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灵的耳边嗡嗡作响，被周围嘈杂的议论声，更被那录音的内容震的。
舒张开的手掌不禁蜷缩在一起，攀爬上胸口，紧紧按住，原来竟是他亲自动手的么？！
她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觉得心口那么疼，那么疼呢？
腾浩霆！
腾浩霆！
他……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那么做？！为了兑现她的承诺，把自己推进黑暗的地狱，每日每时都被愧疚折磨！
她受不住地捂上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肩膀却剧烈地抖动着。
之后法庭上再说什么，她都听不见，目光倔强地盯着那个检察官坐席上的男人。
她有什么理由去恨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恨他？！
她总以为他腾家欠夏家的，他腾浩霆欠她的，现在看来却是她欠他的。
她跟他闹的别扭，和他冷战，她不过是仗着他喜欢她才这么肆无忌惮地去伤害他！
夏灵，你真是个混蛋！
她恨不得立马冲过去，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抱抱他，亲亲他。
她动了动身子，却再也没有动作。
耳畔隐约响起法官的宣判声，“腾振霖所作所为触犯律法二十三条，判无期徒刑，即刻生效。”
众人哗然，谁能想到昨天还呼风唤雨的腾大市长，眨眼间就变成了终身囚禁的阶下囚。
奇怪的是，官场上官官相护，就算他真的做了什么，凭他腾家的地位和势力也能大事化小，无光痛痒地关段日子。
可他竟丝毫不辩解，将所有的指控都给承认了下来。
这场官司真是出奇的顺利。
夏灵的心却慌了起来，她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腾浩霆满脸惨白的样子。
她和他隔着很远，却能看见他额上凸起的青筋，他在极力地隐忍着什么，痛苦？或不甘？
也许别人不知道，可她记得腾浩霆跟他说过小时候他特别希望爸爸能回来陪他和妈妈。
尽管恨，他也是爱着自己的父亲的吧。
怎么可能不爱呢，血浓于水！
夏灵的身子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她这才发现已经散庭了，场中的男人却定在了那里一样。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腾浩霆才动了一下身子，她赶紧蹲下，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里洪水泛滥。
腾浩霆，对不起，她现在没有办法面对他。
腾浩霆走了几步，夏明轩忽然叫住他。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喜欢我女儿竟喜欢到了这种地步！”他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没等腾浩霆有所反应，他已经来到了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真希望你能做我夏家的女婿。”
夏灵不禁皱眉，总感觉爸爸的话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哪里怪来，只觉得陌生。
她躲在椅子后面，没听到腾浩霆有任何回答，心底一沉，他是不想再和自己在一起了吧？
他一定很恨她！
就像她回复记忆的那一刹那，她也是恨他的！
一双锃亮的皮鞋从眼前走过去，夏灵的心跟着动了一下，她知道是他，可是却不敢出去拦他。
直到那双皮鞋再也不再视线里，夏灵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泪流成河，看着门口，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很重要的东西。
身后有脚步声，夏灵转身扑进夏明轩的怀里，再也忍不住一样，哭出声来。
夏明轩轻轻叹气，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小脑瓜，“爸爸知道你喜欢他，爸爸也希望你可以和他在一起。”
夏灵被那三个字眼刺激住，她无助地摇头，她不确定，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还会要自己么？
她已经感觉到他们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且那道缝隙在逐渐变大。
她逼着他将自己的爸爸送进了监狱啊！
“不会了，不会了。”
他不会要她了。
夏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家里的，不，确切地说，是回到一个没有腾浩霆的房子里。
夏明轩和夏东海都在，他们围着她在说些什么，她却听不清楚，只觉得头重脚轻。
下一秒便真的没了意识。
夏明轩看着怀里的女儿，神色晦暗不明，“东海，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夏东海正望着夏灵，脸上闪过一抹心疼，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大哥，这是他们欠我们的。”
夏明轩的眼底坚定起来，默默将夏灵抱进了房间。
市监狱里，昨日还光鲜亮丽的男人如今正一身囚衣，坐在探视窗口。
夏明轩盯着他手腕处的铐子笑了起来，“怎么样？你现在终于知道这三年来我是怎么过来的了吧？”
腾振霖神色如常，没有丝毫波动，“你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话么？”
夏明轩凑近了玻璃窗些，“怎么，不想听到我说话？……现在可由不得你！”
腾振霖莫名地笑了一下，淡淡道“你觉得你赢了？”
夏明轩神色一变，当然！
他用三年换他一辈子，怎么算都值了。
“这难道不算赢？”
“你说算就算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腾振霖起身，显然不想和他谈下去。
夏明轩也跟着他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指上他，“你怕我？”
腾振霖忽然顿住，转身看他，“你不觉得你这样对孩子太残忍了吗？”
“残忍？我为什么要觉得残忍，你儿子喜欢我女儿，他越痛苦我就越开心。”他越说越得意，似是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可他忘了这种报复的方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腾振霖皱了下眉头，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你会后悔的。”
夏明轩像听了极好笑的笑话，“我会后悔？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不该和你腾振霖这个恶魔做兄弟！”
他话音未落，腾振霖人已经走了。
夏灵觉得很不舒服，全身轻飘飘的，她要喝水，踉跄着走出房间，却撞上什么。
抬头便看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她全身的细胞都紧绷起来。
第一次，她对着他如此紧张，比五年前追他的时候还紧张。
她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明明记得自己跟爸爸回家了。
他是来找她的么？
夏灵心中一动，竟有些欣喜从最底下踊跃出来，她本能地去抓他的手，“你想我了对么？”
如同她想他了一样。
手指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被他不着声色的躲开。
那一刻，心像被一把生锈了刀钝钝割着。
夏灵一下子就慌了，语无伦次道，“我知道，我不该那样逼你的，对不起，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夏灵！”他忽然打断她。
她听出里面的恨意，全身的血液僵住。
她看着腾浩霆后退了几步，好像无法忍受离她那么近，紧接着就听见他的声音，冰冷彻骨。
“三年前腾家是对不起夏家，可是我腾浩霆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夏灵过，我的命，我的心都可以给你，你呢？但凡你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在乎就不会逼我成这个样子！”
夏灵的指甲陷进掌心里，她却觉得一点也不疼，因为最疼的地方根本不在那里。
她想说什么，却无从辩解，眼睁睁看着腾浩霆的唇瓣一张一合，说出那么决绝的话。
他说，“夏灵，我累了，不想再爱了！”
她浑身一痉挛，醒了，脸色惨白，浑身冷汗。
夏灵按了一下自己的心跳，是个梦，却如此真实，好像最后一句话还在耳畔一样。
眼角沁出大片的水渍，他不想要她了，真的不想要她了。
可是，她好想他，真的好想他，怎么办？
她拿着手机的胳膊不停的抖动，用一只手才勉强固定住，翻出那个名字，手指却迟迟没有点下去。
他，一定不想接她的电话吧？
夏灵的手指生生地缩回来，扔掉手机，将自己整个抱住。
无助地像个被遗弃的婴儿。
下一秒手机屏幕毫无预兆地亮了，那首甜到发腻的铃声飘出来。
“怎么可以所有脑海都死你，所有心里都已被你占据。”
夏灵呆了呆，然后赶紧将手机摸到了手里，看到上面的三个字，瞬间热泪盈眶。
他打过来了！
他没有不想接她的电话！
她粉嫩的指头伸出去，脑海却悠地蹦出梦里的话，“夏灵，我累了，我不想再爱了。”
他是要打电话跟她说清楚么？
她猛然摇头，像抓到烫手的山芋，一下子将手机扔了出去，呼吸急促地盯着。
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她只觉得快要被那首铃声给折磨疯，一了百了，按了关机键。
终于清净了，夏灵却觉得她的心破了一个洞，有冷风吹进来。
她按住那里，手指收紧。
外面有敲门声，她却置若罔闻。
接着有开锁的声音，她赶紧将脸上的泪痕擦干，躺下来装睡。
头顶传来几声叹息，然后是离开的脚步声。
大约到门口的时候，有人说话。
“灵儿怎么样？”
“像是哭累了，睡着了。”
她听得出，一个是她最爱的爸爸，一个是养她的夏东海。
她知道他们很担心自己，却没有办法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所以她在逃避。
门口的两人双双叹气，门关上的那一刻却是换了话题。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夏明轩神色淡淡，“不急，安心等棋子入局。”
监狱里的三年他学得最深刻的东西就是隐忍，只有忍一时才能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绝地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