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晏大夫伸手揉了揉展颜的头：“你叫展颜，便是希望你开心，所以啊，别想了。”
说着宴大夫收回手，移灯过来，取下纱罩，将刚才写下的纸张，在灯焰上点燃，看着它一点一点的燃烧，直到烫手后方才松开。
“人间别久不成伤”的纸化为了灰烬，然而有些事情却不能和这纸条一样同样的化为灰烬就能够过去。
“呐？”
展颜最初被揉着脑袋的手扰乱了思绪，心里想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心里却希望这样熟悉的感觉再多停留一会，等回过神时，眨眨眼睛，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些被燃烧完灰烬。
“你折那些纸鹤是祈福的吗？”
晏大夫淡淡一笑，随口转移小女孩注意力的问了一句。
“是啊。”
展颜偏着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我娘在我生病的时候，就老是这样折纸鹤，我娘说，在她的家乡，这是给病人祈福的，折满一千只，病就会好，所以叫做千纸鹤。”
等到霸武的情劫历过，一场春雨巧遇上了去庙中烧香拜佛的美女，当时霸武也在等雨停歇的时候，问过她那书生究竟比自己强在了哪里。
林雨至今还记得当时美女回答霸武的话是四个字：“一片深情。”
倾心于一个书生的美女，弃荣华富贵于不顾只为了一个“情”。
追问美女何为“情”的霸武，当时没有得到林雨从二十一世纪剽窃来的“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的千古名句，然而却得到了美女说的：
“霸公子口口声声说倾心爱慕，其实并不懂什么是爱，是情，当高高在上的月亮，甘愿在土地之下，便有了心，有了情。
当一个人愿意为了另外一个人放弃某些想要的东西，甘心情愿，便是情吗？就如公子，愿意为了奴家以倾心，掷千金，慕奴家琴音清歌，便赠宝琴香扇。然而即便是玉镯金钗却抵不过一份心。
奴家相公当日虽身无财物，却能与奴家以心换心。两情相悦时常伴常相随，一生到白头，身外之物，不过果腹遮体的好坏而已！”
当时那位美女还说了什么，林雨已经在霸武的记忆里面找不到了，当年霸武一腔真情痴心被叹不懂“情”，骤雨初歇，两人分道扬镳，而黯然离开的霸武踯躅前行，终于明白彻底破了情劫。
然而情劫虽过，情关难熬，等到霸武修炼成神，却已经入了执念。
此时林雨想起了霸武那时候的相思，说起往昔也不由得带了几分苦伤的情愁在里面。原本闹着要听的赤阳，此时却假惺惺地宽慰林雨道：“罢啦，那个是霸武的情劫，都过去了，将来你要是遇到情劫的时候，想必会比霸武要好一点。”
说着这一句的时候，赤阳看着林雨的目光有些复杂：“命。”
“命？”林雨冷笑。
赤阳点头：“吾龙的意思是，这就是天命。”
说着赤阳大概是想到了姑射大夫，神情里面，带着些许的有些落寞，叹息道：“所谓的天命不可违。”
林雨嘴角泛起了冷笑：“我只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赤阳一怔，很少正经的小龙，蓦然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林雨并不知道，此时自己一番凭心而论的话，在将来给赤阳和寒华上仙转世的姑射大夫带来了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对于林雨自己来说，赤阳今日刻意提醒的某些事情，却成为了他开启另外一片天地的预告。
很多年后，想起在番外帝族，与铭凰的这一世，却也真正的奠定了将来凌驾于众神之上的自己，那神挡杀神，佛挡弑佛的道路，真正的！
而此时的林雨，只是看着两只手重重地搭在自己的肩上的赤阳，疑惑的看着这条暴躁龙，问：“喂，你怎么了？”
赤阳低声道：“林雨，你和霸武！不一样。”
林雨笑了，排开了赤阳的手：“你才知道？转世前的霸武是霸武，转世后的霸武就是林雨了，你也应该也明白，转世，就是另外一个人了不是吗？得了，你还是告诉我，你究竟一直在玩什么吧。”
一次两次大概林雨还不会觉得，可是这次数多了，林雨也不是笨蛋，当然明白了赤阳来这儿不止是为了跟自己讨论一下所谓的“情”而已。
赤阳这一次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反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定般，道了两个字：“宗主。”
林雨瞳孔猛的收缩。
展颜看了自己面前，在静静的倾听着的人，大概是难得有个人能够分享，于是小女孩便很开心的继续说着：“以前我的屋子里面，就挂满了很多这样的纸鹤，都是用红色的线串起来的。”
宴大夫也笑了：“所以你也给铭凰折？”
“嗯。”大概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展颜的眼中亮晶晶的，语气很是欢快，连比带说的道：“那真的是可漂亮了，满满一屋子，都是我娘给我折的，每一次折完，我的病也就真的好了许多。”
“可以折给我看看吗？”宴大夫似乎也被眼前的小女孩带的有几分松开了紧紧纠结在一起的眉头。
用力的点点头，展颜拿过一张纸，折叠成正正方方的纸后，撕掉多余的部分，将四四方方的一张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折叠了之后，很快的就变成了一只连带着翅膀也会动的小鸟。
“纸鹤飞啊飞，愿望！”展颜两手轻轻拉扯着纸小鸟的翅膀，曾经有人陪着她看这些小鸟，然而现在！看着手上的纸鹤，展颜有些委屈地收了手中的纸鹤。
可惜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展颜的身世，晏大夫并不知道，所以也不知道对于这个原本还很开心的，现在却忽然就伤心了起来的小女孩应该要怎么来劝慰。
其实宴大夫也看得出来，小女孩对于家人似乎很在意，尤其是那个教她折叠纸鹤的娘亲，只是看着展颜现在的神情。
身为大夫，看尽了生离死别的宴大夫自然知道，这要是说起她的娘亲，只怕多半又要让这个小女孩伤心了。
于是宴大夫便笑了笑，从桌上拿起了另外的一张纸，道：“其实这个还能够折出许多的东西来的，比如这样！简单的就能折出一个小人，你看！”
宴大夫将手上的纸，随便的折了几道之后，沿着折痕剪开，展开了后就变成两个手拉着手的小人儿。
展颜惊奇的看着：“哇！”的一声，满是惊叹的小小扯了一下纸人的手，另外一个纸人的手也跟着动了起来。
孩子的情绪本来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她喜欢，晏大夫便又拿了一张纸：“还有很多种的。我会还是因为我的老祖宗教的！”
展颜精致的小脸上面带着笑容，惊讶的问：“宴哥哥的亲人？”
宴大夫笑着点点头：“是啊，小时候，孩子很多，有的时候闹了，老祖宗就会教我们折纸人、纸蛙什么的，折出来的还会跳，可我当时不喜欢，老想着要悄悄溜走！”
在宴大夫说话的时候，一只纸叠的青蛙便跃然出现在了眼前，在青蛙的尾部按一下，整只纸叠青蛙就会跳动。
赤阳定定的看着林雨，道：“其实吾龙来这儿，追着你问问题，甚至是一开始找你，都是与宗主有交易。”
“暴躁龙！”
林雨眯起了眼睛，赤阳却一股脑儿的都说了：“宗主跟吾龙交易，一开始帮吾龙来镜像之地找姑射，后来宗主发现你没有察觉出神脉鼎的事情。”
是的，一开始的林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在番外帝族里面，所有的心思都用来找“自己是谁”这个问题了。
直到！是了，直到后来和赤阳大打了一场，有些记忆恢复了过来。
“吾龙，悄悄给你开启了神识，大概是因为你移魂的缘故，所以接受的过程比较慢，后来宗主又发现了你历劫的速度太慢。
甚至都没有发现神鼎炉的事情，所以才让吾龙来跟你接触，吾龙身上有龙气，会让你记忆更快的复苏。而宗主给吾龙掩藏行踪！”
林雨终于明白在和赤阳交谈的时候，明明都是毫无相关的话，可是为什么却像是散落的珠子，明明是半点没有威胁的话，可是一次两次的给了林雨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赤阳看着林雨，叹气道：“一开始吾龙和霸武的交情就只是打架，不过现在你林雨是吾龙的兄弟了，吾龙不会跟宗主做交易了。”
最后一句话，赤阳说的认真，林雨却笑了：“兄弟，你既然都做了，怎么能够不拿报酬呢，只不过下一次宗主要是再跟你做什么与我有关的交易，看在咱们今天的交情上面，你通知我一声。”
赤阳想了一下，点头毫不犹豫的答应：“没问题，吾龙能够做到。”
林雨垂下了眼眸，转了话题，道：“那么铭凰这一次的生病也是宗主！”
这一回赤阳倒是摇头了：“这个你冤枉宗主了，吾龙看这些都是镜像，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过原本铭凰的命里没有这一场病的，吾龙估摸着是变了命数。”
说着赤阳看了林雨一眼，认真的给他解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句话其实是对的，吾龙看人命运，虽然能够改动一时，然而起的变数却更是麻烦，而且变数是相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