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了一声,季铮摇头,“他不能知道。”
季铮的顾虑,皇甫少东心里很清楚,他没有多言,沉默下来,气氛归于寂静,谁也没有打破这安静。
“那个女孩是叫慕何依吧。”
季铮哑着嗓子,说着话,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来,斜靠在沙发上,微微闭起眼眸,将整个身子都交付给沙发。
“是。”
没有迟疑,皇甫少东恭敬道。
“挺好的。”季铮嘴角勾起,笑的吃力,皇甫少东凝眸望着季铮,很难想像,季铮这么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竟然会这么虚弱,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再经不起风雨,敌不过风浪。
“是。”皇甫少东笃定道。
“好,好样的,你爸妈知道会很高兴的。”季铮依旧闭着眼,说一会话就要停下来歇一歇,休息一会,看的皇甫少东忧心。
“事情结束,我就准备带她回英国。”深邃的眼眸,多了几分温柔,说起慕何依,阴沉的脸色也缓和很多。
季铮微微颔首,休息一阵,脸色好了很多。
“伯父,您要我找的人,有消息了。”皇甫少东放下手中的茶具,站直了身子,看向季铮,神色专注,隐隐的透着几分凝重。
有消息了?
嗯?
心蓦地一抖,握着茶杯的手也倏忽一颤,刚拿起的茶杯“啪”一声掉落在地上,季铮敛起目光,强压住心头的悸动,沉沉道,“是吗?”
“伯父,您!”
“我没事。”季铮深呼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抬手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镇定道,“你说吧。”
紧紧皱眉,皇甫少东有些后悔说起这个,他没想到一向冷静,淡定的季铮,听到这些竟会这般激动,他心不由得揪紧。
“伯父,您先休息一会!”
“不用。”
季铮强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喉咙深处透着点点的腥甜,浑身的神经因为疼痛很是紧绷,透不过气。
“伯父,您!”
“她在哪?”季铮打断他的话,原本平静如深渊一般的眼眸掠过丝丝喜悦,尽管疼痛难忍,嘴角却在缓缓地上扬。
脸色微微一沉,皇甫少东眉头紧皱,看到季铮这样,他话到了嘴边不知道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他心底重燃的希望幻灭,是什么滋味?
迟疑一会,皇甫少东沉默下来。
“少东?”
“伯父,这事情我还有点没搞清楚,等我彻底弄清楚再!”
“她怎么了?”
不等他说完,季铮便道,他看出皇甫少东的犹豫,“她怎么了?”
“伯父!”
季铮坚持,皇甫少东眸色深了又深,看向季铮的目光,多了几分沉冷,季铮心中已经猜到七八分,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走了。”皇甫少东没说,季铮忽然道,犀利而冷冽的目光紧紧盯着皇甫少东,等一个答案。
“是的,两年前患病去世。”到这个地步,皇甫少东也没有必要再隐瞒季铮,他找了她这么多年,要的就是一个答案,现在,他有答案了。“咳咳咳!”
季铮一阵剧烈的咳嗽,胸口一热,只觉得喉咙里有什么要喷薄而出,他颤抖着手,立刻掩住嘴,强行压下。
“伯父,您怎么了?伯父!”皇甫少东一个箭步上前,立刻扶住季铮,他大口喘着粗气,虚弱不堪,整个人瘫坐在那,失去了灵魂像是一个木偶。
“没事,我没事。”
季铮好容易缓过来,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他深呼一口气,眼底有些湿润,“她真的走了。”
“叶阿姨终生未嫁。”
皇甫少东继续道,没说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季铮对他这么多年的照顾,培养,他已经把他当作父亲,看着自己的父亲这样,他只觉得心抽抽的疼,却一点忙都忙不上,第一次,他有种无力感。
终生未嫁?
长叹一声,季铮勉强的笑笑,“她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这么多年,她并没有失踪,一直呆在这座城市并没有离开,而且!”说到这,皇甫少东忽然停了下来。
而且?
“什么?”
季铮视线看向皇甫少东,一向强势,叱咤的皇甫少东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季铮紧了紧眉头,“你说。”
“季夏夏。”
皇甫少东抬眸,迎上季铮的目光,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名字,季铮不禁皱眉,不知道皇甫少东要说些什么。
关季夏夏什么事?
“我调查过,叶阿姨当年受了伤,严重烧伤!这么多年叶阿姨一直住在季夏夏她们家,而且她的身后事也都是季家人帮忙操办的。”皇甫少东淡淡道,尽量让语气平淡一些。
什么?烧伤?
季铮不敢相信,心头颤了一颤,怎么会?
“少东!”
“我已经确认过了。”知道季铮想问什么,不等他开口,皇甫少东便回答,“这么多年,是季家人在照顾叶阿姨。”
说到这,连皇甫少东都有点不相信,当年被严重烧伤乃致毁容的叶云梦会被季家的人救下来,这是什么样的缘分?甚至为了给她看病,背负债务,这也为什么季夏夏这么努力打工的原因吧。
“烧伤?欠债?”季铮心中个中滋味,说不清楚,心底压抑已久的恨意,忽然冲破了束缚,直冲心脏。
怎么会这样?
“叶阿姨是怎么受的伤,我派人查过,暂时还没有消息。为了给叶阿姨看病,季家人已经负债累累。”皇甫少东语气淡定,没有多少的起伏,心里却时刻关注着季铮的情绪,生怕他无法承受。
“所以,那个孩子才要去打工赚钱?”季铮轻叹,原来很多事情早已经是命中注定,抬眸,幽邃的眼眸看向窗外。
皇甫少东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个办法帮他们把钱还了。”季铮沙哑着嗓子,声音粗厉而疲惫,每说一个字都很是费劲。
“我知道。”皇甫少东答应,“我已经吩咐去做了。”
“好。”
抛出一个字,季铮还想说点什么,话还没说,他再一次剧烈咳嗽起来,疼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见状不对,皇甫少东立刻叫人,季铮摇头,费劲全身力气道,“不用。”
“伯父!”
“我没事,我自己身体自己清楚。”季铮说话已经很吃力,喉间的腥甜味道在口腔里荡漾开来,他抿了抿干裂的唇,“再给我沏一杯茶吧。”
说着话,他眼前浮现出多年前的情形,叶云梦临窗而坐为他沏茶,面庞俏丽动人,微微掀起的嘴角,浅笑依依。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受伤?
想到这,季铮只觉得锥心之痛。
当年,只以为她负气离开,却没想到她独自背负了这么大的痛苦,托着一个虚弱不堪的身子只身逃亡,越想,季铮心头越发燥热,血气上涌,积压已久的怒火,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急欲爆发。
忍,他强忍,面上惨白一片,眼底生出恨意。
顾然,你够狠,季铮怆然一笑,笑的无奈决绝。
凝眸看他一眼,皇甫少东将茶递过去,季铮接过来,看了一眼却没有喝就放在桌子上,他缓缓站起来,吃力的站直身子,任何时候,他都是季铮,季家的掌权人。
“伯父!”
“一切按计划进行。”季铮睨了他一眼,皇甫少东颔首,恭敬地一个鞠躬,季铮抬手拍了拍皇甫少东的肩膀,颇有一些意味深长,使得皇甫少东心提了起来。
“伯父,您!”
“我先回去了。”
季铮淡淡道,听到了自己深爱之人的死讯,他还能如此沉着,实属不易,况且,他已经病入膏肓,但此刻的季铮,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似的,竟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胆怯与畏惧。
见季铮终于出来,等在外面的聂管家终于松了一口气,季铮尽管脸色不好,但依旧大步流星,快步上车,聂管家冲着不远处的皇甫少东鞠了一躬,便跟着上车,一落座,便吩咐开车。
“老爷,您!”
“噗!”聂管家话一出口,就听一声,他心猛然一整,转过头季铮嘴上尽是血,殷红而刺眼。
“老爷!”
“老爷,您怎么样?去医院。”聂管家吩咐司机,这一刻心跳仿佛停止一般,季铮脸色难看至极,惨白如纸。
“去咖啡馆。”
季铮一边道,一边接过聂管家递过来的手帕,擦掉嘴边的血,对这一切,似乎早已经习惯。
他只庆幸,没让皇甫少东看到他这个样子,他怕皇甫少东担心,为了他,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咖啡馆?
“老爷!”
季铮这样说,聂管家心里着急,季铮都这样了,怎么还想要去咖啡馆?他今天来见皇甫少东已经够奇怪的了,现在他!
“别说了。”
季铮执意如此,聂管家也毫无办法,只是兀自叹气,心里思忖季铮是怎么了?他为什么来找皇甫少东?
夜色浓黑,雨已经停了,但雾气依然很重,打在人身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老爷,都已经很晚了,那个小姑娘估计也已经下班了,您身体不好,我们改天再去也一样。”聂管家担心,忧心忡忡。
季铮不说话,嘴里尽是血腥味,舌尖有些麻麻的,经过刚才的一次,他反而舒服多了,心没再那么憋得慌。
长叹一口气,聂管家心中无奈,却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