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说完了,果然也就进了去。那洪氏听门儿作响,以为又是那几个婆子来了,因就趴在地上,用手捂着耳朵,将屁股撅起,散乱的头发都覆在地上。洪氏看也不看,口里就害怕地说道:“别过来,别过来——”洪氏一边说,一边就躲在一边的桌子底下。田氏这一进来,看着洪氏这个鬼样子,也就叹了一叹,对着洪氏说道:“洪姨娘呀,是我!”洪氏躲在桌子底下,见这进来说话的人并非那几个婆子,她抬头看着田氏,但目光中只是茫然,洪氏心里,的确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田氏见了洪氏,只得又弯下腰,与洪氏说道:“洪姨娘,是我,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么?我是田氏,春琴的娘呀!想从前儿,咱们的关系不是很好的么?”田氏的心里并不气馁,她只是希望洪氏更够再想起来。
不料,洪氏听了田氏这样一说,心里反而更是害怕了。“不,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你!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又怎么会认识你?求求你,你不要再说下去了,你越说,我的头就越痛,越痛!”洪氏捂着耳朵,口里只管大声叫嚷。田氏见了,还是说道:“洪姨娘,我不信你心里不认得我!”田氏一边说,一边身子还想着洪氏靠近。见田氏这样说,洪氏心里更是恐惧了。从来,从来也没有人这样靠近她!洪氏的心里,真觉得无比的害怕!她听了田氏的话,依旧躲在桌子底下,对着田氏说道:“不要过来,我叫你不要过来!”洪氏本能地为保护自己,只是伸出自己的两只手,张牙舞爪的,欲将田氏给吓退了。田氏就叹:“洪姨娘,你这个样子,真的令我痛心!但我还是不信,你真的就疯了,真的就没救了!”
洪氏见田氏还是不管不顾地过来威胁她,她便伸出手,就在田氏伸过来的手腕上,狠狠就抓了几下。洪氏的指甲尖利,这一下就将田氏抓得很疼很疼。“哎呀——”田氏受不住疼痛,也就叫了出声儿。田氏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几条鲜红的血痕,田氏到这里,心里才知道洪氏原来是真的疯了!田氏忍着疼痛,想了一想,也就不再和洪氏说话了,也就离开屋子,到了门口。那几个婆子见田氏出来了,也就围上去问:“夫人没有怎样吧?”田氏将袖子遮盖好了,只是忍着疼对着这几个婆子说道:“我还好。不过这洪氏的确是疯了!”
这几个婆子听了,也就说道:“可不是?这来看洪氏的人,没见她的面儿,心里都不信。可见了后,便只是走出来,口里横竖也不说什么的!”
田氏也就道:“你们忙吧。”田氏离开沁碧馆,兜兜转转的,也就到了丽春堂那里。回到丽春堂,见了女儿春琴,田氏坐下就叹:“方才,我去洪氏那里了。洪氏果然那是疯魔了,真正我见了那个鬼样子,心里只是为她难过的。到底,她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不想,现在就是这样地一番下场!”田氏说着,心里更是叹息不已。春琴就道:“所以说,之前你还不相信!”田氏一想起洪氏,心里就还烦乱不已。因就对着女儿说道:“好了,既然她疯了,这与你反而是有好处!真正从以后起,咱们也就不要想她了!到底,是你事儿重要。我在你这里,再等上几天,你就说你身子不舒服,我就去外头给你找那说好的大夫去!”春琴直到这事儿不能拖,也就点了点头儿。
话说,又隔了一天,含珠也就到了落雪轩里,将那一天田氏过来,说要看她的玉玦那样一件事告诉了秋漪。秋漪听了,想了一想,也就说道:“含珠,那么田氏这样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含珠就道:“真正我也不能明白。这田氏和洛家分明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呀!”秋漪就道:“含珠,你这块玉玦是捡来的。莫非说,纵然这块玉就是田氏的,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说也是捡来的?”含珠听了,就默了一默,对着秋漪说道:“秋漪呀,我忽然有一个想头,只是不知对不对!不过,也就当说出来了,与你是一个玩笑而已!”秋漪听了,也就对着含珠点头儿道:“含珠,你说吧。你我之间,怎样都是无妨的!”
含珠就道:“秋漪呀,那我就径直说了,我觉得我捡来的这半块玉玦,兴许就是田氏捡来的!秋漪啊,真正我也疑惑了,会不会这个东西是你娘留给你的,你娘死了后,这玉玦也就由你的爹爹收着了,但后来你的爹爹不是也过世了吗?当时你的年纪儿也小,所以这件东西也就由田氏代为你保管了!后来,这田氏也不知怎么了,因就将这块玉玦给弄丢了,但却是被我捡到了!那田氏说,她这个东西是在大街上丢的,可我这个东西,却也是在大街上捡来的!只是,当时田氏见了我,我没有这样问她而已!秋漪,你说,事情会不会就是这样的呢?也只有这样猜测,这事情才合理。”
岂知,秋漪听了含珠的话儿,可是半点儿也没放在心上,相反,秋漪对着含珠还笑着摇头道:“含珠呀,你这是想多了吧!我和那洛家姑娘,根本一点也无干洗,我和她只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含珠就道:“真的?秋漪,你的心里真的没有这样想过?”秋漪听了,就一本正经地说道:“不错,我的心里,从不曾这样想过。”含珠就道:“秋漪呀,这样不过就是我的想头。真正我的心里,却是这样盼望你果然就是那洛家的姑娘的!若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你和墨染两个人,可真是天作之合!这是冥冥之中注定了,是老天要让你们在一起的!”
秋漪听了,也就说道:“含珠,不过这田氏一门心思地要见你的玉玦,果然也是令我疑惑。不过现在我还不知道她心里的意思,因此不如还是往下看吧。”这一日,天气骤暖,这落雪轩里里外外的窗子,从来只是开着的。从开着的窗户里,隐隐透进好些花的香气,有杏花,有桃花,有梨花,有荼蘼花,还有新开的海棠花儿。含珠坐在这里,对着秋漪就笑:“秋漪呀,你这屋子,只是像花园一样的了!我进这柳府时,本来还以为我那屋子里花儿草儿的也多,不想见了你这里,我才知道我这是夜郎自大坐井观天了!”秋漪听了含珠这话,也就禁不住笑:“这算是什么夜郎自大呢?不过,我这屋子,的确也是按着花园布置的!打从小儿起,我就喜欢花木的香气!”
含珠见了,就对秋漪道:“秋漪呀,那你告诉我,到底怎样将屋子布置得好看?”秋漪听了这话,也就顿了一顿方道:“好好儿的,你为什么想到要去布置屋子?”
含珠听了,脸儿也就红了一红,对着秋漪说道:“秋漪,我到底和瑞安——我这不会布置屋子,我只担心瑞安会嫌弃我——”
含珠这样一说,秋漪心里也就立时明白了。秋漪就道:“含珠,只要你有时间,我就教你如何布置屋子。真正,这布置屋子的,其实一点也不难。”
二人正说着,就听外头小穗儿又在外头说道:“大少奶奶,田夫人又来了!”这小穗儿如今只是听秋漪的吩咐。秋漪不爱听亲家这两个字,从此以后,这小穗儿见了田氏,也就将亲家两个字隐去了。秋漪一听,也就对含珠说道:“她又来了。”含珠就道:“那我就坐着,听听她和你说什么!”秋漪也就点了点头,因对含珠说道:“含珠,那你可要续上茶?”含珠一听,就问:“秋漪,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秋漪就笑:“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我觉得,只怕田氏一来,就会与我说上一个时辰的话的。我担心你听了不耐烦,又担心时间长了,你碗里的茶会凉。所以,才这样和你说。”含珠一听,也就对了秋漪笑了一笑,说道:“是吗?秋漪,看来,你已经知道田氏过来要和你说什么了么?”秋漪听了这话,却又对着含珠摇头儿。“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田氏进柳府,原就是想帮春琴下一步大棋。”
含珠听了秋漪这话,心里更是惊异。“大棋?究竟是什么棋?秋漪,你好歹告诉我一声儿。”含珠最是个喜欢新鲜的。秋漪听了,想了一想,也就对含珠说道:“含珠,现在我要是预先告诉了你,保管你知道了,心里会觉得不新鲜的。所以,我便让你再等一等。”
含珠听了秋漪这话,心里就有些不大高兴,含珠就对秋漪说道:“秋漪呀,我们是姐妹,这个你都瞒着我,可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含珠说完了,便对着秋漪佯装生气了。秋漪就笑:“含珠呀,我知道你就是一个急性子。总是等不得。不过,今儿个田氏到这里来,果然就是一出好戏。你只管安安静静地在一边看就好。一时,待田氏走了,我再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春琴听了秋漪这话,心里也就有点无可奈何,因就对秋漪说道:“真正我也奇怪了,你这话说的也不软绵,但不知为什么,不管你说什么,我这心里头只是听你的话!”春琴话音刚落,这田氏也就装作兴匆匆的样子,一路从外头进来了。待进了里头,田氏见秋漪和含珠也在,也就笑道:“我是顾不得了!本来还觉得这样的好事还需要矜持一点还需要忍一忍的,但我到底是不能管这些了。到底,我知道了这个天道的消息,到底要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