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见了,心口儿就突突突地跳起来了!她的心里头,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激动的是,来的人果然就是墨染!紧张的是,方才自己刚和花匠巫山云雨过,她担心自己真的会在墨染跟前露出什么破绽来,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因此,春琴就收敛着上了前,对着墨染陪笑道:“墨然,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墨染听了春琴的声音,也就缓缓回过身来,对着春琴道:“秋漪有孕在身,需要安静休养。因此,我的心里头,就想起了你。这一想起,就决定过来看看。”
墨染的语句,甚是平静。他说完了,也就坐下了。涵儿赶紧过来给墨染上茶。墨染见了,就叫涵儿先退下,又轻轻对春琴道:“我知道,我长时间冷落与你,却是不好。”墨染说完,便又冷眼观察了春琴一眼,见她的红绫衫子虽然系的好好的,但里头那件鲜红的亵衣带子却是滑落的,灯光之下,春琴的脖子上露出一抹长长的红印,看得墨染心里只是一疑。
墨染喝了一口茶,又不动声色地说道:“说来,我到底不能忽视了你。”墨染也就说了这么多,可是春琴心里,已经是十分感激了。她走了过来,抖抖索索地对墨染道:“姐夫——不,墨染,你能这样说,真正我的心里,十分高兴!不,我不只是高兴,我是太激动了!“春琴说着,因又问墨染吃了没有。
墨染听了,就淡淡对春琴道:“我吃过了!你不用为我张罗!”春琴听了,想了一想,也就只得作罢了。墨染见春琴的神情有点紧张,也就问:“说来,我还不知你这里,到底有几个下人伺候着?”
春琴一听,赶紧就对墨染说道:“墨染,这丽春堂虽大,但也就几个下人。随喜死了,这里就更冷清了。现在我的身边,不过就一个涵儿伺候。”
墨染听了,就道:“听你这样说,果然就是冷清了。你若嫌人少,我便叫——”春琴听了墨染这话,心里就不禁美滋滋的,对墨染说道:“姐夫,我不嫌人少。真的。只要姐夫时常能多关心我,春琴心里也就满足了。”春琴谦卑地说着,只是希望墨染能在这里多呆一会子。
墨染就道:“果然,你这里就一个涵儿么?”
春琴听了,也就笑:“当然不只一个涵儿。那厨房里还有人。还有,那花园里头,也有一个花匠。”提起葛花匠,春琴为防墨染看出什么破绽,便故意说得云淡风轻,一带而过。
岂料,墨染听了,却是蹙了眉,又加了一句:“花匠?哪个花匠?”墨染知道,因府里也大,各处的花匠也有七八个,皆分在了府里各处干活。
春琴听了,也就淡淡对墨染说道:“墨染,也不过一个普通的花匠而已。又有什么可说的?”
墨染就道:“到底是哪个花匠,你还没和和我说明白呢?到底我要问一问,兴许此人我有印象也未可知。”
春琴听了,心里更觉慌张,口中就小心翼翼地说道:“墨染,这个花匠姓葛。大概从他小时,就来这里干活儿了。”一提起葛花匠,墨染的心里也就有了淡淡的印象。这个葛花匠,在府里虽然是个做粗使活计的花匠,但看着却是文文静静木木讷讷的不言不语。墨染听了,也就点了点头。
墨染看着春琴提起葛花匠脸色紧张的神情,顿了一顿,也就又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来回我。说来,你和秋漪是姐妹,我看重你姐姐,却是疏忽了你。”墨染今日过来,只想和春琴演一场戏。他神色黯淡地想:快了,就快了。涵儿既然看见自己来了,必然会多嘴多舌地出去渲染。秋漪就在落雪轩内,这里最是离落雪轩近。想她听见了,心里必然十分伤心的吧!
墨染猜测的不错,那涵儿果然就是这样做的。她倒了茶,喜滋滋出来了,看看附近的落雪轩,就想着去告诉玳儿和瑁儿。玳儿和瑁儿听了,心里都不相信,因就齐齐对涵儿说道:“涵儿,你莫是眼睛看花了吧!这个时候,大少爷出了落雪轩,只会去静心苑和凝霜榭这几处,哪里回去你们的丽春堂呢?”
涵儿见她两个不听,更是赌咒发誓地说道:“真是的!我骗你们作什么呢?你们要是不信,只管就去瞧,可看看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玳儿和瑁儿本是玩笑,但见涵儿说的这样认真,就半信半疑地问:“涵儿,你果然说的是真的?果然没有骗我?”
涵儿就道:“我都这样说了,你们还是不信,真正我也没法子了!也罢!腿脚长在你们身上,你们只管跟着我去瞧!这个时候,我们二太太正和大少爷说那些热切的话儿呢?”
玳儿和瑁儿听了,就互相看了一眼,满眼的不服气。三人说这话,声音儿也响,可就将里头歇息的秋漪给惊扰了。秋漪想了想,也就披了衣服走了出来。出了屋子,下了台阶,见涵儿过来了,就问她:“这个时候,你怎么不去伺候你们二太太呢?”
涵儿就笑:“大少奶奶,我这会子不用去。去了也是碍眼儿。”
秋漪听了,就笑:“涵儿,这话是怎么说?”玳儿瑁儿一听,就皱着眉头,示意涵儿不要乱说。可涵儿在兴头上,压根没有留心她两个的眼神儿。
涵儿就笑:“大少奶奶,这会子,我们二太太正在屋子里说话呢。大少爷过去了!”秋漪一听这话,心口就觉一堵。墨染——墨染真的去春琴那里了?涵儿见大少奶奶也是一副不信的样子,就笑:“大少奶奶,莫说您不信,真正刚才我也不信呢?可大少爷就那样神出鬼没地就来了!”涵儿说完了,见自己说出‘神出鬼没’这四个字,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就吐了吐舌头,做了鬼脸。虽然涵儿和她表哥已经偷食了禁果,但因年纪到底也不大,说话行事却也天真幼稚。
涵儿见了大少奶奶一脸失落的面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就低着头道:“大少奶奶,我见大少爷过去,到底心里高兴!不为别的,到底大少爷难得过来!但涵儿心里,也知道知道大少奶奶是个好人!涵儿说这些,其实并不是有意的!”涵儿说着,连连摇头。
秋漪听了,就深深叹息道:“涵儿,我怪你做什么呢?好了,你还是回去吧。纵然不得进去,但在外头伺候也是要的!万一你们主子叫你,你不在也不好!”
受了秋漪的提醒,涵儿赶紧点头道:“是,是,大少奶奶说的是!涵儿这就回去!”涵儿是知道春琴的脾气的,听了心里却是不敢怠慢。
涵儿走了后,玳儿和瑁儿就苦着个脸,对着秋漪说道:“大少奶奶,涵儿这是存心来气咱们的!大少爷行事,真是叫奴婢们看不懂了!好好儿的,又怎么会去了那里呢?真是说不出的奇怪!”玳儿和瑁儿气鼓鼓的。
秋漪听了,就摇头苦笑了笑,对着玳儿和瑁儿道:“好了,你们不要多想了!”
玳儿就道:“可是——”玳儿还想替主子抱不平。秋漪就道:“你们赶紧进去吧。实话对你们说了吧,是我叫大少爷过去的!”
“什么?主子您?”玳儿和瑁儿听了,心里更是不解了。
秋漪就道:“你们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其余之事,你们不用问。春二太太是我的妹妹,是大少爷的二房。有名有分的,大少爷想起来了,过去看看难道不行么?”秋漪说着,只是催促玳儿瑁儿早点走。这个时候,她站在这里,只想好好令自己静一静。是的,许多事,她都要从头至尾地再好好想一想。一阵冷风袭过,只吹得她心口发冷。但心底的痛苦和疑惑令人秋漪忘记了寒冷,她就这样痴痴地立着。她本以为,自己不是这样一个小气的人,她也以为,自己和墨染的情感,能够修复,回到从前。但就在她需要安慰需要关心的时候,墨染却不声不响地去了丽春堂!秋漪心里,说不出的委屈伤心!
是的,墨染与名分上,并不止她一个女人。春琴是个有名有分的。但秋漪就是控制不住伤心!很久之前,在母亲去世后,秋漪就告诉自己,从此以后,自己要学会坚强,坚强面对生活!她以为,自己根本就不是个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生活的残酷,已让她历练得日渐成熟。但她发现自己错了!原来她是这么这么地在乎墨染!她在乎墨染的一切!墨染就像已经植入她的身体一般,已经不能拔去!若生生地拔去了,可就是五马分尸连根剔肉地疼!
没错,墨染是对她发过誓的。墨染说过,春琴是靠了阴谋才当了这个二房奶奶呢,墨染还说,早看出春琴居心不良,只等一个时机,将她和洪氏揪了出来示众!
墨染,这些都是你说过的话,如今你都明明白白地忘了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么?明明你的心里——是那样郑重地发过誓的。秋漪靠在落雪轩门口的花架子前,一脸的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