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该说别唐突了皇嫂才对。”珺瑶公主客套一句，转眼看向坐在一边的王昙雅。
王皇后敛眸轻笑，“哪里，公主此来，不会是找本宫叙话的吧，那本宫可受宠若惊了。”
“皇嫂言重，珺瑶来看望皇嫂本就应当。”珺瑶公主咬着连自己都觉得费劲的礼貌话，将眼神转向王昙雅，“贵妃娘娘怎么会在这里？”
王昙雅看到珺瑶公主向她眨了下眼睛，略一思考，便回答道：“皇后娘娘请臣妾到坤宁宫小叙，臣妾这才在此搅扰。”
“原来如此，我久未回府，怕是府上的丫鬟疏于打扫，这次进宫看望皇兄和皇后娘娘，本想借住在皇嫂宫中，但殿内还要药气，想是皇嫂身体不好，我也不便多打扰，不如让贵妃娘娘带路，在凝箬阁小住一晚，娘娘不会介意吧？”珺瑶公主缓缓说道，话音落下连她自己都觉得舌头打结。
王皇后没想到一向不擅长拐弯抹角的珺瑶公主竟然绕起了圈子，还没等她回答，就听王昙雅笑了笑，“当然不会，能与公主同塌而眠是臣妾荣幸。”
“娘娘言重了。”珺瑶公主将视线投向王皇后，不等她想好的理由出口，就转移了话题，“我看皇嫂脸色不佳，需要珺瑶去请太医吗？”
王皇后尴尬的打了个哈哈，心中暗骂脸色不佳也是被你们气的，“本宫不要紧，公主不必担心。”
“那皇后娘娘早些休息吧，珺瑶与蓁贵妃先退下了。”珺瑶公主起身行礼，向王昙雅打了个眼色。
“臣妾告退。”王昙雅借着机会无视王皇后带着怒火的眼神，与珺瑶公主一同离开。
确定两人走远后，王皇后甩手抄起桌上的茶杯砸向王昙雅的座位，瓷器磕在镂花的椅背上，细小的碎片卡在了云纹间。
清脆的响声在大殿回荡了几圈，一连串的咳声让秋若连忙端起另一个茶杯递到王皇后唇边。
王皇后盯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满眼妒恨却显得狼狈不堪。
皇上，就算如此你还是要护着她吗？
连续几日的冷雨过后，让平时感觉微凉的风都暖了起来，御花园中的积水已经消褪，只是青石板路上零星的碧绿苔藓踩上去有些湿滑。
王昙雅走在前面，月光在她肩上铺下一片霜雪，淡然的神情多了一丝透人心扉的冷意。
大约是习武的原因，珺瑶公主走路的声音很轻，默默跟在王昙雅身后，凝目注视眼前略显单薄的人影。
“公主，臣妾可否能与您并肩而行？”王昙雅忽然停下脚步，让珺瑶公主差点撞上。
及时刹住，珺瑶公主错开一步上前，“为什么，小路不是很窄吗？”
“公主跟在臣妾身后，臣妾总觉得背后发凉啊。”王昙雅无奈的轻笑，珺瑶公主的步伐实在让人在意。
珺瑶公主扯了下嘴角，故意踩重了步子。
“公主为何要到坤宁宫来，还替臣妾解围？”王昙雅疑问道，在她看来，这个性格直爽的公主并不是很喜欢她。
“一时兴起。”珺瑶公主含糊的答道，方才楚若宸要她去坤宁宫把王昙雅带出来，再跟王昙雅说说话，省的这个贵妃娘娘总是愁着脸。
但楚若宸最后却要她保密，珺瑶公主了然的调笑，果然是在乎王昙雅。
“公主的兴趣臣妾真是捉摸不透。”王昙雅摇摇头，对珺瑶公主的说辞半信半疑。
“快到凝箬阁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珺瑶公主不置可否，在远处渐渐出现融进夜色的碧瓦飞檐时，对王昙雅拱手告辞道，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妥，放下抱拳的手行了个万福。
王昙雅目送脚步轻快的珺瑶公主走远，径自回了凝箬阁。
汐儿一直认真收拾着屋子，见到王昙雅回来，虽是惊讶，但还是连忙过去倒了热茶。
“汐儿，厨房有什么吃的吗？”王昙雅握着茶杯问道。
“有的，玉琮她们中午做的菜还没动，但只怕不新鲜了。”汐儿答道。
“没关系，热一热端来吧。”王昙雅觉得腹中饥饿也就不挑剔了，让汐儿去热菜。
窗外明月缓缓升上夜空，蓝黑色的云穿过玉盘，不知变幻了多少形状之后随风而逝。
等到明月再次沉下，拂晓时的景色宛如水墨画境，粉红自地平线上晕染开来，渐渐吞没清冷的幽蓝。
屋檐的阴影在格窗上投下，带着朝霞温暖的颜色。
王昙雅早早醒了，打开窗子让清晨带着雾气的微风吹进屋里，带走一室闷热。
院中一个背对着初升旭日的身影让她眯了下眼睛，金色光边模糊了身影的轮廓，看不清面容，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关上窗子揉了下眼睛，唤汐儿进来服侍更衣。
“小主，珺瑶公主等在门外呢。”汐儿一边翻动着木梳一边说道。
王昙雅了然，原来站在院中的是珺瑶公主。
“怎么不请公主进来坐？”
“公主殿下说想看凝箬阁的日出，就在门外等了。”汐儿给王昙雅挽好头发，回答道。
王昙雅觉得昨日见到珺瑶公主，有可能是她一时兴起，但今早又过来找，自己值得她那么大的兴趣吗？
不解的歪了下头，王昙雅起身亲自出去迎接。
“让公主殿下久等了。”王昙雅微笑道。
“不久，我还未吃早饭就赶来凝箬阁了，听说皇兄调了两个御膳房的婢女过来，我也正好尝尝她们的手艺。”珺瑶公主摆了摆手，跟王昙雅进了正厅。
玉琮和玉珑做了清淡的菜色，珺瑶公主也不挑食，端着碗每样夹了些。
和她相比，王昙雅的吃相就显得斯文多了。
“我听说你心情不好，看在咱们一同冒过险的份上，我今天来带你找点乐子。”珺瑶公主说话也不忌讳，低头喝了一勺冬瓜汤后抬眼看王昙雅。
“咳咳，公主此话怎讲？”王昙雅差点被菜呛到，尴尬的抽出帕子掩口道。
珺瑶公主也觉得自己说话太过江湖了估计让眼前这个大家闺秀受不了，抿了下嘴唇，“你想出宫吗？”
“这……宫中有规定，妃嫔若要出宫，须……”王昙雅感觉自己的思绪在珺瑶公主面前已经跟不上了，想了想，开始背起宫规来。
没等她说完，珺瑶公主就不屑道：“管那些规矩干什么，怪不得你心情不好呢。”
“臣妾每日清闲自在，哪有心情不好。”王昙雅低头否认道。
“与不坦诚的人说话就是累啊。”珺瑶公主低声自语一句，“我带你出宫，什么规矩都不用管，也不会有人罚你。”
王昙雅踟蹰着沉吟一声，“这恐怕不好吧，若是皇上怪罪起来，反倒连累了公主。”
珺瑶公主摇摇头，“皇兄不会管我，他那么喜欢你，知道了也不会怎样的。”
说句实话，王昙雅有些心动，算上前世的日子，她除了待在深闺之中，就是深宫之中，上次出宫的经历虽然惊悚了些，但到底是对宫外的一切都觉得新鲜，画舫集市较之宫门高墙更能令人流连忘返。
珺瑶公主看出王昙雅有意答应，只是还在犹豫，开口继续劝道：“你放心，而且今晚京郊会有每半月一次的夜市，稀奇古怪的东西从来不缺，还有别国的特产呢，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不等到下个半月，我就要离京了。”
王昙雅低头抿了口茶，却没感受到茶的味道，被珺瑶公主这么一说，她再也压不住心中的冲动，轻轻点了点头，“好吧，只要公主不嫌弃我负累。”
“绝对不会，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人没带过。”珺瑶公主得意起来，拿起茶杯当酒杯一口干了，向王昙雅眨眨眼，“待会儿咱们找两套男装换上，也省的麻烦。”
王昙雅放下筷子，她没什么出宫的经验，也就什么都听珺瑶公主的了，“后宫之中都是女子，太监穿的衣服也有形制不适合出门，到哪里找男装啊？”
珺瑶公主想了想，竖起一根手指，“我来的时候看到厢房房顶上坐着一个侍卫，应该是皇兄派过来的吧。”
“房顶？”王昙雅有些惊讶，听珺瑶公主提起，这才想起来凝箬阁还多了两个侍卫，自从那天过后，她就没怎么见到总是神出鬼没的两人，已经快把他们忘了。
“嗯，他们负责暗中守卫凝箬阁的安全，自然不能待在明处，找他们要两套衣裳就行，暗卫的服装不固定，都是平常人穿的。”珺瑶公主比较了解这些，正好王昙雅也吃完了饭，就跟她出门绕到厢房后院。
凝箬阁左右的厢房都是婢女太监住的地方，白天宫人都在忙，厢房院里并没看见有人。
珺瑶公主对王昙雅摆了摆手，指了下头顶的屋檐，让她先停下。
王昙雅仰着头看向屋顶，被一道一闪而过的光线晃到了眼睛，闭目稍稍后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珺瑶公主已经上了房顶。
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王昙雅惊讶的张开嘴，用手掩着半张脸。
十三曲腿坐在屋脊上，一只手抱着长剑，自从被调到凝箬阁来，每天的工作就变成了望天，别说危险了，连只会蜇人的蜜蜂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