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彪,你还有点良知么?!”
赵辰给“板凳大部队”格挡在了门外,活像热锅上的蚂蚱。
丁小龙已经给吓傻了,他知道“道儿”是黑的,比夜空上没有星星的晚上还要黑。但是,他发现“道儿”上的黑,是比那黑炭还黑,是比那锥子要利。
孙文彪看向了赵辰,他是四喜的手下。却是四喜,唯一还能跟智商的合格线挂钩的手下。
赵辰在浮躁,赵辰一样有本事翻天覆雨。但是,孙文彪却递给了赵辰一根香烟。哪怕,赵辰的保时捷卡宴里已经有了一整条长长的“中华”。
这根香烟儿,挺廉价。十块钱的黄金叶,这儿随随便便熏出的香烟气味儿,起码都是上二十的芙蓉王。
赵辰却接下了,姜志文也有一根。
孙文彪说:“赵辰,你是我为数不多佩服的人。但是,我也想有良知。但我的工作,必须脱离良知。你明白吗?”
赵辰说:“你叫助纣为虐,你明白吗?”
孙文彪说:“你的主观意识,可以称呼我‘助纣为虐’。但是,客观意识上,我叫‘养家糊口’。”
赌场内,斯诺克台球桌下。小刘一直在重复,我不是小刘,我更名换姓了,我叫疯神!我不是小刘,小刘已经死了。死在了今天!
他在神神叨叨地重复。母亲抱着他,盘腿坐在了冰凉凉的瓷砖地板上。
赌客们,已经没有了良心。他们的闲言碎语,比那楼底下听着六月飞霜,朝矿泉水桶注自来水还要恶毒。
“操,一个穷鬼,一个废人。演什么肥皂剧?!”
“哎呦,穿的这么寒酸,这么邋遢。来丢人哩!?”
“滚吧,碍眼。”
小刘母亲还在像安抚婴儿一样,安抚着小刘那冰凉凉的背脊骨。指尖儿沿着那一格格规律分明的骨骼贴去。
小刘低下了头,他面无血色,只是轻声说:“你回去。”
小刘母亲以为听错了声线,她惊讶、仔细地看着小刘那张小学课本大的小脸蛋。
母亲道:“我们一起回去,好么?”
小刘登时暴怒起来,他半蹲起了身子,但受的台球太多,一下子满身酸痛连起来。但他的嗓门还是有力气的。
他愤怒的样子,非常恐怖。他的黄牙间粘着一道黄痰,麻子脸红成了猪肝的颜色。
“滚啊!管我做什么?!丢人现眼!”
小刘朝后推着母亲的肩膀,像牵着难驯的一匹黄牛、一只绵羊,好容易才将母亲推到了大门口。
母亲还想起身,却给小刘在百疼中踹了一脚到肩膀!母亲彻底绝望了,唯有红着眼抹去了鼻下的白水,一个转身然后提着大象腿离开。
赵辰怒道:“你还有良心吗?!小刘。”
小刘说:“我也想有良心,但我断手时谁来负责了?!你负责吗!良心负责吗!连公安都没有来负责!”
赵辰脸上一黑,他登时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最大的权力,才能控制大局。
为什么?四喜这里,马壮人强的,财源滚滚。开着一户还没有棉花厂大的赌场,却有了富可敌国的本领。
他牵动着人们的情绪,牵动着人们的经济命脉。这是赌博吸引人的地方,而四喜现在的拥趸起码拥有三十号人。
拼个两败俱伤,赵辰受益哪儿了?
赵辰一气之下,当机立断,我一定要获得权力!我一定要用更大的武力来平息这场闹剧。
赵辰洒下一句话,然后旋即转身离开。他的思想,在这一刻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个屌呆逼。”
看着赵辰三人行离开的身影,四喜鼓掌起来。然后,走到了那小刘的跟前。
小刘站直身子,看见四喜的身影还顿觉几分畏惧。但是,四喜现在的样子,又成了和蔼慈祥的圣诞老人似。
四喜说:“小刘,噢不,你喜欢,人们叫你疯神,对么?”
小刘点头。
四喜说:“嗯,以后,叫你疯神哥。大家,一起叫!”
四喜的手下,齐声洪亮道:“疯神哥!”
小刘在这乌烟瘴气、酒气弥漫在场合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尊严。虽然,给予他尊严的人,刚刚在他的尊严上践踏过过。
四喜说:“从今天起,你来公司上班。把合同签了,好处少不了你。明白吗?”
小刘忙地点头。四喜说:“你有什么愿望吗?疯神哥。”
小刘说:“有。我的愿望,只有俩。四喜哥,我要求你给我二十万。这是第一个。第二个,我想做生意,哪怕是非法的勾当。”
四喜的脸上挂上了胜利者的色彩。他一招手,孙文彪随着过来。
四喜说:“生意就是生意,没有非法合法的明确界限。你说,你要二十万,做什么呢?”
小刘说:“买断。”
四喜说:“买断?买断什么呢。”
小刘说:“买断亲情费。从前的小刘,已经死了。世上再无小刘,只有疯神。”
四喜鼓掌,显得有丝丝漫不经心。但他还是觉着,小刘的冲劲、勇气十分好笑的。他招呼来了孙文彪,握着拳头的手张开了拇指和小指头,竖起了一个“六”字。
“六”字手势转了两圈。孙文彪从上衣口袋那儿取出了一个粘合式小塑料包。
里面尽是五颜六色的药丸子。看上去,像那阿尔卑斯的糖果。看上去,又像病患吃的西药。
四喜说:“这包东西,你清楚是什么。我们叫它‘摇摆哥’。你可以,拿去KTV。可以,拿去夜店。你想整‘买断钱’,又想做生意。你要生活,我给你机会。”
小刘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他立马将药丸塞入了口袋,他当然知道,这药丸吃下去,附带那震耳雷鸣的音乐声会产生巨大的效果!
小刘说:“多谢四喜哥!”
四喜说:“哎,别介。我谢你才对,你是条硬汉。你要谢,谢你二嫂。”
四喜的老相好,给四喜一说,立马上前去拍了他的肩膀,啪一声忒响亮。
“二嫂?!我十六岁跟了你,仨孩子都有你一半血缘。合着我是二嫂?!活该你老婆天生输卵管闭塞!”
四喜眉头一拧,说:“我这不抬你嘛!”
四喜又想到了那晚给薛一列羞辱的场景。他想起了那静怡、欣怡的晶莹小脚,他的心儿立马不平静。
四喜说:“疯神,你蹲下来。”
小刘说:“干啥?”
四喜说:“喜欢二嫂吗?”
小刘一愣,看着二嫂那张浓妆大抹的脸蛋儿,胭脂水粉顶厚实。
小刘不知道,这个喜欢,是单纯的觉得这个人好,还是男欢女爱的喜欢。但四喜显然不在乎,只是在乎答案。
小刘没法子不喜欢,唯有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
四喜说:“那好,当着众人面。你亲吻一下二嫂的脚,我叫你停,你再停。”
小刘一惊,他的初吻还没有贡献出去。眼神已经直勾勾地看着二嫂那只走了半辈子路的脚丫子。
二嫂的脚丫子,是顶鲜嫩的。跟脸上的斑点截然相反的。她经常敷足膜,做足疗。
“你愣着干什么?快亲呀。委屈了你?!”
四喜的情绪上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四喜突然有了这等怪癖。只有四喜才知道,而他,现在又掌握着个人的生杀大权。
小刘低下头,望向那五颗番邦石榴一样晶莹剔透的五颗脚指头,唯有闭气,闭着嘴唇朝那二嫂的脚弓亲吻了下来。
整个动作,非常连贯。二嫂十分惊讶,她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男人会对自己这么俯首称臣!
看着小刘猫下了腰,完成了他的任务。他仍旧抓着小刘的后脑勺一绺头发,说:“我叫你停,你再停。现在,是舌吻!吻一圈!”
小刘说:“四喜哥,好吧。”
小刘照办,二嫂只觉着暖暖的,滑滑的,心里却升腾的像伊丽莎白二世一样了。
四喜说了一句话,感觉是在说小刘,但更像他自己的写照。
“狗奴才!”
且说赵辰。赵辰回到了保安公司,坐回了那张棕色的办公桌。检查了那保险柜里的钱,感觉还够。
赵辰召集了六子,坑子,丁小龙,小中原四人开会。
赵辰知道,他必须要干出一番名堂来。而这次,赵辰的激动,来自于,贺文的授权。还有他那叛逆的精神。
赵辰说:“今天晚上,我们须要做一次大动作。准备好了么?”
小中原最兴奋,他说:“干啥呢?!闹革命啊?”
赵辰说:“万一闹革命。我第一个革了你的人头。今天晚上,会有一批货,从阳关村的假酒厂运往雄鸡。途径两个高速公路站,一段高速公路。”
“在途径第一个高速公路站,距离高速路,起码有一公里的距离。这一公里内,会路过一片草莓园,还有雄凤江公园。我们要在这个地方,打一场恶仗!”
六子,坑子迟疑。他们不像小中原,那么奋不顾身。
“赵辰,说白了,抢劫、分成是么?抢国家的东西,我是不干的。但是,抢敌人的东西,是要有武器的。”
“我们不能依靠这一根警棍来打天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