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
“赌博。”
赵辰来到了包间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还在荡漾。
他等了整整一分半钟,听着林毅唱着那首王菲的《开到荼靡》。一分半钟,对于常人来说,也许只是上下楼梯的一眨眼。
但是,对于现在的六子,坑子,来说。别说,一分半钟,一点五秒,都是一股难忍的煎熬。
他们的肌肤,已经皮开肉绽。这鞭子很粗、很脏、很灰,打在肉体上,先是刺痛,然后是余痛。
直到,林毅唱到最后一句。
“每只蚂蚁,和谁擦身而过,都那么整齐,有何刺激;每一个人,碰见所爱的人,却心有余悸。”
音响的声音断了,林毅他抽下一根“玉溪”。但他没有发烟,这是一种傲慢。
“赵辰,你厉害。我从来没有想过,你能走过来。”
赵辰道:“我走过来,或者,走不过来。有何区别?人还是绑着。”
林毅鼓掌,烟雾模糊了他那张小脸蛋。他年纪轻轻,开始有了脱发的征兆。
林毅道:“开门见山。好,我喜欢这样的人。”
赵辰道:“坦诚一点。谈条件,你想要什么。酒水,是我从薛一列那里抢劫而来。主策划,是贺文。而我们,是枪杆子。”
林毅说:“你说,贺文是吗?好。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林毅他拿着一台沉甸甸的黑莓Q20,上面是一张血腥的照片。
赵辰惊叹,这,这不正是给张峰峪一枪爆头的贺文么?!这不正是,差之毫厘要干掉赵辰的贺文么?!这不正是,本应躺在尸床上的贺文么?!
那是那副寒碜人的地点,那条脏兮兮的鱼塘池水沟子。
照片打了闪光灯,贺文的伤口已经有了微微的干涸。登时,六子,坑子,在迷迷糊糊的汗眼下,看着贺文的尸首,立马语塞。
他们不敢相信,贺文死了!
“是你,杀死了贺文!”林毅一针见血地指着赵辰。
赵辰冷峻地笑,他的笑,带着一股邪气,又带着一股血气。
赵辰道:“人死了,任凭你指鹿为马,颠倒是非。呵,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用。”
林毅道:“赵老板,你想听我现在的心里话吗?”
赵辰二眉一挑,表示出了浓烈的兴趣。
林毅道:“有句话,叫商人无国界。这是犹太人的宗旨,出自《塔木德》。犹太人一直没有国界的定义。天生爱竞赛,他们只爱霸占。而中国人,一直以东方的犹太人自居。呵,你说,是褒义,是贬义?”
赵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可以更直接一点。”
林毅道:“那好。莎士比亚批评过犹太人,拿破仑屠杀过犹太人。但是,我认为犹太人没有做错。人活着,为什么不享乐?为什么不享受。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为的是力争上游。”
“所以,不论跟我交易的,是贺文,是赵辰,是一列,是谁。我无所谓,我的要求很简单,四个字,‘互惠互利’。但是,贺文死了,一列伤了。谁能给我保证最好的货源呢?”
赵辰沉默。让他唱独角戏。
林毅道:“赵辰,我来给你介绍,我自己。我是一个赌徒,我来到城市那天起,到现在,我下的第一注,你猜是多少?”
赵辰摇摇脑袋。
他说:“你看,这诚意又没有了。”
赵辰看着滴血、滴汗的六子,坑子。他随口一掰,道:“一块钱。”
林毅竖起指头,道:“不,五毛钱。仅仅,是五毛钱。我赌钱的地方,是在一家台球桌。那里有个乞丐,他好吃懒做,但是他的日子过的比打工仔还要好。”
“为什么?因为,他也是个赌徒。他的手里,有一个棒球。他每天都会把棒球擦的干干净净,然后给行人一摸。让行人辨别真伪。他还说,这是乔丹在芝加哥白袜队的专用训练球。”
“行人摸好了以后,可以弹地上,也可以用手来压。最后,他跟行人赌。他每次都是‘梭哈’。行人可以任何下赌注,最低赌注是五毛。”
“他会把他所有的‘存款’,每次都慷慨地作为赌注。赌的,是放入喉咙里。他能否取出来。”
“他每次都成功,我观察了整整两个礼拜。他每次,都轻而易举地,像吞剑一样,将棒球吞入喉咙里。喉咙里肿成了一块,像养了一条曲卷的蛇。但是,他每次都能吐出来。”
“这是一个绝活,对他来说很容易。但是,他制造的是惊险。他要将一张脸,憋的通红,快要断气的样子,他才将棒球给吐出来。”
“我决定,赌一把。他已经自信到了一定的程度。我那天,故意将棒球,替换成了一个台球。他没假思索,将那荷包里好容易积攒下来的四千八百元全都推了出来。”
“他吞了下去,但是,他再也没有吐出来。医生、消防队来到的时候,将台球夹了出来,全是血。他的死因,是窒息。这是我的第一桶金。赵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林毅没有给赵辰香烟,赵辰的口袋里却有着一包“黄金叶”。烟虽低档,但抽起来,也还像个样子。
赵辰伸直了手,像行礼。他不在乎林毅说什么,他在乎林毅要做什么。
林毅说:“那颗棒球是硬的,但是棒球是空心的。那颗台球一样是硬的,但它是实心的。简短的一句话,我赢下了第一桶金。赵辰,你要观摩吗?”
林毅将那护身符似的红色斯诺克台球,变戏法一样朝口袋里取了出来。不大,不小,正正合适。
赵辰没有看见,那台球上的斑斑血迹。
他倒是看见了,林毅那张吸血鬼似的脸。像要随时把赵辰榨干才行。
赵辰道:“既然,你是个赌徒。那我,也是一个赌徒。只是,我们的方向不一样,你靠的欺骗。我靠的是双拳。赌博,本来正是一件欺骗。你说,我们彼此的赌注,是什么呢?”
林毅说:“我们要玩,玩的是一次性。我不希望,拖拖拉拉。”
林毅一个眼神,六子给松了绑。但是,六子那疲软的双腿,立马给踹了一脚,跪在了红地毯上。
六子的双手,给狠狠地压在了那黑色的玻璃茶几上。
林毅说:“越南仔。”
越南仔站在了赵辰的眼前,他的脸上遍布着阴险。
越南仔将一把大马士革刀,递给了俩名弟兄。一名弟兄,旋即将刀尖放在了六子的手腕上!
林毅道:“我来赌一场,我看是你有能耐。还是我有能耐。越南仔,你来跟赵辰打。赵辰不是能打吗?赌,赌你兄弟的手!”
六子看着那光韧的刀子,又看了一眼赵辰。
他的脸上,布满着苍白的绝望,那双通红的眼睛,又希望在赵辰的脸上看到一点点的希望。
赵辰说:“行,来!”
几名弟兄立马在包间里撤退退后了好几步,然后让出了空档给赵辰和越南仔。
越南仔他没有武器,但是他顶聪明的朝茶几上取了一个印着“中华”牌的烟灰缸,这是他的武器。
赵辰说:“呵,越南人打架,都用烟灰缸么?你是北边的还是南边的。”
越南仔说:“北边越共。服吗?”
赵辰道:“为什么要替他服务那?既然我们都信‘共’。你的信仰呢。”
越南仔道:“因为我在家乡的时候每天只能啃树泥。”
越南仔一个箭步,那坚实的玻璃缸要砸向赵辰的鼻前!他好容易才止住了血,他要羞辱赵辰!
他必须,要让赵辰血流成河!
赵辰他没有拿武器,却从那餐桌上取到了一瓶牙签盒。
他的武器,仅仅,是一枚牙签!
越南仔连转三圈,烟灰缸打起了大风车,搞的跟电光毒龙钻一样,打的是面积优势。
赵辰眼疾手快,左躲,右闪。对于越南仔的攻击,他不能不防。
登时!瞄准了空档,赵辰连踹一脚,到越南仔的肋下!越南仔朝包间中央,一脚给飞到了那隔音墙壁上,背上一阵酸痛。
但是,越南仔是坚韧的,又是不畏的。他的烟灰缸还抓的稳当,没有摩擦,没有伤痕。
他一个箭步,再次要打向赵辰。二人扭打在了一块,赵辰单手反向擒拿他的左臂,将脚靠在了他的脚踝处,一个过肩摔!
砰—
越南仔痛苦地倒在地上,给赵辰踢向胸口再次倒退二米。
越南仔节节败退,弟兄们看的心揪揪的。但是,林毅的脸上,却胸有成竹。
越南仔再次起身,捂着肋部,捂着胸膛。烟灰缸的攻击,一浪高过一浪!赵辰再次后退几步,躲避过了那凶狠的进攻。
突然,赵辰紧握双拳,朝着越南仔留出的大面空当,连打十记快拳!拳头拳拳到肉,越南仔给逼到墙壁上!
这时,赵辰的食指、中指隔出的一条缝隙立马“冒”出一条牙签来,抵着越南仔的颈动脉。
赵辰说:“你输了。”
越南仔睁开眼睛,道:“你再跟我说话吗?”
突然,赵辰的停手,给反抡了一记烟灰缸!
林毅说:“第一回合,赵辰败。行动。”
眼见,那大马士革刀,要朝六子的手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