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林非澜冷笑道:“是,我很残忍,请你忘了这个残忍的女人。”
说完,她转身离开。
他疾步追去,抱住她,不让她走。
她挣扎良久,最后抵不过伦格尔的力气,在他的怀里哭了。
听完呼衍揭儿的复述,杨娃娃笑道:“这么说,他们和好了?”
呼衍揭儿含笑颔首,清俊的黑眸闪着异样的芒色,欲言又止,最终下定了决心道:“我……过几日……我大婚。”
她一愣,随即开心地笑起来,真诚道:“恭喜你!我一直期待这一日,你的阏氏是谁?”
“须卜珑玲。”
“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你不要辜负她,到时我一定送上大礼。”
头曼睡着了,杨娃娃抱着儿子,看着儿子的睡容,心想着:须卜珑玲是一个清雅、高洁的女子,能够娶她为妻,是他的福气,希望他会好好珍惜。
呼衍揭儿看着她,希望能从她的脸上看到想要看到的表情,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即将大婚,娶别的女子,她无动于衷,还祝福他,由此可见,她的心中真的没有他。
心中空空落落,他的脸膛平静无澜,对她仅存的期盼都坍塌了。
……
这夜,杨娃娃被噩梦惊醒。
好久没有做噩梦了,为什么今晚又做噩梦?难道有事发生?
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她起身披衣,静静地看着沉睡的禺疆。
散落的长发略显张狂,粗犷的五官纵深有度,棱角分明的嘴唇冰火交缠……
她很爱、很爱他,很久、很久以前就爱着他,舍不得与别人分享他。
爱,是自私的,可是,这份穿越千古的爱让她觉得沉重,也让她心甜如蜜,也让她的生命不再荒凉。
看了半晌,她才轻手轻脚地出帐。
来到宝宝寝帐,她看着两个宝宝睡得正香,心中柔软。
忽然,帐外有极轻极轻的脚步声靠近,她心中一跳,警惕地望着帐口。
过了半晌,帐外不再有动静,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帐口,轻轻撩起帐帘一角,向外望去。
清辉遍地,明亮如水。
杨娃娃屈身出帐,恰巧看到前方一抹黑影一闪而过,有如鬼魅。
那黑影是谁?为什么鬼鬼祟祟的?难道目标是孩子?
她立即追上去,脑中浮现出几张脸。
四处找了找,那黑影跑得无影无踪。
突然,她心神一凛,顿时明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立刻回到宝宝寝帐,杨娃娃蹑手蹑脚地靠近寝帐。
寝帐里似乎没有任何动静,她心惊肉跳,万一那人对宝宝下手,那可怎么办?
她狠狠咬唇,深深呼吸,稳定心神,蹑手蹑脚地进帐,看见一人坐在床沿,看着宝宝。
那人才站起身,顺带抱起头曼,厉声道:“不要过来!”
女子的声音。
杨娃娃微微一笑,呵,原来是她!原来是报仇来了!
“丘林非澜,你想为丘林野报仇吗?你现在就杀死我的孩子,不然,你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她冷静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丘林非澜讶异道。
“虽然你蒙着脸,但是我记得你的声音。”
“传闻阏氏聪慧冷静,果真如此,非澜佩服。”丘林非澜的嗓音充满了恨意,“我知道,我弟弟丘林野是爱宁儿害死的,但是你们是帮凶,我要让你们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杨娃娃略一沉思,道:“没错,我间接害死了丘林野,但是你弟弟太过痴情,过于感情用事。一个不懂得放手的草原男儿,一辈子都会痛苦。你为弟弟复仇,无可厚非,但是只要你稍稍用力,丘林氏部落的部民将会因你而饱受战争之苦,从此,丘林氏与挛鞮氏两个部落将会征战不断,杀戮无数,那时,草场凋敝,牲畜锐减,部民的生活将会更加困苦。丘林非澜,你是单于的女儿,难道你真的愿意看到部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丘林非澜纵声大笑,惊醒了孩子,吓得他们哇哇大哭,尤其是头曼,嘹亮的哭声惊天动地,扯破了喉咙一般。
杨娃娃的心口像是插了一把尖刀,疼得抽气,迫得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把孩子夺回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身陷险境,以静制动。
“我丘林氏还怕了你们不成?”丘林非澜冷笑道,极其不屑。
“你当然不怕,你是高高在上的居次,吃好的,穿好的,用好,受苦、挨饿、忍冻的永远是无辜的部民。”杨娃娃嘲笑道,掷地有声。
丘林非澜愣愣不语,好像陷入了沉思。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杨娃娃瞧得出,她已经动摇了,道:“不如到外面谈谈吧,如果你想与我比划比划,我奉陪到底。”
在外面,更有利于逃脱。丘林非澜看见她出帐,也跟着来到帐外。
阏氏俏生生地站立在乳白的月色中,笑意点眸,从容不迫,似乎并不担心儿子的安危。
伦格尔疾步过来,面冷如铁,丘林非澜感觉得到,随着他的靠近,一股冷冽之气紧迫而来。
他的脸色暗如黑夜,怒喝:“非澜,放下孩子!”
丘林非澜手中的匕首对着头曼,以此逼退他,“我的事,与你无关!”
他怎么知道她今夜的行动?
她心中清楚,假若她杀死怀中的孩子,不仅连累阿爸,还有丘林氏众多无辜的部民陪葬。
孩子是无辜的,罪魁祸首是爱宁儿,她恨死了爱宁儿,却怎么也找不到爱宁儿,只好退一步把仇恨发泄在阏氏和孩子身上。
真要杀了孩子为弟弟复仇吗?
她愁肠百结,心中很乱,丝毫没有察觉,伦格尔已经靠近她,扣住她的手腕,“那晚,你对我说,你喜欢女孩儿,要为我生一个女儿,非澜,你忘了吗?”
他深情款款,语声含情,让人动容,杨娃娃第一次看见他这般模样。
丘林非澜与伦格尔互相凝望,视线胶着。
那对视的目光,有恨意,有不甘,有情意,有无奈。
杨娃娃不动声色,心却揪得紧紧的,后背汗湿了,担心丘林非澜手中的匕首一不小心伤到儿子。
“你不要我了吗?你不想为我生养女儿吗?”伦格尔悲伤地问。
“不,不是的……”丘林非澜摇头,美眸泛着盈盈的泪光。
“非澜,嫁给我,为我生养女儿,我们会很幸福……”他柔声道,不着痕迹地抱过她怀中的孩子。
丘林非澜凄楚地看他,泪水滑落。
忽然,她看见怀中的孩子已被杨深雪接过,心神一悸,猛地挣开他的钳制,举着匕首刺向孩子……一击即中,刺眼的鲜血,温热的鲜血,沾满她的手,缓缓滴落。
可是,不是孩子的血,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想这样的,她不要这样!
那把匕首,刺入伦格尔的心口。
他的脸因为心口的伤痛而扭曲,紧皱的眉宇凝结着伤悲,捂着胸口,温柔地看她。
杨娃娃一臂抱着儿子,一臂扶着他,担忧地问:“伦格尔,你怎么样?”
丘林非澜睁大眼,惊惧地看看他,又看着沾满鲜血的手,语无伦次道:“不……不是我,不是……”
她惊惶地后退,踉踉跄跄,差点儿跌倒。
伦格尔嗓音沙哑,哀伤道:“非澜,你不要……我了吗?”
她听见那声宠溺而又深情的呼唤,突然顿足,伤心欲绝地望着他,泪流满面。
半晌,她奔回来,歉疚地哭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伦格尔虚弱地笑,右臂揽着她的腰,“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丘林非澜还未回答,他迫不及待地吻她的唇,不顾心口的伤痛,与她缠绵。
月色迷人,清霜冷凉,地上映着一双黑影,忘情地拥吻。
杨娃娃松了一口气,抱着儿子回寝帐,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
半夜,天色巨变,雷声隆隆,闪电凌厉,大雨滂沱,风声、雨声、雷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惊肉跳。次日一早,艳阳高照,万道金光洒满寰宇,九重天界恍如琉璃世界,金碧辉煌,昨夜的狂风暴雨,一点踪迹也无。
议事大帐,火光明亮。
突然冷场,帐中所有人面面相觑,瞟来瞟去,注意着其他人的动静,尤其是须卜也刚和丘林基泰,看着挛鞮氏部落的人的表情。
禺疆坐在主位上,青色外袍勾勒出他魁梧的身格,威武勇猛,不过,即使不坐在主位上,他身上那种天生的霸气,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他的领袖气度,让人捉摸不透的智谋,无不让人心生敬佩,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
须卜也刚和丘林基泰纵然不服,也不得不承认,这片辽阔的草原上,如此气魄、运筹帷幄的领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禺疆冷冽如冰的目光扫向各部落单于,不动声色地看向伦格尔,微挑剑眉,眸光一闪。
伦格尔会意,开口道:“兄弟们,今日推选部落联盟单于,在推选之前,我先说一件事。”
他看向丘林基泰,虽然昨晚被丘林非澜刺中心口,不过伤口并不深,止血包扎后便无碍。他的脸有些苍白,双眼略显无神,声音却是洪亮,“单于,您美丽高贵的女儿,丘林非澜,已经答应嫁给我。假如您不反对,三日后我就迎娶丘林非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