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醒啦?”
夏侯连景欢喜的声音一下子传入了耳中,欧阳漪绒微微压了压眉头,眨了眨眼睛之后才完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她是躺在逸渊楼寝室的大床上!夏侯连景正趴在床边,那双黑而亮,好看如夜空夺目亮星的眸子,此刻正凝视着她,里头真切的担和高兴,一时晃了欧阳漪绒的眼,让她心湖泛动。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还没有坐起来,就被夏侯连景压住了手臂。
他撅着嘴,却很坚持。“娘子,太医说你的身子需要休养,不能乱动!”
“殿下!”欧阳漪绒知道自己虚弱,可是对夏侯连景的可爱感到有些无可奈何。“漪绒伤的是腿,漪绒只是想坐起来而已!”
“那也不行,娘子乖乖的躺在床上就行了,娘子想要什么,告诉连景就是,连景给你拿来。”
欧阳漪绒不禁失笑,喉咙的干涩让她觉得有些难受,便应了他的话,指使了他。
“那漪绒就麻烦殿下,帮漪绒倒杯水。”
“嗯!”夏侯连景笑着点头,离开床边去倒水,而后折身回来。
他帮欧阳漪绒垫高了枕头,依旧是坚持着欧阳漪绒不让她坐起身,手里持着白玉杯子,固执的说道。“娘子,连景喂你。”
欧阳漪绒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点头,低眉凑到杯口,缓缓的喝了水。
“娘子还要么?”
“不用了,谢谢殿下。”
夏侯连景笑嘻嘻的放了杯子,“连景照顾娘子,连景开心。”
欧阳漪绒一笑,心头再次被不经意的拨动了弦。
“娘子肚子饿不饿?太医说娘子伤口未结痂之前要忌口,留了方子来分置娘子的一日三顿!”夏侯连景说着,还用一种很是可惜的表情看着她。“连景找人特地做了荔枝糕,还以为今日娘子回来能一同品尝的!”
欧阳漪绒低眉笑着,苍白的脸,面容柔和。“殿下对漪绒有这份心,就够了。”
夏侯连景眼珠子一转,突然转了话题,“不过娘子为什么会受伤啊?是那个混蛋欺负娘子么?”
说着,他还气愤的掐着拳头,“娘子告诉连景,连景让人收拾他去!”
欧阳漪绒安抚的拍了拍夏侯连景的手,“漪绒并无大碍,殿下就将此事作罢吧。”
“为什么啊娘子!”
“殿下,漪绒想那人只是无心之失而已,殿下是善良之人,漪绒原谅那人,殿下也该原谅她,不是吗?”欧阳漪绒轻声解释道。
夏侯连景嘴一扁,好像是认真思考了会儿,最后只能依了欧阳漪绒的话。
房门被人敲响,是红莲的声音。
“殿下,小姐的药熬好了。”
夏侯连景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句,“端进来!”
红莲小心的端着正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进来,瞧见欧阳漪绒已经醒来之后,立即两眼一红。
欧阳漪绒哪会不知道她要说的话,抢在她开口之前说道。
“红莲,在殿下面前休要出丑,把药给我吧。”
红莲看了床头的夏侯连景一眼,忙收起眼泪,可仍是忍不住的哽咽。
“小姐,顾着药烫嘴!”
夏侯连景却是率先抢过了碗,与喝水之时一样,坚持要他喂。
欧阳漪绒无奈极了,只能任由夏侯连景折腾自己。
其实中药一口一口的喝才是最苦的,要一鼓作气的喝完才是最为干脆利落的。
而欧阳漪绒这一次,却耐着性子让夏侯连景半勺半勺吹着放凉之后往自己嘴里送,难得的,没有觉得很苦涩难以下口。
碍于夏侯连景赖着不走,红莲满肚子的话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端着空碗悻悻的出去了。
欧阳漪绒吃了药,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夏侯连景二话不说,便躺在了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陪着她一同无言入眠。
夜,月色皎洁,暖意蔓延。
“都查清楚了么?”
“查清楚了,砍伤皇妃的!是欧阳二小姐,欧阳妃绒。”
修长白皙的长指转动白玉杯的动作一顿,夏侯连景抬起头,盯着凛烈的眸子有些发冷,“你说,是欧阳妃绒?欧阳漪绒的二姐伤的她?”
“是。”凛烈察觉到来自于夏侯连景浑身的冷魄气息,他不由心生畏惧,严肃回答,“当时欧阳二小姐握着长剑,疯了般的说要杀了皇妃!而皇妃更是屏退了左右保护的人,主动走向二小姐。”
“哦?这么说来,这伤!是欧阳漪绒自己找的。”夏侯连景勾着唇笑着,冷魅如斯。
“的确如此,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暗中派遣保护皇妃的人不敢轻易出手。”
夏侯连景忽的将手中的杯子掷在地上,玉片支离破碎,更有碎片从地上弹跳而起,将跪在地上的凛烈冷毅的脸给划出了一道口子,血痕在黝黑的皮肤上,依旧触目惊心。
“所以,这就是你们这些废物办事不力的借口?”夏侯连景不怒自威。
凛烈跟随夏侯连景依旧,自然是最清楚他的脾性,虽然他这句话说得不温不火,可已经是压抑了他极大的怒气。
他惶恐的低头,“属下知错,愿受罚!”
夏侯连景起身,甩手,步步往逸渊楼内走,声音清冷却比夜风还要刺人身骨。
“让他们自断一指,免得以后都记不住我的吩咐。”
饶是凛烈的身子挺拔,听见如此冷寒的吩咐,都不由抖了抖背脊。
“是!”他听见了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许是喝的药里头加了止痛和安眠的东西,欧阳漪绒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将近晌午时分。
难得夏侯连景没有看着她,欧阳漪绒动作小心转了身子,撑着自己的手臂自己坐了起来,不过动作还是太大,不免扯动了伤口,有些发疼。
“嘶!”
“小姐,您怎么自己起来了!”
门口响起一道低呼,欧阳漪绒头皮发紧,转头便瞧见满脸惊恐像是看见什么大事一般的红莲朝着自己快步走来。
欧阳漪绒摆手,扯了扯嘴角,声音闷闷的。“又不是什么大伤,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您失血过多,止血不及时,身子大伤。”红莲想着昨日看见夏侯连景抱着一身是血的欧阳漪绒冲进来,还有太医诊断之时摇头可惜的模样,红莲心中便是一阵哀愁和心疼。
为什么每次受伤的她家小姐呢?老天爷就不可怜可怜她的小姐么!红莲更愿意为小姐受这份苦啊!
欧阳漪绒看着红莲红着眼一副要哭的模样,心知又是自己受伤让她伤心担忧,欧阳漪绒心中一酸,同时暖烘烘的一片。
她向红莲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的床边。
红莲惶恐,自然不敢坐下去,欧阳漪绒直接伸手拽过她,知道她定是不敢挣扎。
“小姐,你!”
“好了,不是答应过我好多次不会再轻易的掉眼泪么?怎么每次都不听话呢?”欧阳漪绒刻意放柔了自己的声音,揉着红莲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
红莲是婢女,做的苦事太多,手心手背的皮肤都是粗糙的很,欧阳漪绒指尖细细的摸着,甚至能感受到她指间的茧子。
欧阳漪绒喟叹了一口气,“我这次受伤,有一半是我自愿的,你也不必问为什么我要如此对待自己,我自由自己的打量,红莲,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了,我不能告诉你太多事情,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害怕你以后受到伤害,明白么?”
欧阳漪绒知道红莲一定会对自己问起受伤之事,欧阳漪绒知道红莲肯定是得知了刺伤自己的人便是欧阳妃绒。
可其中牵扯太多,欧阳漪绒不想红莲跟着自己一同陷进去!
既然当初红莲愿意选择为她牺牲,那么欧阳漪绒便决定了,这辈子都要护她安好,将吴妈妈那份不能回报的恩情,也一同还在红莲身上。
所以她不得不对红莲隐瞒这些,要知道,往往知道真相越多的人,越容易受到伤害,欧阳漪绒不想红莲背负太多,红莲没有自己经历过那么多,她不想让红莲太过辛苦了。
红莲咬着唇含泪,欧阳漪绒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我这伤又不会要了我这条命,真不知道你在着急什么!有时间哭,倒不如好好花花心思琢磨琢磨些新膳食给我,如今我要忌口,怕是要过许久的惨淡日子了。”
欧阳漪绒特意说些轻松的话题来哄红莲,果不其然,红莲苦巴巴的脸破出了一抹笑。
“小姐真是的!红莲知道小姐心意,红莲一定乖乖的。”
“嗯,这才是我的好红莲。”欧阳漪绒笑着捏了捏红莲的鼻子,看着她扭捏躲避的模样,心头的浓雾也拨开了几分。
红莲伺候欧阳漪绒喝了半碗粥,画容就进来禀报了。
“皇妃,烟侧妃过来了,在外头等着,说是来看看皇妃的伤好些没有。”
红莲立即板起脸,没好气道,“她来做什么,这才一天呢,小姐的伤哪有那么快好,她来了小姐才更难好呢。”
欧阳漪绒瞥了红莲一眼,“我中午想喝小米粥,红莲去帮我弄。”
“小姐!”红莲不甘愿。
“去吧,刚答应我什么又忘了?”
红莲跺了跺脚,只能在画容捂嘴泄出的笑声中无奈走出了房门。
欧阳漪绒坐正了身子,对画容吩咐,“去请烟侧妃进来吧。”
“是。”
宁烟今日着了一身简单的淡黄色素衣,梳着好看的斜云鬓,步伐袅袅的走进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