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欣喜地捧着她的脸,一双黑眸水光泛动,“想不到……雪,我伤害了你,都是我不好……”
杨娃娃道:“以后不要随意杀人,好不好?”
他点头。
然而,他有点失落,怀中的女子并没有对他说:我爱你。
她仍然不爱他,她决定留下来,只是相信他将会成为一个伟大英明的英雄。
“你要补偿我。”她轻笑。
“如何补偿?”
“你要听我的话。”
“听你的话?”禺疆愕然,“哪有男人听女人的话?”
“不听是不是?”杨娃娃威胁道,斜睨着他。
“好好好,你有理,我就听你的。”他失笑。
“总之,你要多听我的,不然你会吃亏的。”
“我怎会吃亏?”
“你不相信我吗?我可不比你差。”她冷哼一声。
“是是是,你聪慧,你厉害,以后我就听你的,行了吧。”
杨娃娃扯着他的双颊,轻轻一拉,“开心地笑一个。”
禺疆依言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拿下她的手,静静凝望。
四目相对,眸光渐渐静止,似有什么漫溢开来。
闹了一阵,杨娃娃抬起脸,清咳一声,“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那个,冰溶……不是你阿妈。”
“嗯。”他面色一沉,淡淡应了一声。
“怎么了?”他的反应这么冷淡,她更担心他了。
“没什么,我知道了。”
“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惊讶了。
“今晚。”禺疆苦涩道,“你一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不急着知道我的阿妈究竟是谁。”
杨娃娃明白他的内心,当冰溶说他不是老单于的儿子、他是孽种时,他才发狂、发疯,他在意的是,老单于到底是不是他的阿爸,因为,老单于疼他、爱他。
她抚摸着他的后颈,温柔道:“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得到过冰溶的母爱,你也从来不当她是阿妈,所以,你不在意她到底是不是你阿妈,是不是?”
从出生开始,他就缺少母爱,有阿妈相当于没有阿妈。冰溶三番两次害他,他对她只有恨,没有爱。那么,他亲生的阿妈又是谁?立脱知道吗?也许乌丝知道。
禺疆动容,惊奇道:“雪,我在想什么,你一猜就透。”
她轻捏他的下巴,得意道:“我有读心术,你可要小心了。”
他失笑,“我的雪,是一个了不得的聪慧女子,此生此世,我会绑着你,不让你走。”
“这几日务必当心,不要单独外出。”他叮嘱道。
“知道了,你也小心点。”她的脑中浮现一个男子狭小的深邃眼眸,“那个伦格尔,为什么帮我们?”
“六岁那年,伦格尔和我打过一架,之后我们成为好兄弟。立脱哥哥时常带着我们跑马射箭、牧羊唱歌。如你所说,他行事沉稳,素有威望,得到部民的拥戴和推举当上单于并非不可能。我觉得他不是帮我们,他不是这种人。”他眉头略紧。
“他有何意图,拭目以待。”杨娃娃勾唇冷笑。
无论是身手还是智谋,伦格尔和禺疆不分伯仲,他应该不会让禺疆白捡便宜。
他究竟有什么意图?
而那个哈青都呢?
她蹙眉道:“哈青都比较阴险,会盯死你。”
禺疆讶异道:“你也这么想?雪,无人及得上你,我该把你怎么办?”
她俏皮道:“你答应过我的事,必须做到,否则我不会再信你。”
他语声沉沉“好,我信守承诺。”
他暗暗决定,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哈青都不难对付,他是豺狼,你就是猛虎,虎狼相争,必有一番恶斗,无论结果如何,伦格尔坐山观虎斗,就能捡便宜。那个护卫队长鲁权,也是一个危险人物,暗箭难防,更可怕。”她分析得头头是道。
“如此看来,我们很危险。”他的眼中掠起一抹凛冽之色,“伦格尔的实力不在我之下,不过他不是那种背地里使坏的人,他会等,等到我只剩半条命的时候再出手。鲁权阴险狡诈,如果他和哈青联手对付我……”
杨娃娃抚平他紧蹙的眉头,“我会在你身边,与你一起面对所有的风霜雨雪。”
他看着她,眸光深深,情意绵绵。
可是,他心中清楚,虽然她说决定留下来,她心目中的英雄是他,可是她从未说过“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只有她喜欢他、爱他,她才会嫁给他,永远不离开。因为,她说过,只有爱,两人才会幸福;只有爱他,她才会嫁给他。
他应该怎么做,她才会喜欢他、爱上他。
必须想一个法子,试探一下她究竟有多在乎他。
……
在右大将伦格尔的严令之下,鲁权和众护卫日夜守着单于大帐。
立脱已无大碍,在巫医的照料下慢慢复原。
伦格尔和禺疆每日都去探望他,哈青都却没有出现过。
三四日前的盛会,盛会上的杀戮,并没有影响到部民们。
这是一年中最忙碌的丰收季节,贫苦的牧民辛辛苦苦熬了一年,总算可以过上几日舒心的日子,他们干劲十足地忙碌着,忙着制革、剪毛、挤奶、制奶酪、酿奶酒、贮藏过冬的食物粮秣、准备着转移草场……挛鞮氏部落呈现出一片祥和、欢乐、忙碌的丰收景象。
午后,高高的长空蓝波万顷,洁白的浮云缓缓飘着,淡淡看着草原苍生、岁月荣枯。
秋风冷凉,金灿灿的阳光从蓝空倾泻而下,光似薄霜。
杨娃娃打探到乌丝的毡帐,带着真儿正要前往,冷不防,一道娇喝声破空而来。
二人止步,转首望去——
爱宁儿风风火火地走过来,怒容满面,一袭樱桃红绸裙迎风荡起。
绕着她们走了一圈,她站在杨娃娃面前,美眸微眯。
杨娃娃淡淡迎视她含有怒火的目光,早已猜到她会来质问自己。
据说,爱宁儿在寝帐痴痴傻傻地呆坐两日,不吃不喝,不言不语,黑妹怎么叫,她也不应。
“你为什么骗我?”爱宁儿克制着心中的怒火。
“居次说笑了,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杨娃娃不动声色道。
“你是女的,不是男的。”爱宁儿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缩,恨意如刀。
“居次,你应该知道,对于草原男人来说,最大的侮辱就是,被人说是不是男人。”杨娃娃故意生气道。
“你是男的?我不信。”爱宁儿抬起下颌,桃花眼蕴着浓浓的醋意,“叔叔为什么抱你?”
“居次,他是我们单于的近身护卫。”真儿解释道。
“放肆!谁让你插嘴的?对了,我还没教训你呢。”爱宁儿美眸一瞪,眼中怒火炽热。
真儿惊惧地垂首,躲在杨娃娃身后。
杨娃娃眸色一敛,严肃道:“居次,你和我们单于就算不是兄妹,单于也是你的长辈,你不能嫁给单于。”
爱宁儿眉心深蹙,恼怒道:“关你什么事?”
杨娃娃冷笑,“当然不关我的事,只不过我们单于很生气,那羊羔蘑菇汤差点毒死单于,单于很生气……”
爱宁儿惶急地问:“叔叔很生气吗?他怎么说?”
“居次不是说不关我的事吗?”
“如果你帮我,我就放她一马。”爱宁儿瞪真儿一眼。
“好,居次真爽快。不过居次要明白,我是为我们单于好,也是为你好。”杨娃娃笑眯眯道。
“我信你就是。”爱宁儿的眼角莹然流光。
真儿松了一口气,阏氏总能三言两语化解危机,太佩服了。
其实,杨娃娃并不想戏弄爱宁儿,然而,她太任性、太骄蛮,必须让她知道吃点儿苦头。
爱宁儿到底单纯,对禺疆用情太深以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亲手杀母。
杨娃娃道:“居次可要听好了,我们单于喜欢肌肤雪白的姑娘,居次肤白,不过还是不够白。居次应该看得出来,我们单于刚刚回到挛鞮氏部落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可见很多部民不欢迎单于。如果单于当选挛鞮氏部落单于,居次嫁给单于,不就是阏氏了吗?”
闻言,爱宁儿娇羞地笑着,双腮如染云霞。
杨娃娃笑问:“居次想过这些么?”
爱宁儿看向远处,嘴角噙着坚定的笑,“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真儿诧异,不明白阏氏为什么这么做。
恰时,洛桑朝这边走过来。
杨娃娃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他,他长相普通,身形挺拔,那双眼睛流露出诚恳的目光。
虽然他只是平凡的武夫,却是一个忠诚、沉稳的盛年男子,令人觉得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