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袭击来得毫无征兆，令南战猝不及防，情急之下，只有拼命刹住身体的下落之势，身子猛地往后一仰，后背砰地撞在船身上，撞得小船一阵猛烈摇晃。
这点寒光自下而上，擦着他的身体急速掠起，“唰”的一声轻响，他的外衣随之向两旁分开，寒光几乎贴着他的肌肤掠过，森冷的寒意令他浑身战栗，真是险到了极点，若不是他的反应稍快，那这点寒光就不单会割裂他的衣服，还会将他开膛破肚！
寒光直飞至他的头顶上方，在半空划了圆弧后斜斜射向水面，准确地打中了那只漂浮在水面上的锦袋，将锦袋甩得飞了起来，“啪”的一声，落在船尾的甲板上。
刘彩梦死死盯着甲板上的锦袋，脸色变得一片苍白，是他！绝对是他！这世上除了牛歌，还有谁能使得出这么神乎其技的飞索绝技？抬头向水面看去，但又看不见他的人，此时就连南战也不见，空荡荡的江面上，只有这一艘船在随波摇摆。
南战撞上船身后，又摔落在江面上，直挺挺地沉入了水里，慌乱地抬头四望，还没从方才那一下偷袭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突然又是“咝”的一声轻响传入耳里，来自左侧，如布帛被人猛然撕裂，在这个安静的水下世界里响起，显得十分突兀。
刚才那点寒光从水里出现，朝自己的眉心疾射而来，他的反应极快，一歪脑袋，寒光贴着左耳掠过，一闪而逝。但是他的目光锐利，已看出这点寒光是一柄锋利的小匕首，刀柄连在一根柔软的绳索上，却看不见使出这索刀的人，难道他就是这十几天来一直躲在暗中监视着自己的那个神秘高手？
南战知道这人很快就会发起下一轮的攻击，他瞬间就静下心神，凝神观望，果然，一点黑影又在水里出现，丝毫没有因为水的阻力而阻滞，反而来势更快，夹着“咝咝”的轻响，倏地射到了眼前！
若是一味闪避，迟早会陷入挨打的被动局面，南战呼地一掌拍出，身前的水突然凝结成冰，这是天地双刀的独门神功天地寒流，索刀到了跟前，射在冰上，打得这块坚冰四分五裂，去势受阻，又猛地缩了回去。
南战随着索刀的缩回追了出去，终于看见了一条淡淡的身影，但一眨眼，这条人影又到了他身后，他随之转过身来，但这条人影又出现在左侧数丈外，简直比鱼儿还要灵活，他当年为了熟知水性，曾向几个水中功夫的高手学习过，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神妙的水中身法！
这人忽而在左，忽而在右，一转眼又到了南战身后，飘忽不定，难以捉摸，虽然没有迫上前来，但他的索刀本来就是用来远距离攻击的，只要南战有所疏忽，索刀就会如毒蛇吐信般射了过来，快如闪电，令人防不胜防。
南战再次陷入挨打的局面，他自知水性远不及这人，追着别人四处乱蹿也是白费工夫，所以干脆停了下来，凝神相候，待索刀飞至时突然双掌一拍，将双掌间的水瞬间凝结成冰，把索刀夹在坚冰中。
这人使劲一扯绳索，匕首才硬生生破冰缩回，他的身形也因此有所停滞，南战趁机如箭般射至，双掌齐出，寒流自双掌上绵绵不绝地涌出，瞬间就将这人四周的流水冻结成冰！
南战一击奏效，掌上的寒劲继续涌出，片刻间就将这人四周的流水一层又层地凝结成了坚冰，终于把这个如鱼儿般灵活的人冻结在这道的巨大冰柱中。
这人脸上带着惊愕之色，身子突然旋转起来，刚开始还转得很艰难，速度也很慢，转了十几圈后，越来越快，一面转动一面上升，如一个飞速旋转的钻头，很快就冲破了这层层冰柱，直飞出了水面！
南战跟着蹿出水面，挥掌一拍，卷起一股水柱向这人撞去，这人一扬手，数十缕肉眼难辨的寒芒从掌中射出，南战突然觉得左眼、脸颊、左胸三处同时刺痛，不由大吼一声，这一掌刚发出一半，他的人就砰然摔回江中。
这人在空中横移数尺，避开水柱，湿漉漉地飘落在船尾上，气喘吁吁地抓起橹把，猛地摇了几下，船就如箭般射了出去，回头望去，江水荡漾，江面已不见了南战的踪影。
刘彩梦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人，脸色阵青阵白，清澈的眼睛里开始是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继而变得哀伤复杂，最后泪水夺眶而出，一步步地走上前，最后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失声痛哭：“牛歌！牛歌……”
这人正是与她分别了四年的牛歌。数年不见，他的胡子变粗了，皮肤也黑了许多，他低头看着伤心欲绝的刘彩梦，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在不停摇橹，看不出他内心的情感变化。
刘彩梦察觉到了他的冷淡，想到此时物是人非，自己早已嫁作人妇，忙松开了手，停止了哭泣，神色一阵尴尬，吞吞吐吐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一直跟着我？”
牛歌无言地点了点头，当年离开聚城后，他就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做过镖师，也做私家武师，最后竟鬼使神差般来到了苏州城，进苏家的米行做了一名伙计，在暗中默默守护着她。
直到她离开苏州南返聚城，他也悄悄地跟在后面，那天夜里在四方客栈他已打算出手对付苏非，没想到南战抢先了一步，他只好继续藏匿在旁，但是又觉得南战不像好人，心怀鬼胎的，他就没露面，继续暗暗跟踪，一路追到柳江。刚才潜伏在水里时听到了南战与刘彩梦的对话，才知道到这个李南竟然是天地双寒座下的第三弟子南战，也是自己的冤家对头。
曾经无邪的笑脸，曾经甜蜜的爱情，昔日的种种情景一下子涌现在刘彩梦心头，她以为自己和他在天下第一楼那天就已经恩断义绝，没想到这个自己深深伤害过、却又让自己深深怀念着的人竟然一直都守候在自己身边，从来就不曾远离过！
刘彩梦这时想起来了，那天自己在桥上看到的那人的确就是牛歌，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脸，再也忍不住了，再次纵身扑入他怀里，双唇猛地贴上了他的嘴。
吻着她那冰冷柔软的唇，牛歌的心里防线顿时轰然坍塌，万般柔情如潮水般自心底涌起，一下就将两人淹没，全然不顾艾儿在旁，就热烈地与她拥吻起来。
艾儿惊异地看着两人，她从未见过一向文静柔弱的梦姐会突然变得如此情绪失控而不顾一切，不由一抹红晕飞上了脸颊，慢慢退进了船舱里，她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也不愿打扰这两人久别重逢后的那份喜悦之情。
两人吻得天旋地转，早已忘却了眼前的一切，牛歌松开橹把，双手抱住了刘彩梦的腰，一齐滚倒在甲板上，船儿一阵剧烈摇摆，阵阵浪花飞洒了下来……
整整两年了，苏子岚病后就没碰过她的身体，一种难以忍受的寂寞如毒蛇般日夜噬咬着她的心，这时突然遇上久别的恋人，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所以当牛歌的双手探进她的衣襟里时，她非但没有拒绝，反而撩起了衣裙……
江面上，一只小船逆流而上，船上的人头戴草笠，身披遮阳披风，挥舞着一支长桨，将小船驾驶得如箭一样快，在与这艘船擦身而过时，小船上的人突然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声音很轻，刘彩梦根本没听见，牛歌却清晰地听到了，如针尖般倏地刺进了耳膜里，令他浑身剧震，急忙推开刘彩梦，翻身坐起，呆呆地看着已经逐渐远去的小船，一言不发，这一声冷哼自己似曾听过，小船上那人的背影自己也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这人到底是何许人也。