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主人的命令,谁都不能靠近书房一步。”
欧阳漪绒面色微微发沉,定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冷峻男子,水眸暗光流转。
两人僵持着,红莲见欧阳漪绒不言不语的模样,心头不禁发颤。
小姐生气了吧?被凛冽侍卫这样拦住,定是要生气的!可小姐的脸上明明没有半分的表情!
红莲觉得自己的主子的性情越来越难琢磨了。
起初,凛冽坚定的口吻和目光一如既往的冷魄,可是他没有预料到欧阳漪绒会是用沉默来面对他。
他跟在夏侯连景身边十几年,处理过各种人物,可像欧阳漪绒这样的!却是第一次遇见。
她就这样用在月色中如墨色沉淬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明明应该是柔弱的女子,可凛冽却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异于常人的压迫力!
两人僵持不下,各自就这样看着对方不言不语,一旁的红莲和画容都替他们着急了。
就在这时,夏侯连景声音的插入,打破了他们沉定许久的僵局。
“娘子,你们怎么了?”
欧阳漪绒目光微微一闪,她的视线还未从凛冽身上移开,清楚的看见这个冷如冰的男人微微松了口气。
她勾着唇,缓缓的转过了眼光,看向了朝他们走来的夏侯连景。
僵硬了许久的容颜露出几丝浅笑,盈盈的笑意如春风拂面,看的三人有一瞬的错觉,好似适才站立在这里一动不动的人,并不是她。
“殿下。”欧阳漪绒淡淡的应了一句。
夏侯连景看了眼侧身行礼的凛冽,眨着眼用黑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看,“娘子怎么过来了?”
“漪绒听闻五皇子到了府上,想着应该出来见见客人。”欧阳漪绒说着,还撇了撇头看了看夏侯连景身后的方向,主屋子的门开着,一室的光亮泻出,可依旧看不清楚里头到底有什么。
欧阳漪绒垂头的动作被夏侯连景看了去,他微不可见的翘了唇角。
“唔,原来娘子是来见五皇弟的啊!可是五皇弟刚刚就回去了啊。”
夏侯连景的表情甚是生动,说完之后,还眯着眼睛环抱着手盯着欧阳漪绒瞅。
“娘子是认识五皇弟么?”
欧阳漪绒微微皱了眉头,她怎么觉得夏侯连景的话里有股酸酸的味道?
刚张口要说话,眼角似乎书房里有异动,她急忙收了嘴,微微沉吟。
她顿了顿,便道,“漪绒只与五皇子有一面之缘而已。”
她看了眼夏侯连景亮晶晶的眼,语气微沉,“既然五皇子已经离府,那漪绒就不打扰殿下,漪绒先回去了。”
说罢,她便转身要走。
夏侯连景面上的笑意有片刻的僵硬,他似乎没有预料到欧阳漪绒会直接转身走,他的错愕完全不落于适才凛冽与欧阳漪绒对峙之时的讶异。
他两三个大步追上去,拉着她的手,一脸苦巴巴的盯着她的脸,“娘子不想进书房看看么?”
欧阳漪绒垂眼,视线瞥了眼被夏侯连景攥着的手腕,她不着痕迹的动了动抽了出来。
声音保持着清亮,却在暗色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暗沉。
“不了,书房重地,漪绒还是不进了。”
说完,欧阳漪绒便福了福身,领着怔愣了好一会儿的红莲和画容,袅袅的离开了谈雨苑。
那轻巧无声的脚步、瘦弱却挺直的背影,让夏侯连景站在原地看了许久。
欧阳漪绒回了逸渊楼,直接进了浴房沐浴。
半个时辰之后,穿着两重薄纱亵衣的欧阳漪绒从青烟袅袅的浴室里走出,刚踏进房门,就看见了坐在桌边、耷拉着脑袋像是做错事孩子的夏侯连景。
欧阳漪绒脚步微顿,系衣袍的手翻飞。
夏侯连景忙站起身,表情有些局促,欲言又止。
他眼睁睁的看着欧阳漪绒从他面前走过,又走到了窗边推开了窗棂,坐在长榻上,微湿的三千发丝披散着。
欧阳漪绒抓了一把头发,用桃木梳子缓缓的划落着,窗外洒进的月光好似在她身上铺了一层晕光,她侧着脸,垂下的发遮挡住了她有疤痕的侧脸,夏侯连景直愣愣的看着她,心头莫名的有窜动跳跃。
“娘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夏侯连景咽了口唾沫,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欧阳漪绒抬眼看他,“殿下何出此言?”
“画容说娘子都没用晚膳。”夏侯连景扁扁嘴,“娘子都不会肚子饿么?”
握着发丝的手一僵,欧阳漪绒缓缓放下了桃木梳,转头看向了窗外,眸中被月光侵染出凉色。
“没有胃口,劳殿下费心,是漪绒之错。”
夏侯连景被欧阳漪绒这么不软不弱的呛了一句,俊朗的脸极快的掠过诡谲异色,他微做沉顿,便拾起了被欧阳漪绒放下的梳子,移步走到了欧阳漪绒的身后,温厚的大掌拖着她大半的柔顺青丝,照着欧阳漪绒适才晒发的举动,动作轻柔小心的好似对待什么珍宝一般。
“娘子是不是不欢喜凛冽拦着娘子进书房?我不知道娘子会过来的,不然一定交代他让娘子进门!”
夏侯连景站在她的身后,低声呓语的解释着,清朗的男声带着几分稚气的语调。
头皮一阵阵的发紧,突兀而来的战栗感让欧阳漪绒面色一沉。
她倏地别过头站起,脸上表情藏着几分晦涩。
“殿下莫要多想!漪绒先睡了,殿下也早些休息吧。”
夏侯连景唤了她一句,却使得欧阳漪绒快步离开的背影更加仓皇。
低下头,看着掌心残余、仍带着潮湿的几条黑发,夏侯连景合起掌心,临窗而立,闭上眼,鼻尖仿若有茉莉香,淡淡萦绕!
手一扬,欧阳漪绒放下了碧玉纱帘,她扶着床坐在了步榻上,稍重的喘息带着几分急促,欧阳漪绒用了力气掐着手心,仍觉得心头有股莫名的气在窜动。
该死,她刚刚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被一个男人梳一下头发,心绪怎么就不听话的躁乱了起来!
欧阳漪绒稍作呼吸,半晌之后平缓了自己的情绪,才恢复清冷的面容。
随便拿了一张薄布铺在床上,欧阳漪绒脱了外头的那件素色袖袍,散了自己的发,侧身躺在了薄布上。
她捻了捻微紧的眉头,一遍遍的理着适才发生的事情。
宁烟被带进宫,五皇子突然到访,凛冽坚决的拦着自己不让她进书房!
慢着!
书房,这个重点她差点就忽视掉了。
两次三番,夏侯连景都是神色欢喜又紧张的奔去书房,那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神秘的东西,能够让一个‘傻子’这么在意?
仅仅是有趣的玩意?能被夏侯连景重视到不允许外人的踏入?
欧阳漪绒猜测不出,可是她更不能理解,五皇子夏侯连沐竟然与夏侯连景如此熟稔,能让夏侯连景如此厚待!
其实欧阳漪绒自己心里也清楚,刚刚夏侯连景那番话不过是为了消除她的防备,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解禁书房给她,更或许他是已经将重要的事物藏匿好,就算欧阳漪绒真的进去了,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而且她刚刚看见一闪而过的黑影,恐怕就是夏侯连景口中‘已经离开’的五皇子吧?
欧阳漪绒调整了个方向,水眸底下一片亮色。
即便如此,她今晚的也达到了其中一个目的。
她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她的丈夫,是不是真的如稚儿的心智!
也不知是不是夏侯连景心虚的问题,这两日都跟在欧阳漪绒身边,不说话,就用眼巴巴可怜兮兮的目光盯着她。
欧阳漪绒也没有多在意,让画容给自己找了两本书,整日里坐在院子的葡萄藤下打发时间。
入夜,沐浴后的欧阳漪绒坐在窗前晒发,夏侯连景哀怨的看了她好几眼,就被侍女催促下去沐浴。
红莲伺候在旁,瞄着夏侯连景走了出去,便俯在欧阳漪绒耳边低语。
“小姐,您是不是和姑爷闹矛盾啊?怎么这两日姑爷的眼神都怪怪的,也不说话!”
欧阳漪绒侧头瞥了她一眼,“没事,他闹性子而已!”
红莲面露忧色,“可是明日就是小姐回娘家的日子,小姐若是和姑爷闹了别扭出了嫌隙,可不是让府里的人!”
闻言,欧阳漪绒淡然的目光里掠过一抹利光。
她低头把玩着玉簪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她们想要看我出丑,想得太早!”她想了想,又道。
“对了,明日让画容跟我回去便可,红莲你留在皇子府。”
红莲梳发的手一抖,玉扣花梳从她的手中掉落在地上,清脆的青玉在一声碰撞声下成了两半。
红莲脸色又遭大变,她扑通的跪下,低着头惶恐的说。“奴婢该死!”
欧阳漪绒看了眼那上好的美玉成了碎片,脸上毫无失落之意。
她扶着红莲的胳膊让她起身,叹了口气,终究是有些无奈。
“红莲,你终究还是性子太急!”
“小姐,您!您不要红莲了么?红莲以后再也不犯了,小姐!”红莲又跪了下去,拉着欧阳漪绒的手臂,眼泪一滴一滴的就滚落了下来。
欧阳漪绒皱紧了眉头。
“红莲,起来!”
红莲低头垂泪,跪着一动不动。
欧阳漪绒声音夹带上几分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