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这儿有古怪,然而铭凰却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扫了一眼茶摊,也就七八个人在喝茶。
三三两两的,就算把大宫主和自己算在里面,也不过才坐了四张桌子而已,其余空着的桌子上,虽然没有人,却也都放了茶壶。
看了一眼明显想要早些赶路的大宫主,铭凰一来要保护大宫主,二来也只想快些回去,并无心去多管闲事。
等大宫主喝完了茶,吃了些许糕点后,两人趁着这段时间也算是歇息了片刻,便要重新骑马上路。
然而大宫主刚上马,还没有来得及挥鞭催马前行的时候,便自茶摊里面滚出个孩子来,后面跟着两个大汉怒骂的挥着烧火棍子。
那孩子看着很瘦小,是被踢出来的,一路滚着,正巧滚在大宫主的马蹄之下,差一点就被正要挥鞭的大宫主的马蹄踩中。
当时林雨对于阙柔青口中的“宝物”并不怎么感兴趣,那个时候也不觉得自己得到了所谓的宝物的下落后就能够怎么样,只是当时对于铭凰的了解,林雨都是从胖子那儿得知的。
而现在,真正接触了这位铭凰后,林雨却不由得怀疑此铭凰和洛阳的那位铭凰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而且在进入了鬼镜之后,胖子就不见了。
林雨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胖子算了自己好大的一个计啊!
然而等林雨看着院子里面的契约魔的时候,一瞬间,又突然有了一种时空混乱的感觉。
院子安静的一角里面,青衣女子像是安抚般的伸手,语气轻柔的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青衣女子说完了之后,契约魔那双血红的眸子眨动了一下,而后低低发出了“呜呜”了两声,便随着青衣女子挥灭了手上的灯火而一并消失在了黑暗中。
林雨怔怔的回不了神,随着青衣女子,却发现她进入了一扇门后,林雨有些警惕的左看看右看看后,小声的问霸慕情:“我们就这样进去可以吗?”
不会被发现吧?
林雨的问题还没有问完,就被带进了屋子里面,霸慕情将身形隐在一角,就看到已经换了丝质睡衣的赤阳,被人扶着,靠在了床头歇息,只是虽然躺在了床上,赤阳却也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青衣女子缓步走到了床前,先是弯腰用手背在赤阳的额前,测试了一下头上的温度后,便长叹了一声,吩咐左右,道:“这样只怕是要生病的,拿琴来。”
旁边娇俏的侍女柔声应“是”。
林雨看着,不由得挑眉,对于这人究竟是谁有了几分好奇,而赤阳没有拒绝,想来也应该是认识这青衣女子的,就是不知道着青衣女子带着赤阳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不一会,侍女们便将琴台设好,旁边的鼎香里面也氤氲起了香雾,原本亮堂的室内,除了琴台旁掌了一盏灯外,其余的灯都被吹灭。
侍女们得到指令,动作放轻了的鱼贯而出,青衣女子却撩衣坐了下来。
林雨怔怔的看着,只见她十指轻轻挑捻如丝清玄,而后像是在琴弦上滑动流水一般的抹了一道,清浅的一缕琴音,便如水过石般的,袅袅飘出。
琴音仿若实质般,林雨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余音萦绕梁间,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三日不绝的效果,不过从原本蔫蔫儿的赤阳,忽然之间就不由自主地抬起了眼睛就能看出,这琴音扣动人心。
青衣女子在试了音色之后,曲调便从流水换入清音,带着一抹哀婉自然,缓缓流淌的音色清冽中,仿若是红尘男女之间浓烈的炙热感情。
那样深的情,却被旁观者平平淡淡的娓娓叙谈,带着一丝冷眼旁观的惆怅,而后琴音一转,又像是潺潺流逝了的小溪,当着洒脱不羁的自由。
音调声中,虽然琴音显得清缓,毫无奇特之处,但是却令听者,平白生出了一股“落花流水”的茫然。
“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意向东流”,惆怅里面,就勾起了无限的相思情肠,林雨看了看原本像是木偶人一眼躺在床上的赤阳。
原本无悲无喜的赤阳,在听到了琴音之后,便是一副“怔怔”的神色,而后在琴声动情之处,那种酸楚的幽痛,让这条得天独厚的小龙几乎难以自抑。
不知不觉间,赤阳只觉得心头像是如同堤坝崩溃洪水泄漏一样,在这样的悲伤里面,只想着要尽情恸哭,然而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欲哭无泪,比心碎泪涌更要难过,赤阳的泪水还没有滑落,只觉得无限哀思伤痛,就要窒息的不如归去时,忽然之间,在琴声中,有道清冽的声音加入,像是自琴音高潮处忽然转入了笛音。
连带着原本阴沉的快要下雨的天,忽然被清风吹开了乌云,云散雨收,原本的哀思曲调顺然一转,便婉转出了春风杨柳之调。
这两种明显前后不一的琴感,令林雨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
铭凰发现了茶馆的不对劲后,便一路戒备,所以自孩子出现的那一刹那便飞身下了马,稳稳的落在大宫主的马旁。
护着马上的大宫主,为了防止马受惊,铭凰不动声色的将大宫主扶下来,而后暗中提掌,以防刺杀。
然而追着那个孩子过来的那两个强壮大汉,骂骂咧咧的说着两人听不懂的土话,已经在那个像是乞丐一样的孩子身上又落了几棍子。
那孩子也是个机灵的,被打的,索性一滚身,就躲在了马肚子下面。为了躲开棍子,孩子丝毫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受惊的马给踩死。
一直看着事态发生的大宫主不由微微的皱起了眉,眼看着帝族已经遥遥在望了,加上天帝在信上写的模糊不清,大宫主实在是不想要招惹是非。
因为言语听不懂,一向杀伐果断的铭凰也懒得出口询问,只是脚下踢出了地面的一颗石子,正巧击中靠前的一个大汉那高举起来的棍子上面。
这石子的力道很巧妙,原本要打下去的棍子方向一转,可以说是借力打力的,在棍子撞在了后面一人也刚刚高举起来的棍子。
茶摊老板见事不好,赶紧放下了手里的茶壶,小跑了上来,告罪道:“惊扰姑娘了,这孩子手脚不干净,偷了我这儿的东西不止一次两次了,所以才让她在我这儿洗洗碗筷砍砍柴,当做还钱,哪知道这孩子三番两次做错事,我这两个远道而来的兄弟才会出手教训教训,没想冲撞了两位,还请两位见谅,见谅。”
胖了老板说的,却是一口的官话,大概是从大宫主的衣着虽然不华丽,当时那衣服的料子是自家婆娘肖想了多少年的,而铭凰那眼睛也是真正的杀戮气息,于是胖老板的态度十足的恭敬。
铭凰低头,才发现马匹地下听了这话探出头来的,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脸上市掩饰不住的怒气,对于胖老板的话,只是狠狠吐了口喊着血沫子的口水在地上,脸上黑一块紫一块,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铭凰大致看了一眼,只见小女孩露在外面的手,也是青青紫紫的,不由皱了皱眉,冷声的开口:“你兄弟既然远方而来,也就是说他们两人不是番外人,老板能在官道上面开设茶摊,没有三代的记录在京都属记着,能开的起来?
不说你们言语不通,就是这打扮又哪里算是兄弟?既然开的是茶馆,这孩子能够偷你什么?吃的值几个钱?要一个小孩洗碗砍柴?老板这般破绽百出,要算计的是谁?”
最后一句,铭凰目光凌厉,语音没有刻意提高,却也已经带了杀伐之气出来
胖老板原先还赔笑着想要解释,而后被铭凰的目光看的面色一僵,怎么努力也没有挤出个笑的样子来,只能勉强的说了一句:“这位客官可真会说笑。”
“说笑?茶摊上的桌子只放着茶壶而没有茶杯,在下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只看到老板这一家。”铭凰目光扫了一眼茶桌,就在胖老板眼神一狠的时候,铭凰的话锋便转了:“这事本来也与我们无关,只是这孩子这般在我马下,实在不能不管。”
林雨能够感觉到那笛音在融融的暖意间,虽然略带着琴音的惆怅追惜,可是其中的哀伤却已然被笛音平复。
笛声的悠宁安和取代了琴声的哀痛伤悲,就连林雨,也只觉得此时被困镜像里面的开怀之意也一并烟消云散了。
正想要跟霸慕情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让自己心胸开阔起来的笛音,竟然是身边的霸慕情吹奏而出的。
不,不是霸慕情,因为霸慕情只是将一片透着血光脉络的竹叶放在了唇边,而后那曲调是自己跑出来的!
靠,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呃,虽然这个世界早就没有科学可言了!
就在林雨惊异不定的时候,床上的赤阳却宛如阳光照耀在了胸臆之间,原本的那一股郁塞泄尽了之后,只剩下了一剂温补。
温和的令人的倦意渐起,而后不由地就想要在长长的追逐之后,闭上许久不曾休息的眼睛,稍加安眠。
赤阳在余音缭绕间,还没有睡过去,就听到青衣女子放在琴上的手猛然一顿,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咦?”
林雨看着霸慕情将那一片血红的竹叶放在自己手上后,就像是撤了隐身咒般,缓缓的走到了赤阳的床前,就看到霸慕情将手放在了赤阳的额前后,赤阳就像是陷入迷雾里面的人,忽然之间变得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