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听了,就笑:“我要你做牛做马的,干什么呢?”春琴说着,一把就将涵儿扶了起来。春琴叹了口气,又对涵儿说道:“涵儿,现在随喜也不在了,我的跟前就剩了一个你了。不瞒你说,从前我待随喜却是比你要亲近,只因她行事稳妥,嘴又牢靠,却是能为我办不少的事。但现在,我都将这些移到你身上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白春琴身边头一个得力的人。你若要我帮你,你便也要对我发誓。这一生一世,你只对我尽忠,怎样都不会出卖了我!”
涵儿一听,知道自己和表哥有前程了,因就举着手,对天发誓道:“主子,有您这句话,涵儿我什么都愿为主子您做的!涵儿哪怕就死了,也不会出卖主子的!”
春琴听了,就道:“我要你死干什么?真正,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死’字了!你一心想死,难道不想和你的表哥在一起了么?”春琴说完了,还朝涵儿笑了一笑。
春琴的这个笑容,在涵儿看来,更是如吃了定心丸一般。涵儿就道:“涵儿听主子的。主子要涵儿这样,涵儿便就怎样。”
春琴就点头道:“好。有你这一句,便就够了。你既对我忠心,我自然不会薄待你。”
话说,这一日,瑞安早早就回了府。到了静心苑,见了柳氏,就道:“娘,今儿个我见着了一样东西,只是心里头不能肯定。”瑞安说完了这话,便示意底下伺候的人都出去。待丫鬟们都退下了,柳氏才问:“你到底在外头见到了什么东西?”柳氏知道儿子将下人都遣走了,知道儿子和直说的,必然是紧要的事。莫非——
柳氏想到这里,心里也不禁一动。
瑞安就对柳氏道:“娘,今儿个我在外头喝酒,见了一个姑娘,那姑娘的腰间系着一块半圆形的玉玦。那个玉玦的模样儿,真的和表哥手里的玉玦相差无多。表哥的玉玦我因只见了一回,如今却是不能肯定。所以,就赶着回来先告诉娘。”
柳氏听了这话,果然心里起了涟漪,因就问瑞安:“是么?那么——你都打听了那个姑娘的来历了么?到底是不是——”
瑞安就道:“娘,你容儿子细细道来——”
原来,今儿个瑞安走在街上,偶遇了一个多日未见的老友。那老友十分热情,因要拉着瑞安的手,请他去酒楼喝酒,瑞安有事,但无奈老友热情,因此只得将要事先放下了,陪着老朋友去楼上喝酒。
待上了楼,入了雅座,老友还觉不热情,到底又叫了一个会唱曲儿的姑娘过来陪唱。瑞安这老友也是个有意思的,因还问这姑娘,可愿意陪酒?这姑娘听了,就抱着琵琶规规矩矩地回:“这位公子,小女子抛头露面地出来,只是卖艺。小女子是良家人,和那些勾栏瓦舍里的女子并不一样。小女子出来,实属无奈。若不是因家贫,小女子哪愿意这样?还请这位公子不要难为了小女子才是。”这姑娘说话时,声音如银铃,异常好听。瑞安听了,不禁就停了酒杯,多看了几眼。只是多看了这一眼,瑞安就姑娘很是面熟,似乎之前在哪里见过一般,但这会子就是想不起来。这姑娘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杏黄色衫子,乌黑的头发上插着一支碧色的簪子,看起来又清雅又地方,确实和那青楼里出场子的姑娘有很大的不同。瑞安越看,便觉得这姑娘耐看。
这姑娘对此,是丝毫未有察觉,她又对两位客人道:“不知二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儿?”
瑞安听了这话,有打量了这姑娘几眼,便温言问:“这位姑娘,您会弹什么曲儿?”这姑娘听了,就微微启唇,对两位客人说道:“小女子会弹奏《春江花月夜》、《平沙落雁》、《金玉良缘》、《笑傲江湖》——”
瑞安一听‘笑傲江湖’,心里就觉得有点意思,因就对这位姑娘道:“那么,你就给我们弹奏一曲笑傲江湖吧!若是弹奏的不错,我重重有赏!”
这姑娘听了,就从椅子上起了来,抱着琵琶,对着瑞安又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小女子先谢过这位公子!”这姑娘说完了,就又回了座位上,单手拨弦,果然就凝神静气地弹了起来。瑞安和他这位老友也就正襟危坐地坐在桌旁欣赏。
这姑娘弹奏琵琶的技艺,虽然说不上有多高超,但这一曲‘笑傲江湖’,却是弹得令人心醉。瑞安听住了。过了好久,瑞安方问这姑娘:“你果然弹奏的极好。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瑞安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了给她,口里说道:“这两银子,你拿着。你弹得果然好,我说话需算数。”
那姑娘见了,想了一想,也就坦然接受,口里说道:“小女子谢过公子。”瑞安见了,就笑:“姑娘,你还没说出你的名字呢?”
这姑娘就回:“这位公子,小女子的名字叫含珠。”
“含珠?”瑞安听了,就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想,方喃喃道:“含珠,含珠,这个名儿果然不错!”他老友在旁见瑞安如此失态,便笑了一笑,在瑞安身边笑道:“瑞安,你是不是喜欢这位含珠姑娘?”含珠听了这话,脸就红了一红。瑞安听了,便摇了头,正色说道:“你说的是哪里话?我和这位含珠姑娘,不过头一次见面,哪里就谈得上这些个?你拿我开玩笑不要紧,可万万不能亵渎了含珠姑娘,他到底是良家子。这些,你需要分清。”
不想,瑞安老友听了这话,更是哈哈大笑。他站了起来,上前拍了拍瑞安的膀臂说道:“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最厌恶的,就是扭扭捏捏口是心非!”
瑞安就道:“怎地,你不信我?”
他老友听了这话,就摇头一笑,说道:“我不信,你我认识也有十余年。你眼里,对这位姑娘分明是有好感。你只是不敢承认罢了!”瑞安见自己这位朋友,越说越不像话了。因就对含珠道:“含珠,你走吧。我这个朋友一向大大咧咧的,你听了,可不要往心里去。”
含珠听了这话,也就说道:“这位公子,这些话,我在这酒楼饭馆,都听习惯的。我半点不放在心上的。”含珠说完了,想想又道:“二位公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含珠就退下了。”
瑞安见她要走,心了忽起几分不舍。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为何觉得她如此面熟了?这位姑娘,这位含珠姑娘,不就是上回他和墨染青城一起吃饭,那酒楼安排的那个会唱曲的姑娘么?
瑞安心里想说:含珠姑娘,之前我是见过你的。但你每日里见的客人如此之多,只怕心里也记不得吧?若这样直白说出,反而不好。这些话,让含珠听起来,倒像是她经了多少世面,见了多少男人一样,可是唐突!可若不说出来,到底瑞安的心里头又有些不甘。正自沉思之间,瑞安也只能目送含珠姑娘站起来,款款走出去!忽然,瑞安的目光被这姑娘腰下的系着的一个碧色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他又仔细看了一下,含珠的腰间系了一块半圆形的玉玦!这玉玦的形状如此熟悉,只叫他觉得在哪里见过的一般!但到底是哪里呢?蓦地,瑞安的脑子里灵光一闪,这样形状颜色的玉玦,他曾经在墨染那里,略见过一次呢!想起母亲和自己交代的事,瑞安的心里,更是一动!如果,如果——
不过,已经有点晚了,含珠姑娘道了谢后,已经出去,留给他的,只是一个背影!再唤已经来不及,瑞安就有些懊恼地想:到底上一回,墨染他有没有瞧见呢?
瑞安老友见他只管紧紧盯着含珠姑娘的倩影,就对他笑:“还不承认?”
瑞安就道:“切莫要胡说,到底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好了,如今人家已经走了,咱们还是继续喝酒吧。”他老友听了这话,就哈哈一笑,说道:“听你这口气,似乎还有些眷恋不舍?”
瑞安就道:“你又来了,我都说了,没有。”他老友却又道:“这个地方,看来这含珠姑娘也常来这里唱曲儿。你若有心,只管常来,保管能再次见到她。”瑞安听了,想起那姑娘腰间系着的那块半圆形的玉玦,不禁陷入沉思。
柳氏听了儿子这话,心里也是一阵激荡,因道:“瑞安,那个姑娘你的腰间果然系了那块半圆形的玉玦?”瑞安听了,方点头儿道:“所以,我要去见表哥一趟,见此事告诉与他。兴许,这个姑娘十有八九就是那洛家的后人。”
柳氏听了,还是疑惑问:“你可打听出这姑娘姓甚名谁?”瑞安就道:“我知道她叫含珠。至于姓么,却是不知。因只是见过两回。”
柳氏听了,想了一想,方又对儿子道:“是了,是了。一定是那洛家的儿媳妇见海陵安静,逃到了海陵,住了下来,生了孩子。如今他们隐姓埋名的,这生活一定也困顿,所以这姑娘以至于为了生活,要抛头露面地出来卖唱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