白家村的恩怨将如何收场?且看第二十七章:疾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