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柳府,到了那大街上,发现这街上早已是熙熙攘攘的了。墨染按着约定,大步到了那悦来茶楼前。那轮值的掌柜认识墨染,见了他来了,赶紧就放下了算盘,弯腰鞠躬地过来说道:“柳大少爷,楼上的这位白公子,已经等了您半盏茶的工夫了!”墨染见了,也就点头道:“好。我即刻上去。”那掌柜的见了,赶紧又道:“柳少爷,和昨天一样,您只要几盘鲜花饼当点心么?”
墨染就点头,说道:“不错,一盘牡丹饼,一盘子菊花饼,也就好了。”墨染说着,轻松上了楼。
待到了楼上,果然看见这位王公子在倚窗的一边坐下了。他幽幽地喝着茶,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听身边有走动声,王公子也就淡淡回了头。墨染过来了,与他在对面坐下了,就笑:“王兄来得好早。”王公子看着墨染,就悠悠而道:“从扬州一路往东,也就数海陵最为繁华了。我来了你们海陵不过半月有余,却是领略到城中的繁华。”
墨染听了,想了一想,就道:“王兄如能喜欢这里,那自然好。”
王公子听了,就笑:“我当然喜欢这里,这九州大地,无论哪处,我都牵挂,我都喜欢的。”墨染听了这话,心里不禁一动。一时,跑堂的端了个盘子,将墨染点的点心一一地呈上来。
墨染见了,就对了王公子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点心。这些鲜花做的点心,在海陵城内,也颇有些名气。”王公子听了,就笑:“昨儿个,我记得我吃了荷花饼、桂花糕、丁香露。今天的这又是什么?”
墨染就介绍:“这一盘金黄的是菊花饼,那一盘粉红的是牡丹糕,这些圆圆的是荼蘼做的小点心。您尝尝。”墨染说着,也自吃了一块。
王公子吃了一点牡丹糕,就道:“果然好风味,却是京城中不可比。”
墨染就笑:“王公子谦虚了。想那京城中,要什么没有?”王公子听了,也就笑了一笑,却是不说话儿了。默了半响,墨染方想起了什么,便从怀中掏出那本卫夫人的字帖,放在桌上,对王公子笑道:“我竟是忘了。昨儿个我说我家里有一本卫夫人的字帖的,见你喜欢,今儿个就带了来了。”
王公子一听,果然面色大喜。因放下了茶碗,取过字帖,就着窗户,打开字帖,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王公子一面看,一面点头儿。一时,他阖上了字帖,方地墨染道:“好,好。”他连说了几个好字。墨染见了,心里又一动,便问王公子:“王兄,上回听你说,不日就要整理行装离开海陵了,这出发的日子,已经定下了吗?”
王公子听了,就道:“已经定下了。三日之后,我就要离开海陵,动身去润州了。”
墨染听了这话,心里不免更是好奇,因对王公子道:“王兄,这是要将我九州之地,都踏了个遍么?”他这话本带有玩笑之意,岂料,王公子听了,却是认真了,因就郑重对着墨染道:“不错,我正有此意。”
墨染就道:“那这本卫夫人的字帖,我就送了给王兄好了。王兄一路之上,闲空之时,也可拿出这本字帖看一看,写一写,聊解行走时的寂寞。”
王公子听了这话,就问墨染:“柳兄,你果然要将这本字帖送了给我么?我看出来了,你也甚是珍爱此物。”墨染听了,也就坦率说道:“不错。这本字帖是我柳家祖传的,我的心里也甚是爱惜。但为了你我的情意,区区一本字帖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王兄你喜欢就好。”墨染说得甚是真诚。
王公子听了,想了一想,方就对着墨染笑道:“我知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如此说来,你果然愿意送我?”
墨染就点头儿道:“王兄,我果然愿意,如何不愿意?休要说这个,别的无论什么,只要是我有的,我都愿意。”见墨染这样痛快,王公子想了一想,就笑:“好,那我就收纳了。啊,柳兄,既然咱们两个如此投缘,不如索性结拜了兄弟,你看如何?”
墨染听了,就笑:“好。”二人待交换了生辰八字,墨染便又失笑:“王兄,说来也是好笑,咱们都聊了这么久了,我竟还不知道王兄到底叫个什么名呢?”王公子听了,就对着墨染道:“我姓王,单名叫个白字。”“王白?这个名字倒也特别。”墨染听了,不禁一笑。
王公子就解释道:“我父亲姓王,我母亲姓白,我父亲只他一个儿子,我母亲也是个独生女儿,家中并无其他的兄弟姐妹,所以我就叫王白。”王公子不急不缓地解释,只要令墨染相信。
墨染,也就信了。这王公子又道:“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咱们就以茶代酒,在这茶楼,结拜为异性兄弟吧!”
“好。”墨染也痛快点了头。二人又以酒当茶,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墨染便对王白道:“王兄,你若不嫌弃的话,今儿个晚上,我想请你去我家里,吃一顿晚饭如何?”
王白听了,就笑:“这有何不可?”墨染就道:“早上我出门时,已经对我的妻子吩咐过了,我对她说,你喜欢吃菊花做的东西。她听了,心里都一一记下了。”
王白听了这话,就笑对墨染道:“之前,你我聊天时,你几次提起过我你的妻子。在我看来,柳兄已然在这海陵城中不凡的人物了,想必你的妻子,定然也是个出来拔萃之人。”
墨染听了这话,就谦虚道:“王兄过奖了。我柳墨染不过是海陵城内的一个普通商贾。我只行商人,除了这个,并不再问别的。”王白听了,就摇头道:“柳兄,你我一见如故,我看得出,你是个有远大抱负之人。行商不过是你的权宜之计。”
墨染听了,就笑:“谢王兄抬爱了。墨染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过,要是如此说来,王兄你,算是答应了?”王白就点头道:“既是柳兄诚意邀请,小弟我如何能不去呢?何况,我们现在已经是拜了天地的兄弟。我听说,柳兄你的园子,在这海陵城内,也是一绝。”
墨染就笑:“都是我父亲传了给我的,既是我的父亲的东西,我作为儿子,总是要保护好了。”王白听了这话,更是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晚上准时过来。这会儿,我还有一点要事,须先走一步。”柳墨染知道这位王兄行走也是有点飘忽不定神出鬼没的,听了此话,也就不做挽留,因站起身,对他拱手道:“王兄,咱们晚上不见不散。”
王白说完,也就起身,大步下了茶楼。楼底下,他的两个高大的护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那里等着他了。王白走上前去,问他二人道:“你们这些天,可曾查出了什么?”
一个护卫就恭敬说道:“皇上,小的这几日,一刻也不曾闲。但却是查不到那杨家的后人。”
王白听了,就问:“你们果然尽力了么?”
“皇上,小的真是没有懈怠。”
王白听了,也就叹了口气,告诫他们道:“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咱们这次下江南,半年后,方才回京城。这一路之后,我再三叮嘱过的,见了我,不能再唤皇上!”
两个护卫听了,就彼此看了一眼,方规规矩矩地说道:“小的记住了!”王白这才说道:“行了,在外头给我办事,都多用脑子。要是让人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可不饶了你们!”
那柳墨染就立在窗前,只看见王兄的两个随从规规矩矩地说话,却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墨染便笑了一笑,又喝了口茶,默默地吃起鲜花饼来。
话说,昨儿个晚上,春琴哭哭啼啼地,就一路往沁碧馆里小跑。洪氏还未睡下,只在屋子里头,抹着骨牌,听了丫头小禾儿过来回道:“主子,春二奶奶过来了!这会子正在外头哭呢!”
洪氏听了,心里不耐烦,因就自言自语道:“好好儿的,又哭什么?”想了一想,到底将骨牌收了,对着小禾儿道:“好了,且叫她进来说话吧!这大晚上了,一到了我这里,眼里就哭哭啼啼的,真正也是晦气!”话音刚落,春琴就一头进了来。她见了洪氏,一把就拉住她的手,呜呜咽咽地道:“干娘,干娘,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呀!”
洪氏就道:“怎么了?莫非--又是你姐姐给你气儿受了?我不是都告诫过你了么?这几天,你只需安心忍耐。等那街上那些个风言风语地传了开来,可就有你姐姐好受的了!”
春琴听了,还是哭泣道:“干娘,虽如此,但我的心里到底不好受呀!我方才去了落雪轩,不过就想和姐夫说几句体己的话。岂料,姐姐见了,心里就容不下我了,当着姐夫的面儿,就狠狠骂我,数落我的不是!不但如此,她还叫底下的小丫头们欺负我!干娘,好歹我也是个主子,她的那两个丫头,说起说来,真正比刀尖子还尖,听了只让人气死的!干娘,这口气我忍不下呀!”
春琴说着,一下扑倒在洪氏怀里。洪氏听了,却是悠悠地笑:“你呀,到底是年轻,终究沉不住气。依我说,这又怎样呢?这话要是传了出去,还只当你心眼子小,只和底下的丫头们过不去呢!你到底是墨染的侧室,是府上堂堂真正的二奶奶,你行事,也该有点风度。那些丫头们,你何必和她们计较呢?心情好了,就和她们玩一阵。心情不好了,也就一脚将她们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