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流云点了点头,“嗯!”经过这几天,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感情这种事,越逃避,反而会让思念越疯狂。他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但他知道,自己不想再克制自己对她的感情。其他的事,就让它顺其自然!
“所以……我们还是好朋友?”她俏皮地眨眨眼睛。
“嗯!好朋友!”两人默契地相视而笑,无形中释然了许多纷扰与尴尬。
自从那日后,独孤流云不再刻意避开苏云心,即使在侯仪面前,也毫不掩饰对她的关心。这令侯仪越来越担心,几乎可以预见危险正日渐靠近。但她知道,独孤流云已经竭力控制了。既然这已经是他的决定,她无力改变什么。
上午,苏云心正在练字,独孤流云端着一盆兰花走了进来。她放下笔,笑容亲和,“王爷?”
“王爷这么早来,有事吗?”
“这盆墨兰,送给你……”
“送给我?它也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是!一盆兰花难免有些寂寞,成双成对,何尝不好?”他心中所想的,并不只是兰花,心跳一点点加速。
“上次那盆墨兰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还想着把它送回兰园,没想到王爷又送来了一盆。”苏云心无奈地摇摇头,接过花盆放到之前那盆墨兰旁边。
两株墨兰并排成列着,迎着阳光,散发着淡淡幽香。
“你在练字吗?”
“嗯!闲来无事,随便练练。”苏云心走到书桌边,轻笑。“可惜我的字不好。”她用了一年多的毛笔,但还是不太习惯。
“已经很好了。”独孤流云由衷赞叹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是老子的《道德经》。”
“嗯!读老子的《道德经》有修身养姓之用,能使人心胸宽广,多懂得些为人处事的道理。”苏云心提笔,继续写下去。独孤流云便在一旁欣赏,不時提点两句。
“‘同于德者’四字,体现的是一种气节,落笔时要重一点,使之苍劲些。”
“这样吗?可是……”苏云心连续写了几个,但还是没有体现出那种“气节”,她不禁有些气馁。“王爷写得一手好字,云心可能达不到王爷的要求。”
“怎么会?你看……”独孤流云走到她身后,握住了她的手。
“王爷……”苏云心略微挣扎。
“……”独孤流云低咳了两声,将注意力拉回字上,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下笔时力道大些,收笔要利落,这样就可以了。”
在他手把手教导下,苏云心终于写出了一个极具气节的“德”字。欣喜让她忘记了尴尬,“真的呢……”
“嗯!”独孤流云不舍得松开她的手,痴迷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生命能暂停在这一刻,或者能永远这样,执着她的手,与她相守到老。
门外,侯仪早已泪流满面。但她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果然,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王爷这么爱她,怎么可以放弃她呢?
两人看起来是那样地相配,仿若一对令人倾羡的神仙眷侣,而她……不过是个被遗弃的可怜虫,只能躲在没有人的角落暗自哭泣。
晚上,侯仪一直心不在焉,连斟茶都将茶水洒出来,独孤流云忍不住问。“仪儿,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侯仪不敢直视他的双眼,怕被他看出破绽。
“我们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你有事瞒不过我的。”独孤流云挑起她的下巴,这才发现她的眼眶肿得像核桃一般。
“你哭了?”
“我、我没有……只是沙子迷了眼睛罢了。”
独孤流云皱眉,“我知道你有事瞒我,但既然那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侯仪的心痛得更厉害了,曾几何时,他是那样地关心她。只要她有一点异常,他就会担心得不知所以。可现在……这一切都化作一句轻飘飘的“不勉强”,他已经不再关心她了吗?
“夜深了,早些休息。”吻了吻她的额头,独孤流云转身离开。
侯仪拉住他,声音有些哽咽。“今晚……不留下吗?”她已经不记得从哪天开始,他便不再留在这里过夜。
“嗯!我想再看看看书,太晚回来会吵到你和平儿,就在书房睡了。”
“我不怕吵,我等你回来。”她恳求地望着他,话音急切。
独孤流云怔住,隐约意识到些什么。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微微笑道:“不用了!你还是早些休息!”轻拂开她的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那挺拔俊逸的背影,侯仪痛得撕心裂肺。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一天天土崩瓦解,如果她再不努力,总有一天会彻底失去他。
她爱他爱得那么深,怎么能洒脱地放他走,更何况他是平儿的父王啊!不,她绝不能就此放弃!就算会惹他讨厌,她也绝不能放开他。
翌日清晨。
“母妃、母妃,快点,平儿要去找姐姐玩……姐姐要陪平儿踢毽子呢……”小思平被侯仪按着穿衣服,手脚去动来动去,早已按捺不住了。
“不用这么急,也许婉妃姐姐还没起来呢。来,手不要乱动……”侯仪实在拿这个调皮的小家伙没办法,连穿衣服都不安静。“待会踢毽子时不能,知道吗?现在天气很冷的!”
“知道了,母妃快点嘛……母妃……”
“好了!好了!快去,早些回来!”
“是!谢谢母妃……”小思平欢天喜地地跑到门口,迎面撞上了一堵高大的人墙,他一时被撞得头昏眼花,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父王爹爹……”
“一大早的,急着去哪?”独孤流云将他抱起来,揉揉他红红的额头。“痛不痛?”
“不痛!”小思平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又急忙嚷嚷起来。“父王爹爹,平儿要去和姐姐踢毽子,父王爹爹去吗?”
“踢毽子?”独孤流云正要答应,但——
“母妃有话和父王说,平儿自己去!”
“……”独孤流云一黯,听出了些许弦外之音,只能忍着失望道:“是啊,平儿乖,自己去玩好不好?”
“嗯!那平儿去了……”
侯仪回身整理床铺去了,独孤流云走到她身后,迟疑着问:“你……有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侯仪笑着摇摇头,“只是忽然想起王爷已经很久没帮臣妾画眉了,王爷可以帮臣妾这个忙吗?”
“……”独孤流云觉得她不太对劲,但还是点点头。“好!”
黄铜镜边,摆着几盒胭脂水粉,独孤流云从中拿出一支细笔,温柔又仔细地为侯仪画眉。
他的眼神专注而温柔,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看得侯仪既感动又心酸。
这样专注的眼神,她已经有多久没看过了。
以前,她是他的唯一,他眼里看到的,心中关心的只有她一个人。但自从苏云心走进他的生命中后,她再也没有在他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今日的温存,她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见她眼里泛起水光,独孤流云眉心一紧,“怎么了?”
“没、没什么,臣妾只是……太感动了。”侯仪连忙拭去,笑着说:“王爷已经很久没有帮臣妾画眉了?”
“……”这句话令独孤流云充满了愧疚。是啊,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好好关心过她和思平了,他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君和父亲。除了她,再没有女子会给他如此多的包容。
“对不起……这段时间,冷落你们了……”他惭愧不已。
“没有……只要王爷心里有臣妾就够了,臣妾别无所求。”她紧紧抱住他的腰,生怕一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王爷答应臣妾,永远不要抛弃臣妾和平儿好不好?臣妾真的不能没有王爷……”
“……”心脏一阵阵地抽痛,独孤流云只差没跪下来向她谢罪了。他明知道他们是如此地需要他,心中却想着另一个女子,他真该死!
婆娑着她的背脊,他柔声安抚道:“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从八岁那年起,我就认定了你。我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这一生都不会分离!”
“嗯!臣妾知道,臣妾知道。”侯仪感动不已。她很清楚也许这一刻的承诺并不能维持多久,但她还是宁愿相信,急于抓住这昙花一现的安定。如果这只是一个梦,她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好了,别哭了。”独孤流云松开她,轻柔地托起她的下巴,拭去她眼角的泪光。
“嗯……”
“你还记得以前我为你画眉时经常吟诵的一首诗吗?”
“嗯!记得。霏霏细雨拨琴丝,剪剪和风入韵時。草色茸茸浣水翠,花香缕缕沁魂痴。”
独孤流云接下去,“娇莺声翠抚青笛,归雁飞翩戏老枝。云鬓当窗梳柳色,为君题作画眉诗。”
“这一生,我都会为你画眉,直到我们老去。”
“王爷……”侯仪感动得再次红了眼眶。
“怎么又哭了?傻瓜……再用些胭脂!”
“嗯!”
正在这宁谧的时刻,一道慌张的声音传来。“不好了!不好了!王爷!婉妃娘娘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