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儿……
朕只能委屈你了。
“来人！”楚若宸喊了一句，声音冷淡。
一名禁卫上前拱手行礼，“皇上有何吩咐。”
“将蓁贵妃押往内务府慎刑司，好生看管。”楚若宸转过身背对王昙雅，眼角余光扫过她因为震惊而张大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中渐渐泛起水雾，在月光下愈发凄凉。
王昙雅的理智告诉她，楚若宸要面对来自王丞相的压力，下这样的命令实属迫不得已，但此时王昙雅却早已不是理智所能说服，胸口阵阵闷痛让她想大哭出来。
不能在王皇后面前示弱，绝对不能！王昙雅深吸口气，从石凳上站起身，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皇后见楚若宸已经下了命令，不禁喜上眉梢，“皇上圣明！”
楚若宸终究还是没能静静看着王昙雅离开，他侧身张了张口，关心的话却变成了质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臣妾……无话可说。”失望化作冲上喉间的酸涩，王昙雅回答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伸手按住自己的脖颈，试图阻止这种快要让她崩溃的委屈。
“……小主”汐儿上前欲扶住王昙雅，却被随后过来的侍卫隔开，眼含焦急的看着一步一晃的王昙雅。
“跟我们走！”两个侍卫上前想要伸手擒住王昙雅的胳膊，语气恶劣的喊着。
王昙雅抬手拍开快要碰到她衣袖的一只手，投去冰冷的眼神道：“我自己会走，不劳二位费心。”
侍卫被王昙雅的眼神刺的顿了一下，看着王昙雅走出几步后才想起跟上。
楚若宸注视着王昙雅的背影，蕴含着孤寂的情愫让他暗中握紧了拳头，信封被捏的皱成一团。
良久，直到王昙雅一身素衣融进黑暗，迟缓的脚步声也在耳边消失时，楚若宸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握的麻木起来。
王皇后早已起身站在一边，上挑的嘴角溢满了得意，挑衅般的看了失魂落魄的汐儿一眼，兀自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
楚若宸闭了下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松开手指。
“皇上，臣妾……”
王皇后刚想说一句天色已晚，自己想要先告退离开，但话说一半，就看见楚若宸如刀般锋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字眼噎在嗓子里，王皇后张了张嘴，觉得有些尴尬。
楚若宸冷哼一声，收回眼神，独自负手离去。
王皇后被晾在一旁，恼羞成怒的横了汐儿一眼，“来人！”
汐儿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王皇后。
“把玉琮放了，没有本宫的命令，凝箬阁的宫人一律不得外出。”王皇后挥手让侍卫上前道。
侍卫解开绑着玉琮的绳子，推了她一下，汐儿过去扶住差点跌倒的玉琮。
迟浩抬头求助一般的望向王皇后，“皇后娘娘，您救救奴才吧！奴才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王皇后扯了下嘴角，“你检举有功，本宫自然会保你安全，以后你就留在坤宁宫做事吧。”
“多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迟浩连连磕了几个头，激动道。
王皇后冷冷的环视了一圈凝箬阁之后，冷笑着转身往门口走去，王昙雅已经被送到慎刑司，那种地方，出了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历来被送到慎刑司的人，不论是妃嫔还是宫人，都鲜少有能安然无恙出来的，就算王昙雅是贵妃，到了慎刑司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只要自己简单买通几个侍卫太监，除掉王昙雅，绝对不是问题！
王皇后伸手搭在秋若手上，提着衣摆上了凤辇，坐定之后，侧头对依旧留在门口的一队侍卫吩咐道：“本宫要你们继续守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能放出去，如有闪失，本宫拿你们问罪！”
“属下遵命！”侍卫连忙躬身领命，分散开来将整个凝箬阁团团围住。
汐儿跌坐在石凳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以前就算是王昙雅被禁足，那也是与汐儿在一起，如今王昙雅被带到慎刑司，凝箬阁也被封禁，汐儿不知所措的只剩下了哭这一种宣泄方式。
倒是玉琮显得冷静了许多，她抓住汐儿的肩膀和她对视，“你告诉我实话，娘娘她……到底是不是冤枉的？”
“当然是了！我一直跟随小主，小主向来心善，而且我与小主待的时间最长，从未见过她收到什么信！小主甚至都未与那个小太监说过话！”汐儿向玉琮吼道，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的滑落脸颊。
玉琮态度松了些，松开汐儿坐到另一边石凳上，郁猝的趴下，“如今娘娘也被送到慎刑司了，若她真是凶手也罢，我只怕……皇后娘娘抓错了人，让玉珑枉死。”
“小主一定不会杀人的！你相信我！”汐儿转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跟玉琮起誓，也不管什么尊卑，直接说道：“皇后娘娘向来与小主不合，一定是她陷害小主！”
玉琮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看向院子，不过这个距离倒是不足以让门外那些人听到汐儿的话。
“你不要命了吗？诽谤皇后娘娘！”玉琮小声警告了一句。
汐儿抿了抿唇，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妥，但事实就是如此，“小主以前就遭人陷害禁足过，皇后娘娘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命人打她，如今……我只是个奴婢，若是能洗清小主的冤屈，就算让我死我也甘愿！”
玉琮张了张嘴，无声的叹了口气，起身往厢房走去，“算了，我累了。”
汐儿目送玉琮低头的背影离开，不再有人说话，深夜的死寂如潮水般涌来，令人窒息却无从挣扎。
“小主……”汐儿轻声念了一句，落寞起身。
王皇后坐着凤辇回转坤宁宫，半阖着的眼帘看不出是在休息，还是思考。
坤宁宫内的宫人等着王皇后回来，殿内灯火通明。
秋若先走一步，到正厅内换了热茶等着王皇后回来。
“梅公公，去给迟浩安排个房间。”王皇后站在坤宁宫殿门口转头吩咐道。
梅公公想了想，不解道：“娘娘莫非真要……”
“呵，皇上可是十分重视蓁贵妃，迟浩暂时不能有事，否则嫌疑就会落在本宫头上。”王皇后抖了抖袖子，身边有婢女过去开门。
梅公公了然点头，“奴才明白了。”
王皇后进了坤宁宫，哼了一声，等到一切对王昙雅有利的证据都湮灭时，那整个凝箬阁的人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秋若倒好了茶水，放在方桌上，热气升腾的样子让刚进来的王皇后皱了皱眉。
“娘娘，这是甘草薄荷茶，清热解暑的。”秋若解释了一句，退到桌边站着，
“嗯。”王皇后懒懒的发出了一个音节，在榻上坐下端起茶杯，“明天你带着些银钱出宫一趟，然后把书信带回来。”
“奴婢知道。”秋若点头答应。
王皇后满意的挑了下眉，抿了一口薄荷茶。
时至深夜，楚若宸冷着脸穿过御花园，本来想直接回寝殿，但关于王昙雅的事却一直在脑海中盘旋，让他根本毫无睡意。
想了想，楚若宸最终还是换了路，回御书房。
晚班守卫的侍卫在御书房外围站的挺直，倒是一个小太监哈欠连连。
本想偷懒睡一觉，刚刚在御书房门口坐下，就看到楚若宸快步走来的身影。
“奴才给皇上请安！”小太监吓得赶紧爬起来，躬身向楚若宸行礼。
楚若宸没有理他，径自推门进了御书房，那小太监赶紧跟进来，殷勤的点燃了蜡烛。
暗卫没有任务时，这个时间大多已经休息，楚若宸敲了敲桌子，没有听到回应。
“去让陆公公找殷夕过来。”楚若宸在条案前坐下，揉了揉眉心吩咐道。
那小太监愣了一下，不知道殷夕是什么人物。
“有疑问吗？”楚若宸抬头，眼中不带一丝感情。
“没……没有，奴才马上去！”小太监缩了缩脖子，脚步飞快的带上门离开御书房。
楚若宸呼了口气，端了下安上的茶壶，发现茶壶已经没有茶水了。
条案一角除了批过的奏折以外，还多了一份新的奏报，应该是暗卫在离开前放在这里的。
楚若宸拆开信件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写了一些关于江东水患的灾情报告，最近雨势已经有所减弱，但因为城外一带农田房屋损伤惨重，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渐渐多了起来。
叶子谦被楚若宸封为宣抚使，本来预计近期就可以出发前往江东，但是朝廷这边却迟迟不能准备妥当，楚若宸很清楚这是王丞相从中插手，但也无可奈何。
半晌后，三下叩门声在寂静的午夜响起，楚若宸放下信纸，应了声进来。
“属下参见皇上，皇上有何吩咐？”暗卫推门进入拱手行礼道，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还带着水珠，似乎来的匆忙。
“监视驿馆的任务转交出去了？”楚若宸用手指敲了下桌面，问道。
“是。”暗卫低头回答，“绝对可以信任。”
“嗯。”楚若宸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加追问，皱了皱眉，回忆着那个指证王昙雅的太监的名字。
暗卫静静站在一旁，等着楚若宸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