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望了望自己姐姐,又转头看了看目光中惨然一片的导傅,接着又扫了一眼四周,真心的觉得,这气氛真不是普通的压抑。
“若是护君择日成婚,想来帝座也是乐意的!”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三王之一,也是当年推举天帝登基的最大功臣守城守王凌冽开口。
天帝狠狠闭了闭眼,好好好,一步一步,究竟从多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今日了!
大宫主的身子僵了一下,遥遥望向那个很少发言的戎装男子,当年离开的不止一个铭凰,还有一个凌冽。
铭凰爱慕秦霖的心思她后来方才知道,铭凰离开她难过又不安。凌冽爱慕自己,而后离开的原因大宫主也知道。
对于这个一辈子都在打仗的男子,从一个小伙夫做到护君的凌冽,大宫主有感激,有感动,可是更多的却只有无奈。
当年铭凰失望,转身离开,三年不归!而这个男子,大宫主怔怔的看着一身凛然的男子,当年的他,也同样对自己失望,却无怨无悔的站在自己身后,推举天弟登基。
大宫主是感激的,怎么能够不感动呢?甚至秦霖之后,因为这一份感激与感动,大宫主找过凌冽,问他:“可愿做我的夫君?”
然而这个倾心爱慕着自己的男子,却沉默的拒绝了。大宫主至今还记得,当年一声冷冽的男子,人如其名的凌冽开口。
不是怪自己心狠手辣,这个寡言的沉默护君,只是说了一句:“我不愿见你勉强。”
“寿与天齐”的事情,凌冽也知道,甚至当年是大宫主拿到他的面前,让其自行选择,喝了,便是镇守一方的护君,不喝,那么从此远离是非,只当不识!
毫无犹豫喝下了“寿与天齐”的男人,对于大宫主的利用也好,算计也罢,从来都未曾埋怨股过。
大宫主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年自己爱上的人是他,若是他的话,应该会幸福吧。
当年凌冽离开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我等你十年,十年后你若是还愿意嫁给我,这天下我也为你舍弃。
不得不否认,大宫主感动了,明知自己对于凌冽的感情不属于爱。
大宫主诸葛眸所有的爱,都在当年给了那个原本应该死去的帝天少师。可是站在喧嚣中的大宫主看着眼前的纷纷扰扰,忽然之间觉得,一个人真的太寂寞了!
这余下的一生,如果有他相伴,大宫主想,总也是能过不寂寞的一生!吧。
当年大宫主便曾想过,若是成为了他凌冽的妻,那么就忘了秦霖,等自己彻底忘记了秦霖,如果凌冽还在等自己,那么自己就嫁给他了,舍弃宫主的身份,舍弃番外第一人的尊荣,只是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过一生而已。
而今确定了那人还在等着自己,还愿意问自己一句“一别经年,别来无恙”的凌冽,大宫主下定了决心。
可是现在大宫主看着高位处一脸惨白的铭凰,目光再一次的落到了林雨的身上,看着那个音容全改的人,大宫主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这是她唯一能够为铭凰做的了,唯一能够为!从林雨的身上收回目光,垂下眼眸,避开自己弟弟的目光,大宫主平声道:“要能配得上巾帼护君的聘礼,导傅也该拿出诚意来!”
“帝座。”
铭凰却忽然出声,打断了要开口的林雨:“今日是帝座寿宴,莫要耽搁了。”
此言一出,便是断了自己最后的退路,铭凰垂下眼眸,也好,本就是垂死的人了,从今往后,既然已经是自己最后的生命,那么就不要拖上一个人痛楚了吧!
原来到最后,自己依旧是不能求,求不得!
天帝冷冷地笑了笑,众臣终于松了口气。
“那,帝座,可打算让巾帼护君坐在天后的位置?”
寻城主忽然又开口,意味深长的问询天族帝座。
众人嘘声一片,今日这寿宴,注定多灾多难啊!
铭凰的身子僵住了,紧紧抿着已然发白了的嘴唇。
看着微低了低头,死死的咬住下唇的素颜女子,林雨目光幽深,双手握拳,原来还是有什么脱离了自己的掌握啊!
而一直站在旁边的展颜看着平静无波的铭凰,看着平静无波的导傅大人,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展颜,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上前去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族帝座的冲动。
而天帝也在看着寻城主,目光深邃的注视着自己的王兄,却动作轻柔的将手放在巾帼护君握成了拳的手上:“巾帼护君为国征战,甚至在本座眼皮子底下受伤,今日来席,身子也是尚未大好,就在本座身边坐着吧,想来以巾帼护君的威名,也不会辱了这个位子才是!”
此话一出,便已经是给了名分,当着帝族全族的族人和长老的面,当着四方来朝的使臣的面。一直被抢占了先机的天帝,终于名正言顺的开口。
而今这个番外,天帝最大,太后在天族帝座登基之前便伴随先帝已薨,几个太妃除了随着寻城主生母回到守城,其余都已入了相国寺,终身为番外帝族祈福祝祷。
兄弟姐妹之间,天帝在意的不过只有一个亲姐姐,番外第一人的大宫主而已,此刻天族帝座冷眼看着自己的兄长寻城主。
寻城主却将犀利的眼神,直直射向大宫主:“启禀帝座,虽不折辱,让番外第一人的大宫主的牵线姻缘,想必帝座更是重视。”
原本要恭贺天帝的族人们,被寻城主的话,堵得将朝喜咽在了喉咙里,也在这威慑如飞刀般乱窜的宴会上,作为被殃及池鱼的众人们,冷汗津津。
“宴会开始!来人,奏乐!”对于寻城主的毫不客气无人说话,天族帝座淡淡笑了,安然的握着铭凰的手,而后自己也在咫尺之外的帝位上坐了下来。
天帝自己也坐了下来后,方才微微侧了侧头,看着一直微低着头的铭凰,天族帝座压低了声音地开口:“今日阿姐实在是做的过了,只是本座不会生阿姐的气。然而对于秦霖,本座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却是!”
说着,天帝的目光警告的看着林雨,那个袖手而立的在宴会中的,曾经的秦霖。
铭凰怔了一下,许久才开口道:“回禀帝座,秦霖已死。”
“哦,如此,若是本座做出什么事来,杀了的也是已死之人?”
天帝意有所指的笑笑:“阿姐信不信,本座可以不着痕迹的做出。”
铭凰闭上眼,怎么会不信呢?诸葛睿啊诸葛睿!我怎么敢赌呢?
“难得尽兴一次,大家今晚就不醉不归,明日不用族会,大家皆可尽欢吧!”
天族帝座心情很好的微微抬起手,这句话是伴随着内力发出,震耳盖过了还在缓缓弹奏的,由百人弹奏的百岁寿歌。
“谢帝座隆恩。”
林雨深深的看了一眼铭凰,铭凰却避开了林雨的视线。
族人们谢过了恩,相对于之前紧张的气分,歌舞再起之时,众人便乐成一团,渐渐的帝族的歌舞变成了月族的月亮舞,有海盗的耍剑,有沙寇的摔跤,有番外风雪楼最美的歌声舞娘。
避开了林雨的视线,铭凰心死如灰,道:“帝座可知,铭凰已死!”
看着喝了第一杯酒,以示尽欢后,坐回原位的天族帝座,一直低垂眼眸的铭凰忽然在歌舞之中说了这么一句。
天族帝座说了,就看今日谁先不忍。
身为巾帼护君的铭凰不能容忍番外天族帝座在四海来使面前失了威严。
而天帝不能忍受铭凰失了性命。
“阿凰!”
天帝蓦然大惊。
铭凰笑了,苍白的脸上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那黝黑的眼:“今日再回锁凰院的,只能是铭凰的尸体。”
此时的影子,正独自坐在桌上,看着桌上的茶杯,曾经也是在这儿:
单手支头,看着窗外纷飞的花,看着看着,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儿。
“影子。”
猛然间抬头,什么也没看到,不由的有些失落,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放着一杯茶,转头对上不死神大大的笑容。
看着茶杯,看着看着,眼泪不知不觉的滑落下来,摔落桌上所有的东西,大怒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甘心被她尘封于神河河底!
你知不知道,我花了五百年找到的圣冰解开尘封,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甘心再次被封,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的期待就只有她吗?那么,你对我的承诺呢,不死神。”
影子趴在桌上,泣不成声,忽然影子狠狠的推开了桌上的茶杯:“我不甘心。不甘心!”
“洪荒始祖,你毁了我的唯一,我便毁了你所有亲近的人!”
天族帝座此时望着眼前的铭凰,目光震动,语气却依旧收敛惊愕:“你!”
“帝座该知臣。”
铭凰苍白地笑了笑。
而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展颜,挪到林雨身边,小声道:“姐夫啊,姐的样子不对啊!”
“我说过,我等着她回家。”
林雨只是安静的看着面前的澄金琉碧的酒液:“她会回家的。”
这样的导傅大人,眼中是让灵魂燃烧的坚定,灼伤了过来敬酒的大宫主的眼。
“你竟敢这般对本座!”
天帝压低着声音,面目看上去有些狰狞。
铭凰笑了,如斯绽然的美丽:“如帝座所言,就看谁先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