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端木懿,是吗?你认得我吗—”
端木懿来过酒吧,但是,她没有来过这样的场合。
她感觉,她像个犯人一样。给押着来的。
坐在她眼前的人,也是一个相貌非凡的女子。
她很瘦,比自己要瘦好多。她的眼神,也没有自己的纯净、沉淀。
她叫梁嘉馨,她认识端木懿,而端木懿不认识她。
梁嘉馨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间条背心,穿着一条薄薄的牛仔包臀裤。
她的皮肤不差,她的脸色也不差。
但她唯独缺少的,是“品味—”。她除了“露儿”,还是“露儿”。但“露儿”得没有意思。
端木懿摩挲了一下脚掌,汗水开始沿着脚底往外溢出。
这儿是凉快的,但是她觉着,自己受了委屈了。
这儿,是一副“社会”的样子。
梁嘉馨找她来,像要谈判的意思。
她坐着一张三角桌,上面斟满了整整四杯酒水,桌上有两副崭新的“老人头”扑克。
她们在玩大话,又玩了好一会的烟三。
端木懿看着她,她想坐下。但是,来了酒吧,来了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你说你是公主,那也得有个身份证明,更何况现在没有一本儿子的身份证也是寸步难行。
端木懿说:“不认识—”
梁嘉馨说:“你不认识我,没有关系呀。你是赵辰的女朋友吗?”
赵辰?!端木懿在那人声鼎沸的酒吧中,竟而听到了赵辰的名字。
还是她眼前这个“社会姊头”的口中脱出。
她说:“你,你是谁呀到底?!”
端木懿那闪闪发亮的眼睛,紧张地看着她。那饱满的胸儿,随着那悬起的心儿,给支撑的一前一后的。
刚才,那闭芯苑还好声好气的,来了酒吧,却成了一个得志的奴才。
她说:“呀,端木懿。你装公主还没有装够吗?!你连嘉馨姐是谁,你都不知道呀?!”
端木懿说:“钟嘉欣我认识,李嘉欣我也认识。但是,梁嘉馨,我还没听过—”
闭芯苑说的理直气壮的,说白了,这是鸿门宴呀!
酒水有啦,扑克有啦。餐桌上还有一碟子“香瓜子儿”,一手“拍黄瓜”,还有一手“酸笋田螺”。
她开始稍稍后悔,心里又万分埋怨赵辰—
赵辰,为什么你不出现么?!
李怡恢说:“你以为有赵辰仗着,你可以撑腰啦?这嘉馨姐可是那李武哥的女朋友哩?!”
端木懿一听,李武?
梁嘉馨竖起食指,招呼几人坐下。
道:“你们干嘛把李武那死鬼给搬出来啊?!这会吓到了人家小朋友好么?!坐下来啦,是来玩的,又不是来打仗的。何必,把气氛搞得这么僵持不是?来,坐。”
端木懿坐下了。
梁嘉馨说:“李怡恢。烟买好啦?”
李怡恢说:“嘉馨姐,您吩咐的。岂能不买好呀?!来,给。”
李怡恢朝那廉价的“美邦”打折手袋上,取出了一包“ESSE”,丢到了那餐桌上。
梁嘉馨取出一根,叼入嘴里,道:“抽烟吗?端木懿。”
端木懿看了一眼。
如果,在寻常的场合。被赵辰看见,被父亲大人看见。肯定会召来一顿痛斥的!
但是,她那瘦小的胳膊,那光洁的芊芊玉指,那晶莹的手指头,却将那绿色的ESSE给拾过—
她放入了口中,旋即是一个手势—
梁嘉馨叫闭芯苑给她点燃了火焰。
她抽入了一口,但是那魔鬼一样的烟雾,没有随着那卷曲的舌头钻入那肺部而去—
她不会,但是,她会表演。
她能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一个忧郁黯然的姑娘。
她的双面性,那眼神,那神态,还有那指尖的节奏。
直到,一口直而散、张而大的烟圈儿喷出了她的红红双唇—
众人才诧异,她也是吸烟的“老手”呀?!
但是,闭芯苑却看到,她的泰然,是太过完美,她的眼睛给呛出了几滴泪水。
虽然,在那黑蓝交织的暖色调下,梁嘉馨没有看到她的狼狈。
但是,闭芯苑却看到,那眼泪水沿着那小巧的鼻子,由上而下地滑落—
她不声好气地说了句毒话—
“切,不会吸,去给男人吹喇叭算了。浪费烟草,‘姐头’还没给我发过哩!”
梁嘉馨说:“你知道吗?来,坐下。端木懿,我们得好好谈谈。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端木懿看着她的脸,时而有绚丽的灯光闪烁而过。
端木懿说:“我们是一样的人吗?我也希望我们是一样的人。这样,不会存在伤害。”
梁嘉馨学着男人豪迈的大笑。
但是,她的声音是柔软的,那也成了造作的形式罢了。
她说:“我不会伤害你。都说了,来娱乐。娱乐至上。”
端木懿说:“是吗?”
梁嘉馨说:“当然。你的男朋友是赵辰,赵辰和我的男朋友的兄弟们,曾闹过挺多的不快。但是,现在,他们其名啦—”
“以前,雄鸡市的人们呀,对我们男朋友的职业、艰辛一丁点都不了解。胡乱安个啥,‘四大恶棍’。现在倒好,知道好啦,叫‘五虎上将’哩!”
“薛一列,四喜,丧标,李武,赵辰。这是雄鸡市男人们的榜样才对呀—”
端木懿说:“好啦,嘉馨姐。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叫你,不唐突的话。”
梁嘉馨说:“我们见面了,以后也就是交心的姐妹了。何来的唐突?”
端木懿说:“我们可以直入主题吗?”
梁嘉馨说:“嗯,既然你是个直接的人。那我也应该顺着你,出来吧,卫阳—”
卫阳。
端木懿没听过卫阳的名字,但是,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居’。
梁嘉馨已然是这样了,开口闭口都是架势。
那李怡恢,闭芯苑一直没有敢坐在椅子上。
那卫阳,会是啥样的好人么?!
果然!
卫阳一坐下,他的手上提着一个偌大的黑色塑料袋,里面是鼓鼓的棉被状。
梁嘉馨哇地一声,笑道:“卫阳,你装手榴弹呐?”
卫阳坐下,看到了端木懿,脸上洋溢着满意的微笑。
他说:“嘉馨姐,你真是办事得当。你是端木小姐,对吗?”
端木懿沉默,沉默是金,卫阳也点点头。
卫阳说:“走哩!咱,好好去包间庆祝一下!这儿,忒吵。忒不快了—”
端木懿感觉,已经入了贼窝了。
只能沿着烟熏、酒香的气味儿走入那龙潭虎穴一样的包间。
走廊上,她看到一对狂醉的男女,在走廊口子上激吻。
他们很陶醉,很忘我。看上去,像嗑了丸子,或者粉末。
在这儿,已经司空见惯了。
端木懿的眼角间,撇过了丝丝的不悦。
她现在明白了,在那人声鼎沸的场合下,那喇叭声震耳欲聋的场合下。
人们可以凭着感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以这么随意,可以这么任性。
而梁嘉馨,却看到了端木懿脸上的嫌弃。
她微笑,她的微笑都是露一丁点缝隙的,这样,代表着阴阳怪气。
她说:“端木懿,你不爽他们?”
端木懿与这对情侣擦肩而过,果然是一股浓重的酒气味儿扑鼻而来。
她说:“事不关己,你们走吧,既然你们请客,我当然也尊重你们呀—”
梁嘉馨说:“哎!你要这么说,那可是见外了,端木懿。咱是朋友,我又是你姐姐,你不喜欢,好,卫阳。你看,妹子不喜欢这样的情况,你应该咋办哩?”
卫阳站直了身子,他那瘦削的身板子呼出了一口极浓的烟雾。
卫阳说:“端木小姐,不喜欢这对情侣是吗?好。哎,你们!”
卫阳竖起手指,对着了那对激吻的情侣。他们像对聋子,还像对瞎子。
他们看不清别人的异样目光,他们依然往我地吻抱。
卫阳说:“操。俩废物—”
卫阳上前,一脚踢到了那男的肋部。
那男的登即一惊,道:“你凭什么打人呀你?!”
卫阳说:“凭啥?你恶心到人家啦!”
那男的说:“你,妈!恶心到你妈了啊?!”
卫阳说:“操,还敢说粗口话?!不打你悲哀,打你活该—”
卫阳上前,那穿着人字拖的右脚连蹬几脚—
那刚才还给紧紧拥抱的妹子,一下子给吓得分开,随即倒退几步。
那卫阳立马上前,三踩两踩的制服了那地上的男子。
直到他奄奄一息地,朝那滑溜溜的木地板上啐出了一口酒水来—
卫阳才嫌弃地抬起脚,道:“比我脚气还臭—”
闭芯苑随之一笑,那李怡恢也付诸一笑。
她说:“卫阳,想不到你还有脚气哩—”
卫阳说:“噢,你出社会了,你会明白的。凡事,都可以作为攻击性武器。否则,你连怎么反击都不知道—”
整整四人,一路高更猛劲的进入了包间。
端木懿在从中,产生了极大的违和感。
像万绿丛中一点红,人们看着端木懿,像看着那圣洁的圣母玛丽亚—
但是,端木懿又是给逼不得已的。她不应该来,她还没有学会所有女人都应该熟练的技巧—
那不是用嘴巴,也不是用双手,而是—
拒绝。
“叮铃铃—”
那圣洁的伤口终于缝合完毕了。
圣洁说:“赵辰,谢谢你—”
赵辰说:“举手之劳罢了。”
但是,赵辰的电话响了。那扎眼的号码,正牵莹梦绕一样地,蜇咬着他那颗钢铁般的心儿。
端木懿—
赵辰思前想后,那圣洁的手是不会撒开的。
赵辰接了—
但是,叫人失望的是,那凝重的声线,像憋着一口浓痰一样的声音,又不是端木懿的声音—
赵辰的心儿一抽一抽地紧张。
赵辰说:“谁—”
“电话”说:“赵辰,我的声音你都听不清楚啦?!我是谁,我是卫阳啊!”
赵辰脑袋“嗡—”的一下,快要炸开似,卫!阳!
赵辰说:“卫阳,你!”
“难道你忘了,被你在虎丘村当众羞辱的城管大队长卫阳?!”
赵辰说:“卫阳,我劝你最好还是想清楚。别惹我麻烦,更别惹她的麻烦。”
卫阳说:“紧张啦?!来,来星湖路北一里。大下午的,这酒吧人还这么多。算了,你来再说吧。这儿吵,忒吵啦!”
嘟—
电话挂断了。
赵辰的心儿给沉到了海底一样,透不过气般的难受。
她说:“干嘛啦?赵辰。”
她取出了一包古龙香水味儿的湿巾,擦拭着赵辰额前的豆大汗水。
赵辰说:“圣洁,你,跟我来!”
圣洁说:“去哪—”
他拉着圣洁的手,二人上了那辆保时捷卡宴。
车子飞快地行驶而出。
她看着风景,赵辰也是够了—
他的汽车才上一挡,他直接踩油门飞到了三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