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就道:“不,老人家,您赶紧进去歇着。含珠姑娘若是回来,烦您转告一下她就是。”墨染说完了,便示意瑞安和他出去。那老者见劝留不住,也就弯曲着个背,慢慢朝屋里走去。
瑞安就道:“表哥,我不懂你了?好歹不过等上一会子,如何你就要走呢?”
墨染就道:“咱们贸然前来,什么都未准备,却是唐突。再则,我并不认为那含珠姑娘就是洛家的后人。但为了那半块玉玦,到底还是要请她过来一问。”
瑞安听了这话,就摇头。“墨染,那老人家都说过了,说含珠姑娘是他捡的来抚养的。我看,你就别猜疑了,既有那玉玦为凭,这人儿已算是找到了。”瑞安心里的想法,和墨染半点不同。
墨染就道:“瑞安,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听这老者说话,他半点未提那玉玦。如那半块玉玦就系在了含珠身上,当初他寻到了,这样要紧的一件东西,他必然会告诉我们的。可见,这个姑娘和身世和那洛家并无半点关系。”
瑞安听了,还是摇头。“也罢。现在我说不过你,咱们只管到了午后,等那姑娘来了再说。”
墨染边行,边对瑞安道:“咱们快些走,我似乎觉得身后有什么人跟踪我们。”瑞安听了,心里也紧了一紧,因又压低了嗓子问墨染:“你是怀疑那武九并不曾离开?”
墨染就点头。“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但咱们到底要谨慎一些。”墨染便又对瑞安道:“中午,你替我去茶楼见一见含珠姑娘。务必问她,那玉玦究竟从哪儿寻来的。”
瑞安听了这话,就对着墨染叹道:“表哥,这样重要的事,你当真不去么?”
墨染就道:“我想你一人去问也就够了。我中午到底还有要事。”瑞安就问墨染,到底是何要事,墨染只是不说。瑞安就叹:“表哥,你要我去,那我就去。我也想寻出这洛家后人后,我就与你一起潜入京城。”
墨染不愿告诉瑞安的事是:今儿个早上,他刚出落雪轩,小厮李贵就送了一封信过来。墨染看着信封,见是结拜的兄弟王白所写,心里不禁激动。打开信封儿一瞧,王白在信中告诉墨染,说他在扬州协助了一个朋友,查办了一批贪官,如今扬州吏治已经清明。王白对着墨染刻意掩饰身份,但言辞之中,还是透出一股冲发之气。这令墨染更是疑惑王白的身份。如果,他果然如自己所猜的那样,下江南是为了明察暗访陈年疴事。那么,十七年前那场震惊朝野的杨洛血案,似乎也该拿出来再查一查。毕竟,民间的舆论都知道,这杨家和洛家都是受了冤枉的。
但,王白到底是不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个人呢?此时墨染也不知道。
墨染便告诉瑞安:“瑞安,潜入京城复仇一事,我一人去就行了。既然玉玦已经被我们发现,想有朝一日,那洛家后人我总会寻到。我的心里,却是在筹划复仇大计了。”
瑞安听了,就对墨染道:“你且听我的,那含珠姑娘就是洛家的后人,且年纪儿也是一样的。因此,你就不要再费神猜疑了。终于报仇一事,我是答应了我母亲的,我若不跟了你,我娘定也不放过我的。”
见瑞安如此赤胆忠心,墨染就叹:“瑞安,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但此事凶险,我并不想连累了你。”瑞安一听这话,便又与墨染争执起来。
二人走到柳府门口。墨染便对瑞安道:“待过了中午,你赶紧去茶楼见到含珠姑娘。我这里需回落雪轩写一封急信。”墨染说完了,便又嘱咐了瑞安几句,果然就朝落雪轩里走了。
瑞安看着墨染的影子,就立在原地,自言自语地叹:“表哥啊表哥,我看你是想秋漪了,所以赶着要回来见她!也罢,那含珠姑娘,我且就替你见!真正我来了海陵,就是为了你打旋磨的!”瑞安说完,又是苦笑。
瑞安待回到静心苑,柳氏见了他,果然就问:“你们见的——可是怎样了?”瑞安就将上午和墨染去了那曹家村一事,告诉了柳氏。柳氏听了,想了一想,就对儿子道:“你们到底是头一回上人家的门,想必那曹老爹也不会就将有些私密的事儿,告诉了你们听。总是要隐一隐,藏一藏的。他不说,你就真的当他不知道有那块玉玦吗?”
瑞安听了这话,觉得母亲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因就点头道:“娘,只可惜表哥心里还是不信。”
柳氏就道:“墨染是个谨慎的人。”
瑞安就叹:“到了晌午,我可还要去城中的一家酒楼,约那含珠姑娘一见呢!”柳氏听了这话,心里只觉得奇怪,因问瑞安:“怎么竟是你去呢?难道墨染不去?”
瑞安就道:“表哥说他中午另有一桩紧要的事,要即刻办。因脱不开身,所以单叫我去。表哥说,我去了也是一样的。兴许言语行动间,会更自在。”柳氏听了,就默了一默,眉头就一蹙,方对了瑞安道:“这又哪里一样?又如何能一样?这个墨染,说到底是对这指腹为婚的事不上心。其余的,倒也还罢了。”
瑞安就道:“娘,到底还是不要为难了表哥。”柳氏就道:“你约的是哪家茶楼?”瑞安就道:“就是城中一家新开的沁香楼。”柳氏就道:“好。到了晌午,我和你一起去就是。”
“娘,你要和我一起去?”
“不错。我的心,只比墨染还要急切的。我实在想见见,这个含珠姑娘,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儿。你虽对我描述了,但到底还要亲自看一看的好。”柳氏这还没见到含珠,心里头已经对她充满了怜惜了。
瑞安就道:“好。但到了那茶楼,娘你可不许拿出在家里的派头。我担心你这样,只会将人家姑娘给吓着了的。”瑞安的语气了,尽数充满了对含珠的呵护之意。
柳氏听了这话,就看了儿子一眼,笑道:“瑞安,真正我活了多大,你又活了多大?这见不见,说不说话的,我还用得着你来吩咐我么?”柳氏想想,到底又道:“怎么我觉得,你对这个含珠,倒是比你表哥上心许多的?这一向来,可就叫我的心里头纳罕!”
瑞安一听,便对柳氏叹气道:“娘,你又来了不是?我不过是关心表哥!”
柳氏听了,也就问:“听你这口气,你和你表哥解释了误会了?”
瑞安就道:“表哥和我说了。他心里,还是信我的。当然他更信秋漪。表哥这样闷声不响,为的就是找出幕后的真相。”柳氏就道:“嗯。你知道你表哥的苦衷,那就好了。你呢,只管装作和平常一个样子的就行!”
一时,柳氏也就命絮儿过来摆饭,母子两个吃起饭来。待吃完了饭,柳氏就换了一件衣裳,对瑞安道:“好了,到底咱们不能让那位含珠姑娘久等。”
瑞安听了,想了一想,便也换了一身新做的蓝绸子的袍子,将头发重梳了梳,戴了一顶深紫色的纶巾。柳氏见儿子从来不在这上头注意的,如今竟是这样讲究起来,心里却也存了好奇。因就问瑞安:“我的儿!你这样庄重,这是为哪般?”
瑞安就道:“娘,想我这几日风尘仆仆的,却是忘了另换衣衫。今儿个恰好有时间。”柳氏听了,也不说话。一时,她坐了马车,瑞安骑了马,出了府,果然也就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瑞安扶柳氏下车了,到了那沁香楼门口,瑞安问了店掌柜的,店掌柜的见了,就笑眯眯地上来逢迎,口里说道:“柳夫人,王少爷,那位含珠姑娘,已经在里头等了一会了!”
柳氏听了,就忍不住对瑞安道:“好姑娘,到底是她先过来了,可见是有教养。”
原来,今早上这含珠去邻村抓了药回来,刚进院子,将药摆放在桌上。就听屋子里爹爹对她唤道:“含珠,你可回来了!”含珠一听,便赶紧进了屋子里,问曹老爹:“爹爹,今儿个你身子怎样?”
曹老爹听了,就忍住咳嗽,对女儿道:“今天咱家来客人了,只说要见一见你。”含珠听了,心里也讷闷,因道:“爹爹,咱们在这里,素来也没什么亲眷的。这会子怎么家里来了客人了?”
曹老爹听了,就又道:“我也弄不明白。他们说听过你唱的曲,说是你的朋友。我让他们略等一等,可他们说有事,还是要走。我身子虚,拦不住,只得让他们先走了。其中一个公子说,今儿个晌午,约你去沁香楼里还要见一见,真正叫我讷闷了。”
含珠听了,心里只当是城里那几个惯常听曲的浪荡公子哥儿,因就对爹爹道:“爹爹,不用理他们,他们都是些纨绔子弟。”
曹老爹听了,便摇头道:“不像,我看一点儿也不像。那两位公子,是个正派人。”
含珠听了这话,心里更是纳闷了。因就对爹爹道:“爹呀,我先给你熬药。待熬好了药,咱们就做饭。”曹老爹听了,就赶紧续道:“待吃完了饭,你不用管我,只管就过去。我总觉得,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确实也不易。或许,那二位公子,就是你的贵人。”
含珠听爹爹这样一说,口里倒是笑了,因对爹爹道:“爹呀,我哪里需要什么贵人?我就是我自个的贵人。真正,咱们这样多好,我去城里赚钱替您抓药,过咱们的清静日子。我又不想什么大富大贵,只求爹您的病快点好就行了。”曹老爹听了,见女儿这样懂事,更是恨不得一夜之间,自己的病都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