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若紫脑中一片嗡嗡做响,只觉有无数根铁针在扎刺着他的心脏,连呼吸都觉得,灼痛不已,黑眸中的仿若凝冰,“娘亲陪着你!陪着你就不会孤单了!我的孩子,娘亲一定会陪着你的,不要怕,不要怕啊……”
区若紫把丝绸扔了,那是区铭瑄的,他是肮脏的,不要他沾染了自己纯洁的孩子,不让他恶魔般的灵魂沾染了他孩儿纯洁的灵魂。
撕下自己的一片白色的衣衫,最后一眼望着那胎儿,“我的孩儿,你好好走,娘亲陪着你!陪着你……”
把那包好的一团放在雪地上,区若紫开始用双手扒开那冻了的雪地,鲜血流出来,却感觉不到痛,双腿间流出的血已经一大片,身后的雪,晕染成鲜红鲜红的颜色,指甲掉了,却也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了!
区若紫的心里什么都没了,只有无尽的痛,只有无尽的哀怨,她要亲手把孩子给葬了!无奈那冻住的雪地太难挖,有工具都难弄,更何况没有工具呢,就这样徒手的去挖,她手上的指甲已经被磨去了好几个,血肉模糊中,她的泪落下来,汹涌澎湃。
终于把一个小坑挖好了,区若紫松了口气,胸口却溢出一股腥甜,“呃!”一大口血喷上来,区若紫似乎怕脏了刚挖好的坑,立刻又挖去染血的地方,这才满意。
嘴边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和着泪水的脸,格外的让人心酸,“孩儿,娘亲把你埋在这里,下一次,下一次你一定要投胎去个好人家,一定好好的长大啊!”
再一次亲了下她包裹好的那一团,“这才把它放在坑中,掩埋上土。”
跪在地上,区若紫姿势未变,身体僵硬得如问雕像,她感觉到浑身冰冷,连血液都仿佛静止结冻,笑着喃喃低语,“孩儿,娘亲去陪着你!”
区若紫缓缓的站起身来,脸颊上的泪痕被寒风吹干,除了那带着雾气的脸,或许真的看不出她哭泣过。
突然她又想到什么似的,四处搜寻了一下,看到一根木棍,她欣喜的把那木棍拿过来,立在那个小巧的坟包前,咬破手指,写下了四个字----我的孩儿!
这才满意的站起来。面容怔怔的,原本晶圣透亮的眼眸空洞凄怜,宛如失了魂。
她要陪着孩儿去了!楚良,区若紫的脑海里全是楚良的影像,一半甜蜜,一半痛苦,耳朵里充满了他的叫喊,强忍泪水的威觉,真的好难受,喉咙好像被刀子卡住。每一次呼吸,都有刀尖在刮着喉骨……
楚良啊,我终究对不起你!我死了,你或许能幸福!求老天保佑你幸福!
区若紫缓慢的向着那湍急的河水而去,脚下是两行染血的脚印,她再次回头,望着那小土包,还有那刚竖起的碑,有种酸涩的热流涌上喉咙,垂下头,懊恼与自责就像一排排的利刀,根根的凌迟着她。是自己害死了孩子,是自己啊!
死了倒好!不欠区铭瑄什么了!他的养育之恩和他对自己的摧残都可以相互抵消了吧!只是苦了楚良了!
她悲伤到无法言语,一股热湘涌上眼眶,浑身紧硼,咬牙忍耐,表情因极力克制悲痛而变得有些扭曲,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楚良,再见了!孩儿,娘亲来了!”
再一次深情的凝望了那木屋处一眼,再一次眼含热泪的凝望了坟包一眼,像一阵轻风一般,区若紫紧闭上双眼,整个人投入了湍急的河水中,再一次的选择了以死抗天……
楚良翻开那毒普,开始了练习里面的武功。他运功不过一个时辰,便觉神清气爽,内息顺畅,内外之伤已然痊愈。
因为急切的想要恢复行走,所以也没注意到区若紫已经出去了一个时辰,他开始继续修炼。练至最后一层心法时,丹田中阳气大盛,丰沛不绝的内力,充盈著四肢百骸,都顿时变得温暖起来。似乎脚可以动了!他立刻兴奋的再一鼓作气,直至冲破了那股力。顿感身心顺畅了起来。
挪动了一下脚步,竟然可以动了!
楚良一骨碌爬起来,大喊道:“若紫,若紫,我可以走了!我好了!”
可是外面却没有一个人!外面好安静,静得让人心凉。楚良来不及感受可以走路的欣喜,立刻狂奔出去,外面没有任何人!他飞奔着去找,自上找寻,走到那一片鲜血染红的积雪旁,看到那一团坟包,还有用区若紫的鲜血写的墓碑时。
一瞬间,他犹如被凝固了,心跳骤然停止,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
“若紫?”楚良的心一抽。
“若紫呢?若紫呢?”
他惶急地抬起头,看到鲜血淋漓着,一路向河边的方向。楚良奔过去,看到那鲜血的脚印一直蔓延到河边,突然不见了!
“不----”楚良大吼。不会的!不会的!
那疼痛撕心裂肺,一股彻骨的悲伤如山洪爆发,视线模糊,泪珠一颗一颗混着血水掉落下来。
“不要……”细细发颤、低如蚊呐的声音,不可抑制,语音渐次升高,破碎而出,“不——”
胸口好似断裂开来,一阵翻江例海的痛后烈冲来,那种痛,是刺入骨髓般的强烈,那种痛,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肺,都好像裂开了嘴巴紧紧地抿住,他几乎不能呼吸,胸下面疼痛欲裂,这样的剧痛,让他生不如死,也许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了。
楚良的背脊,肌肉僵硬的跪坐在河边,一动也不动,像是被人施了法术般,已经在一刹那间成了化石。直至此刻,他心底里唯一的一点希望破灭了。
他迷惘地扫望四周,木然地望着湍急的河水,她真的舍下自己去了吗?
楚良再次回到那坟包前,望着那触目惊心的鲜血染红的积雪,再看着那小小的土包。深邃的瞳眸瞬间破碎,下意识的抓紧胸口,想扶平那一波波蜂拥而上的悲伤,然而,脆弱的泪水早就滑过了苍白的脸颊,滴落在那鲜血染红的积雪上。
“若紫,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吗?你是不是看到了我们的孩子所以才寻死的?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
“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没有保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一千个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楚良撕心裂肺地哀喊着,眼前仿佛看见区若紫跳水的一幕,仿佛看到他们的孩子被区铭瑄扔到崖底的一幕。他心碎地重复着那茫然的歉意,无人接收的话语只能变成单纯的音符消失于空气之中。
“若紫,其实我真的不在意你那些,我这么说你也许不相信,我知道你的心属于我就很满足了!丫头,你真的好傻,你这样寻死岂不是便宜了区铭瑄?”
“可是!可是你这样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一幕幕刻骨铭心的记忆,如利剑般刺穿他疲惫的心,那种无法找到出口感觉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再活下去!
深深的看了眼那个坟包。“孩子,既然你娘亲也追随你而去,爹爹也跟着去吧!一家三口团聚,只是唯独剩下了你的惊飞哥哥,若是他长大了,我想他也不会怪爹爹的!因为他长大了也会找到心爱的可以生死相随的女人,只盼着他不要像爹爹一样受这么多的苦!”
说完这一句,他深呼吸了一口,感觉悲恸欲绝,只能依着本能表达心中的悲痛,来释放心中无边无际的悲哀。“再见了孩子!”
缓缓的想着湍急的河流而去,一个纵身跳入河水里,闭着眼睛,顺水而下。黑暗袭来,他没有挣扎,只是顺着水而下,呛了一口水,他笑了,再次呛了一口水……
“不要!不要……啊啊……”
楚良无助的呓语,惊吓地从犹如黑暗深渊般的噩梦中逐渐清醒过来。“啊!”
“楚良,你醒了?”夕儿立刻上前来,“吓死我们了,你昏迷了十天十夜了!”
楚良掀动眼睫,忽扇忽扇的,眼前模糊的景象日益清晰,这里是……哪里啊?他没死吗?好像是他和区若紫在祝家的新房。
“我回来了?”楚良一怔。试图直起身子,可浑身散架般的疼痛让他感到呼吸困难,头脑沉重,只能失败地跌回床上,口中发出痛苦的申吟。
“我没死?”
“没死!可是,可是若紫,他们没有找到!”夕儿不忍心告诉他,但还是不得不说。
蔺泽尧走进来,瞬间跃上床榻,撑起楚良的身子,用掌抵住他的后背,将真气输入他的脊背,须臾之间,他刚才强烈的不适感开始舒解起来,脸色渐渐变得红润。
“你们没有找到若紫吗?”楚良问道。
蔺泽尧点点头。“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不醒了!”
“若紫不见了,你们没有找到她,只找到我?”楚良淡淡的问着,像是没有了灵魂一般的空洞。
“楚良?”蔺泽尧心知他心里的苦,也知道劝什么都没有用,谁能代替的了心中的那个爱人的位置呢?他是完全的理解,可是却不知道该怎样减轻他的痛苦。
“区铭瑄怎样了?”楚良突然问道。
“少白废了他的武功,没有取之性命!”蔺泽尧回答道。
楚良闻言,怔怔的望着蔺泽尧,没有言语,半天了还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