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心水醒来之时,余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冬日已到,寒风阵阵入骨,孟月梅找人取来了厚实的油纸,重新整理一下窗户。
卢心水手中抱着暖炉,心里咯咯愣愣的,极为不舒坦。
昨夜小风从窗缝灌入,卢心水似是有些冷到了,时不时的打一喷嚏,鼻子也有些堵塞。
“今天别去坊子了,好好在府中休息吧!”孟月梅心疼的看着她,满心的担忧她这个小身板儿。
卢心水做事情是个上心的人,今天又是雁南坊交接账务的日子。
她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窑子,账目要分两日才能交接完毕,难不成这跟其他生意的逻辑不同。
卢心水抬头看着孟月梅,轻声道:“今天你去吧!也就是取点儿东西回来。”
这几日,许多达官贵人的夫人,都去品尝异域风情,收到的讯息,交接上是频繁了许多,可也都是些没用的。
什么东家长,西家短,嚼舌根的话,或者是怨妇的咆哮。
重要的,怕是林子风已经偷偷的藏匿了起来,不想落到余析手中。
她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想戳穿摆了,毕竟他们难得重聚,过上以前的和睦美满的日子。
如家人一般的生活,不论是否长久,多一日,多一日的暖。
“我?”孟月梅诧异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去,你好好的休息。”
她倒是跟林子风见过两面,都是在坊子外面,卢心水从前,偶尔会叫着她和林子风一起爬山游园,还有致儿她也是见过的。
只不过到了广临王府后,再少碰面罢了,说来也想致儿那孩子了。
卢心水心里惦记着昨夜的事情,总是担心姜九儿会出事。
彩雀楼是京都城东最出名的青楼,头牌姜九儿,卖艺不卖身,一手好琴艺,闻名京都,前来瞻仰的名流贵族,多不胜数。
当然想要占她便宜的,也多如蚂蚁。
明面上,她有公子寒的照顾,那些想耍流氓的,想美人儿在怀的,都不敢放肆妄为。
而暗地里,则是落子骅的默默关怀。
卢心水越想越不安心,起身叫上猫哥,准备好马车,欲要前往彩雀楼。
刚到门口,马车还没上去,就见到落子骅骑马奔驰而来。
落子骅下马,就冲到了卢心水面前,怒声道:“一定是你!”
卢心水怔了一下,半天没缓过神来。
落子骅一身黑色锦缎,面目僵硬,不管是喜是悲,从来都是一副表情,正宗的面瘫脸。
不过是个好看的面瘫脸,长得五官端正,清秀俊雅,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显得格外的神采奕奕。
她呆愣愣的看着落子骅:“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要人!”落子骅说罢,就把手中的纸条,丢到了卢心水怀中。
卢心水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字,姜九儿。
而后面的落款,是一朵木槿花。
那是余析的标志。
“九儿出事儿了!”她立马就不淡定了,心中的不祥还是发生了。
落子骅一脸怨气的看向卢心水:“别在这假惺惺的!京都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九儿是公子大夫包了的女人,我每次都是跟公子大夫一起前往,不然就是偷偷前去,根本不会在明面儿上单独与她相见,知道我喜欢九儿的,也就只有你跟公子大夫两人,如今九儿被临王抓了起来,不是你说的,还会有谁!”
卢心水低头哑口无言,她还没来得及去找,余析就已经先下手为强。
“可王爷现在应该不在府中。”卢心水刚刚出来的时候,也没去看看余析回来了没。
可按照余析最近的行程,这个时间,肯定不会在的。
这时候,盛序从府内姗姗走来,跨脚出了府门,朝落子骅笑盈盈道:“右都尉,临王恭候多时了。”
卢心水彻底彻底的……找不到北了。
“心儿现在的模样,真的让我不认得了,不知道公子大夫,是否还会认得。”落子骅现在打从心底的不耻卢心水。
他可不认为卢心水是真的以为余析不在府中,而是故意阻拦他救人,想要害死九儿。
说出姜九儿,卢心水也是诸多无奈,难不成,她要拿整个卢家的存亡开玩笑!
这么选,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卢心水刚要跟着进去,被盛序拦了下来:“三哥想跟右都尉好好的谈谈,王嫂还是不要跟过去比较好。”
“不行!”卢心水心中牵挂着一条人命,按照落子骅的脾气,定不会归顺余析,而余析的性子,那姜九儿必死无疑。
“三哥让我告诉王嫂,不论结果如何,姜九儿是伤是残,定会留其性命。”盛序代为传话,也知道余析能做到如此实属不易:“请王嫂也不要让三哥为难。”
卢心水大叫一声:“是!是什么?!残?!”
她用力的推了盛序一把,盛序小退一步,撑开双臂,就是不肯放行。
“你让我进去!”卢心水情急之下,打口就咬上了盛序的胳膊。
“啊!”盛序吃疼的一声惨叫,依旧不动如山,也没有反抗。
见卢心水没有松口的意思,盛序双眼疼的泪蒙蒙的说道:“王嫂,刚刚是三哥的原话,现在我向你保证,姜九儿绝对不会残,更不会死,这样你总可以松口了吧!”
卢心水抬头就是不屑怒瞪:“骏王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还差点儿给人强了,能保证什么!”
盛序捂住胳膊,疼的脸色煞白,呲牙咧嘴的说道:“王嫂你不要太过分!这事儿还没跟你计较呢!”
要不是卢心水硬生生的拖他去雁南坊,他能发生那种丢人丢大发了的事情嘛!
一想到,日后还要见洁雅娜娃,他就头疼闹热的。
“我怎么过分了!”卢心水抬头,一脸的愤愤。
盛序也生气了,他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柿子软了,不代表捏出水也不计较。
他拽着卢心水的胳膊,就往马车上拖:“王嫂你这是人身攻击!”
卢心水:“……”
“非礼啊!救命啊!”她大喊大闹:“骏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欺负我一弱女子!”
“王嫂还弱啊!吓死我了!”盛序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比卢心水的力气可大,那女汉子洁雅娜娃另算。
他把卢心水拖到马车旁,双手往马车上推:“反正王嫂都说了,我是被强抢的民女,都算不得男人了,还有什么不意思的。”
卢心水瞬间无语。
这两兄弟小气起来,都差不多德性,不愧是一个爹生的。
卢心水双手紧紧的抓住马车轮子,死命的撩蹄子:“我不!我哪儿都不去!不去!”
盛序被踹了两脚,疼也忍住,使劲儿的往上推着。
卢心水干脆蹲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抓住马车,就是不起来。
一旁的猫哥,插不上话,更插不上手,只能看着两人在那里僵持了许久,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回攻击。
只闻卢心水破口大骂:“骏王你这个人间败类,我怎么千算万算,就没算到你能这么不要脸!”
“王嫂,你连败类都不如!”盛序稍稍恼怒,他可没跟女人吵架过,可卢心水的确让人忍不了:“赶紧上马车!”
卢心水如今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直接放赖:“我就是不,我就是不!”
两人对着喊了好些时候,卢心水累了,盛序也很累。
书房中,余析端坐在椅子椅子上,跟落子骅迎面而对。
他不温不火的说道:“本王只需右都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一小队人入祭天大典而已,这样,那位姑娘的性命,定然无忧。”
落子骅是个严谨认真的人,办事从来不马虎。
要想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偷溜进去,就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他肯放水。
“难道临王就不想从微臣的嘴巴里知道更多的安排?”落子骅脸色僵硬,没有一丝表情。
“不知右都尉答应与否。”余析冷笑一声,并未在此事上做任何回答。
落子骅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稍起波澜。
他与余析接触并不多,可如今看来,东宫如果没有门阀鼎力相助,在余析的眼中,如蝼蚁一般,可以随意的踩踏。
以后的前景如何,他也拿捏不住。
他应下后,立马挥剑,割伤了自己的手臂:“临王不但不放过微臣喜欢的女人,还出手伤了微臣,这笔账,微臣记下了。”
余析满意的笑而不语,落子骅亦不语。
落子骅从府中出来,眼睛扫视了一眼地上的卢心水,就上马走人,头也没回。
卢心水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望着离去的背影,最中念念道:“子骅,我也是不得已,难道不值得你一丝体谅吗?!”
她觉得,她已经失去了这个朋友。
转头间,卢心水发现,门口有新鲜的血迹,直到府门内,一直蔓延着。
她大惊:“子骅受伤了!”
回忆了一下,方才落子骅上马动作缓慢了许多,不像平时麻溜的样子,一只手紧紧的捂住了胳膊。
盛序走到卢心水旁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叹道:“从广临王府走出去,如果好模好样的,他该如何交代。”
看来,事情已经谈妥了,果然,女人是最大的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