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拿着凿子一身普通茶色裋褐的小二见到楚若宸一行停在院门口后扬声问道。
“这里是客栈吗？”楚若宸向内望了望，看起来确实有几间房屋。
“是啊，客官里边请，我们这本来是个木工作坊，后来经常有人路过借宿，掌柜的索性就改成客栈了。”小二放下手中的凿子起身开门。
楚若宸虽不太满意这里的环境，但眼看天色已晚，只好在此住下。
院中小二凿的是块牌匾，木板上已经有人题了字，小二按着边缘凿下镂空以便镶嵌镀金，木屑的味道让王昙雅打了个喷嚏，并不难闻，只是有些扬尘让鼻子发痒。
楚若宸进了正房，原本正堂和二堂被打通了放上长凳和方桌，一边墙壁摆了个架子上面放了酒坛。
“客官您要吃点什么？小店也没什么招牌菜，但是家常的还是能炒些的。”小二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那就随便来几样小菜吧，记得多准备些，我家那队仆从也赶了一天路了。”楚若宸大方地给小二一锭银子，让眉开眼笑的小二下去准备。
小二临走前给了楚若宸房间的钥匙，楚若宸和王昙雅出了正房依次打开左侧厢房。
原以为这种地方不会有什么住的王昙雅随意的回了下头，却看见右侧的厢房中闪过一个人影。
“昙儿？”楚若宸开门进去，却看见王昙雅回头看着什么，出声叫了她一句。
“公子，我看那边住店的人有些眼熟。”王昙雅回过头来跟楚若宸进屋，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那个人似乎是她中午见到的骑马过去的人。
不过路过这里就顺便住下也没什么不对吧。
王昙雅暗自觉得自己是被这两天的事给弄得草木皆兵了。
楚若宸放下随身的包袱，轻抚了下王昙雅的后背，“你别太紧张了。”
“我知道，多谢公子关心。”王昙雅轻笑了一下。
楚若宸一共要了三间房，他和王昙雅一间，宋烨星自己住了一间，因为别的禁卫没有敢跟他挤的。
十多名禁卫在剩下的一间房里是挤不下，最后只得搬到院外扎营露宿。
几样小菜炒好之后，一轮明月已经升上夜空，差不多是戌时将近了。
小二亲自敲了敲门端着托盘送到楚若宸和王昙雅房中，“客官，要酒吗？小店酒倒是有不少好的，竹叶青女儿红都是上了年份的。”
王昙雅看了眼放下托盘背过手去的小二，“我见这菜都是普通的小菜，没想到竟有名酒，难道掌柜是个爱酒之人？”
“啊，是啊，掌柜的就是喜欢喝酒。”小二愣了一下，随后有些紧张地答道。
“看来这掌柜的真是好人，自己爱酒，还舍得将名酒拿出来招待客人。”王昙雅掩口轻笑，看了看楚若宸，“可惜我不喜烈酒。”
小二赔笑着，抻了下衣摆，“小店果酒也是有的，清香甘洌。”
楚若宸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王昙雅，以他对王昙雅的了解，觉得她不太可能无故跟别人套话。
又见方才王昙雅看他的眼神，就接下了话头，“来一壶女儿红吧，再给我妻子少来些果酒。”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小二点了点头，收了托盘离开。
“昙儿，你有什么想法？”楚若宸轻声问王昙雅。
“我看小二有些不对劲。”王昙雅皱了皱眉，“在他放下饭菜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手在抖。”
楚若宸倒是没注意这些，听王昙雅一说，猛然警觉起来。
他到底不如王昙雅看的仔细，或者说王昙雅一直处于戒备之中。
“公子，我出去看看。”王昙雅向楚若宸微微点了下头，便要起身出去，但随后手就被楚若宸抓出。
“若是真有问题，我怎么让你去涉险？”楚若宸按住王昙雅肩膀。
“公子出去反而惹人怀疑，放心，我只在门口看一看。”王昙雅反手轻握楚若宸按住他的手，安慰道。
两人住的厢房正对王昙雅见到人影的那间，她推开门向对面看去，却发现那间客房的人陡然从窗边挪开了眼睛。
他在监视他们。
王昙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种可能，如果只是普通的站在窗边乘凉，不可能因为她的注视而心虚避开。
有些不好的感觉在心中泛起，似曾相识的感觉，王昙雅疾步回身推门进去，“皇上，先别动筷！”
渝州城的黄昏时分比白天渐渐多了一些喧闹，往来穿梭在画舫与酒楼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垂柳在水面的倒影被夕阳染上了一层红色，时而可以看见水中的草鱼一甩尾巴击碎轻摇的柳叶，但在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叶子谦对这种景色没什么好的回忆，他还记得昨天珺瑶公主拉着他跑的腿酸脚麻的惨烈。
但是现在又不得已被珺瑶公主拉到闹市来。
“姑娘，你能体谅一个文弱的读书人吗？”叶子谦的扇子被他摇的格外频繁。
“你跟我多走几条街，就能不文弱了。”珺瑶公主不理会叶子谦的变向求饶，步履飞快继续往街另一边走去。
“唉，姑娘真叫我为难哪！”叶子谦不得不快走几步追上，这句话他不知已经说过多少遍了，却还是为难地跟着珺瑶公主。
“兄长不是要你查案吗？我是怕你耽误了时间。”珺瑶公主见到街市人多，换了个称呼不怎么真诚地说道。
叶子谦不雅地翻个白眼，“那白天有那么多的时间，姑娘你在做什么？”
“收集情报啊。”珺瑶公主答的理所当然。
叶子谦嘴角抽了抽，酒楼茶馆饭堂书市，甚至连赌坊都去了，叶子谦也不得不佩服这珺瑶公主知道的江湖杂事真是太多，估计整个渝州城只剩下青楼还没去过了。
叶子谦心中掠过一个有损他文人风骨的地方。
“而且你白天要怎么查？直接带着大印去府衙盘问吗？”珺瑶公主忽然转身拦住叶子谦，眨着眼睛问他。
叶子谦猝不及防差点被撞到，连忙后退的同时却又踩到了什么石头向后摔去。
珺瑶公主见状拉了叶子谦一把，撇了撇嘴，“太傅连走路都能摔倒，该找个郎中好好问诊了。”
“……姑娘莫要取笑在下了。”叶子谦展开折扇快走几步，就听到珺瑶公主清脆的笑声。
“我带你去府衙，怎么样？”珺瑶公主追上来，眼中闪着趣味的光芒。
叶子谦反射性的觉得这绝不是什么好事，连忙否决道：“就算姑娘身份尊贵，但也无权干政，这不妥啊。”
珺瑶公主嗤笑一声，“瞧你的见识，书读多了就不知变通，明着查你肯定查不到，只有在暗处下手。”
“暗处下手？还望姑娘明示。”叶子谦没明白珺瑶公主什么意思，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自然不知道珺瑶公主的打算。
“现在天色正值黄昏，晚饭时间，府衙内守卫必然松懈，咱们趁机潜入府衙内，到知府书房去翻一翻，要是你找到什么证据，拿着就走不就行了？”珺瑶公主边悄声说着边跃跃欲试地挥了挥白嫩的拳头，惹来边上不少人的注目。
叶子谦苦笑了一下，他就该猜到珺瑶公主想到的法子都不会有多正常，“姑娘啊，你可知暗闯知府衙门是什么罪名吗？”
“怕什么，就算被捉到，他敢拿我怎么样？”珺瑶公主一挑眉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再次拽住了叶子谦的袖子，“走，有时候就是要不拘一格才行！”
叶子谦无奈地跟着珺瑶公主到了知府衙门后院墙，好在没什么行人愿意往衙门周围闲逛，周围又围着种了一片杨树，两人才避免了被人发现。
珺瑶公主三两下上了一棵视野开阔的白杨，对无奈以扇掩面的叶子谦挥了挥手，示意他后院没有守卫。
叶子谦被跳到墙头的珺瑶公主拉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进院墙，这种行为让多年只读圣贤书的叶子谦有一种对不起江东父老的负罪感，但是看珺瑶公主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这种事是干得多了。
“你觉得哪里是书房？”珺瑶公主和叶子谦躲在一棵树后，轻声问叶子谦。
叶子谦稍微环视一遍布局，和普通府衙并无二样，而且这渝州知府似乎笃定了没人敢偷入衙门，连应有的倒班守卫都未见几人。
这正好让叶子谦和珺瑶公主有机可乘。
指指前方档案库旁边的一间，“那应该就是书房了，现在的天色并未点灯，应该没有人。”
“好，既然没有人，正好方便咱们进去！”珺瑶公主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和叶子谦摸了过去。
书房的后窗并未关严，珺瑶公主推开窗子一撑窗台就跳了进去，一丝声音都未发出。
叶子谦跟着进去，观察了一下书房的布局，发现书架下部分其中一格抽屉的扶手比其他要光滑许多，应该是经常拉开造成的。
叶子谦放轻脚步靠近书架，半蹲下身拉开抽屉，一面放了一叠盖着官印的票据。
是桓越国统一用的规制，百姓上缴粮税时签的字据。
但这份票据的粮税却比皇上定下的比例高了许多，而且许多并不是签字，而是画的手印。
珺瑶公主转了一圈之后发现桌上放着一本书，书页有一半弯卷的，应该是看了一半。
捏着书脊抖了抖，一张纸条飘了几下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