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微微眯起了眼睛,原本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却挡不住里面的精光闪过:“还有一种情况。”
鬼镜之主咬了咬牙:“里面是怨魂,如果怨气消失,魂魄自然得意往生。”
鬼差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自己的主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可是四方城里面不止怨魂,所有魂魄都消失不见了。”
干净的如同空城!当然后面一句话鬼差不敢说,因为四方城是鬼镜的阵眼,里面的魑魅魍魉是所有进去之人由心境而产生的亡灵。
通俗的来说就是心魔,即便是林雨人进去也会被困住,这也是为什么其他的诸如妖魔也不敢来鬼镜的原因。
不过虽然破了四方城,可也不代表就已经破镜了!
胖子看懂了鬼镜之主的眼神,不由的咕哝了一句:“疯子,你可想清楚了,他连化神境都没有到。”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鬼镜之主的这一番做法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一点了,因为以鬼镜之主这样几乎快要跳出三界之外的半神,来跟林雨这样一个小小的连化神境都没有达到的修炼者计较!
胖子觉得,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的话,就像是巨人在踩一只蚂蚁一样。
“用一滴心头血,来交换是不是能够重新凝聚起她的魂魄,怎么样的试验都不为过。”
胖子怔了许久之后才苦笑道:“你可真是!疯子。”
犹豫了一下,胖子还是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滴心头血应该是千年之前你成为鬼镜之主的时候,邀请宗主的那一次得到的吧?”
鬼镜之主没有反驳,胖子纠结着眉毛:“疯子,你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这么冒险呢?”如果这一次不成功的话,这世上就真的没有当年洪荒始主的踪迹了。
屋子里面的气息在这一瞬间几乎快要冻结,鬼镜之主的目光凝聚在床上毫无伤势,却怎么也叫醒不过来的林雨身上,几乎是叹息的开口:“我没有时间了啊!”
鬼镜之主没有时间,然而林雨发现自己的时间似乎太多了一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林雨感觉到自己还是“死前”那种感觉,仿佛这一刻,死亡的滋味被放慢了无数倍。
林雨感觉到那一阵天青色的光芒完全的消失了之后,眼前紧跟着的是一阵极为浓烈的乌黑,然后这阵浓黑笼罩着他的感官。
耳畔似乎有说话声,却像是渐行渐远般,又像是耳蜗处有阵阵轰鸣声。像是在这一刻走在了黄泉路上面,这一世的声音都变成了凌乱而又破碎的句子在耳边轰鸣。
可当林雨要去试着听清楚都说了些什么时候的时候,却发现那些话语都无法抵达自己神智中来。无论林雨如何认真的凝神,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也听不清楚一个字。
这是!大限已到了吗?这一刻林雨忽然发现自己的心中是一种说不清究竟是难过的感觉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些。
十六年的人生回望下来,林雨竟然发现没有什么特别让他留恋的人或者事情,就连修炼这件事情,得到长生似乎也没有什么吸引了。
不断努力的变强,修炼,变强!然后呢?然后要做什么?
即便是林雨现在已经成了将死之人,然而对于这个问题却依旧是有些猝不及防之下的空白。
因为他发现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然而人之与生的追求,还是让林雨心中对于活下去起了挂念,至少!让他还想要拼尽全力再最后看一眼这个他活了十几年的人世间。
于是现在的林雨,即便已经连喘息都开始无力了,却还是努力的睁大眼,白茫茫的雾气似乎散去了一点,连带着林雨眼中原先已经散掉的神采似乎也重新被这一份执拗硬生生的聚拢了起来。
林雨听到一声惊叫:“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少爷?叫自己的?林雨从小在山里长大的野孩子,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称呼。
只是看着那个被侍女端着的,绘着青花的小瓷碗,连碗带着托盘的摔落在了地上,托盘在地上摔得打了两个滚,翻在了一旁,而小瓷碗却碎成了若干的小片。
林雨疑惑,自己不是应该在!回忆一点点涌上,四方城!怨魂!天青色的光芒!那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等到回忆涌上,林雨动了动手,自己没有死?靠,那样的情况下都死不了,是不是也太逆天了一点?
那还是在鬼镜里面吗?林雨因为这个疑惑,转头去看四周,却发现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龙龟的怨气,林雨觉得全身僵硬,有充斥着酸软的乏力,撑着身体坐起来的时候,竟然一下子没有能够坐得起来,连忙扶着床头栏杆。
随着林雨的动作,系在栏杆上的那只通体发亮的金色铃铛也在林雨慌乱间被他抓断了绳子。
金色铃铛从半空中坠落了下来,在“叮当”的响了两声后,最后滚到了碎片的旁边。
“少爷您终于醒了!少爷少爷!来人啊!少爷醒啦!”
女子尖锐嗓音,几乎要划破林雨的耳膜。
这应该是个刚刚开春的时节,林雨的目光望着窗外的一簇春花,以前在村子里面的时候,林雨就特别喜欢这样的春花,因为一旦春花开了,就意味着冬天过去,而春天来了。
对于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来说,冬天实在是一个难熬的季节,所以林雨一点也不喜欢冬天。
而现在在这个春花灿烂,阳光明媚的午后,林雨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被迫接受了自己竟然父母双全的事实。
原本静谧平和的小院里,林雨的神经被那些纷沓响起、匆忙而来的脚步声给绷紧到了极致。
林雨看着满屋应该是伺候的小厮婢女们吧?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的急了也只有“啊啊”的声音,近乎哑巴!
靠,搞什么啊,小爷什么时候成了哑巴了?林雨的脸色很难看,而满屋子下人也被吓得人心惶惶,一时间空气里面竟然带了几分凝重的感觉。
这样的凝涩直到夜幕低垂,前来探望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又陆陆续续的走了,有婢女过来点亮了屋内油灯。
光影随着人的动作而摇晃起来,跳动的灯花下,林雨房间的门时而打开,时而关闭,然而不管有多少人在出出进进,可是每一个穿梭其中的人却都没有发觉,在那邓灯花晃动的阴影里,不知何时起就静静的站着一个人。
那人站在阴影里面,黑色丝发随意的披散,除了额前一根黑亮的抹额外,再无一丝装饰的任由黑发自然垂在腰间。
林雨不经意看到那人的时候,没有被吓到,因为那人让他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很舒服的一种,一开始林雨以为这人也是来看望他的,可是后来才发现其他人似乎都对这么一个风华内敛,当世无双,静静伫立在那儿的人视而不见。
然而人来人往的情况下,林雨也不能和她说话,虽然这一次女子不是穿着天青色的衣服,没有了天青色的光芒,可是却依旧给了林雨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就是她!救了自己的吧?林雨想到那一道围绕着自己的天青色光芒。
等到屋子里面的人点上了油灯,虽然对自己目前的处境一头雾水,但是这么一下午来看,林雨目前的没有啥危险的,多半是把自己当成了别人了吧?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把自己当成了谁,不过林雨也没有精力再去辨别了,毕竟他现在连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谁?”林雨想要问,却发现一个哑巴想要开口,除了气音外,大概就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了。
这么想着林雨有些失落,对于林雨能够看到,那人微微扬眉,似乎没有想到,犹豫了一下,才抬起手,以手作笔,在林雨旁边的白纸上面写了一行字:你不害怕?
林雨眼睛一亮,那人站在阴影里面,虽然能够从气质上面认出她来,但是对于她的容貌,林雨还是没有看到过的,想了一下,便抓过纸笔,在那四个字旁便添上了一行:我这是怎么了?
想了一下,林雨暗笑自己傻,自己的事情却去问这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人,不过林雨还是写了一句:你可以出来吗?
林雨印象里面,在四方城见到的那人,没有倾国倾城,却清古自然的仿若天成。
然而此刻那人一袭长衫,负手而立,只是在衣襟袖口处,用金色的丝线绣出了古朴的花纹,越发衬得这人神情冷冽,就这样漠然的站在那里,也不知有多久了。
林雨是近午十分醒过来的,一下午来来往往,有衣着华丽者,也有奴仆小厮,却没有一个人发觉她的存在。
因为这人站的地方虽然是屋子的边角处,但是有过去拿东西或者经过的奴仆甚至在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也没有朝着看上一眼。
林雨想,如果有人能够看到她,只怕决计不会将这样一个仿若神明在世的人给视若无睹掉的。
所以整个屋子里面,除了林雨之外,再无一人知晓这个人的存在了,可惜除了印象中在四方城里面的惊鸿一瞥之外,林雨即便与她同处一屋,却还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