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母亲带着我从洛阳回到泰山南城老宅,秋,堂哥孙皓与孙瑜来游玩。
“堂哥对我说过,那年发生了一些事,让他记忆深刻。”她缓缓道,眉目间有些伤色,“有一日,堂哥与你在后苑玩,忽然听见一声惨叫。你们发现那惨叫声是从你母亲的房中传出来的,于是你们悄悄地打开窗扇,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你父亲不知何时回到泰山南城,堂哥与你看见,你父亲打你母亲耳光,口中还不停地骂着‘贱人’。你母亲哀声求饶,被打得嘴角流血、脸颊红肿,你父亲还不停地打着,甚至将你母亲推倒在地,踹着你母亲的腹部。当时,你母亲怀有六个月的身孕。”
她说得没错,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忘记,那种恨,那种痛,令我终身难忘。
泪流满面,今时今日,听着她复述多年前那残忍的一幕,我仍然瑟瑟发抖。
“当时,你想去阻止你父亲,可是堂哥抱着你,捂着你的嘴,不让你乱动,以免被你父亲发现。”孙瑜面有嘘唏,“你父亲不解恨,一直踢你母亲的肚子,直至你母亲流了很多血、昏过去才作罢。你父亲走了之后,堂哥看见你抹了眼泪,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陪着你母亲,堂哥吩咐下人请大夫来诊治你母亲。不久,你母亲醒来,但大夫说,腹中胎儿已经死了,你母亲也……”
“母亲失血过多,救不活了。”我哑声道,热泪滚落,心中剧痛。
“那夜,你陪着你母亲,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倔强地抿着嘴。过了子时,你母亲终于去了,你没有掉一滴泪。”孙瑜的美眸闪着泪光,“堂哥知道,你看似坚强,实则脆弱,他说你很可怜,又说你很勇敢。就从这时候开始,堂哥怜惜你,发誓要代替过世的姑姑保护你。”
表哥,你真傻。
我从来不知,表哥待我好,不仅仅是兄妹之情。
不知何时开始,他对我有了男女之情?
外面天寒地冻,风雪肆虐,殿中寒气逼人,手足冻得麻了。
心,被冰雪包裹着,痛得没有知觉了。
碧浅端着茶盏凑到我唇边,“皇后,喝点热茶吧。”
就着她的手,我饮了两口,任由她为我拭泪。
孙瑜薄红的脸上再无方才的凄色,感喟道:“容姐姐身在宫城,堂哥就进宫成为骁骑营的士兵,只为一世保护姐姐。如此深情,只怕容姐姐这辈子都无法酬谢了。”
我冷冷道:“妹妹相告,感激不尽。”
“容姐姐客气了,今日来,有一事想劳烦容姐姐。”
“何事?”我早就知道,她对我说这些,必有目的。
“我……”孙瑜娇羞地垂首,尽显女儿家羞涩之态,“劳烦容姐姐说服陛下下一道旨意,为我赐婚。”
“哦?妹妹已有意中人?是谁?”我起了好奇心,她的眼光高于天,也有入她眼的男子吗?
“成都王。”她看我一眼,又低垂了螓首。
我一愣,她的意中人竟然是成都王司马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